正文
路兩旁的行人,已經被這樣的場面全都吸引了過來。
本來就是集市最熱鬧的時候,烏壓壓的人群往這邊擠,一開始的確是聽見這頭的爭吵,大概知曉是什么事情才圍上來瞧熱鬧,到后來,也不問究竟是什么事情,直接在外頭再圍繞一圈,單純就是沖著人多來的。
這些話也從里面一圈圈地傳進來。
挑著腐竹的人們,一臉的笑意地對那些爭論得不明所以的人解釋,“這有啥,做買賣嘛,說咱交不出腐竹,這難不成的是他的?就怕他沒有那個錢給。”
腐竹都不重,占的地方也多,原來賣出去的時候,因為怕在運送的過程之中被折斷,都是用最簡易的竹筐給裝上,每一筐有多少斤也差不多都有定量,但現在嘛……
“我就說不至于交不出來。”
“你知道吧,這個做腐竹的,也就是做那個米粉的,人家能干著呢,叫什么村來著。”
身上擔著腐竹的人,神氣地應和,“東望村!”
石浪沒提防,一下涌出來這么多的腐竹,卻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眼珠子轉了轉,冷笑一聲,“我就說你們搗什么鬼,當時是不是有兩千斤腐竹?以為擺這樣的架勢,就能夠拖過去?想得美!”
腐竹有多少,根本不需要他操心,而今他只不過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罷了。
半夏瞧著他這樣子有些著急,石大夫不是已經到了縣里了嗎?聽孫娘子說他一進來就不見了蹤影,這個老奸巨猾的!
要不是石浪弄出點動靜來,他怕是還要繼續躲著。
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如此說,半夏站在蘇有禮身側,兩人相視一笑。
蘇有禮的面團臉,臉上的笑意還在,望著石浪說道,“聽唐老板這意思。是我們的貨不夠?”
石浪點點頭,“對對,可不就是不夠!”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心急。
半夏在一旁嘻嘻笑著,“這夠不夠可不是眼睛就能夠看得出來的。”
周圍的人見如此多的腐竹。許多人也沒有吃過,這東西金貴著呢,哪有人沒事就買來吃,而今看著這一抹黃在太陽底下的光輝,才知道原來早先說的交不出貨就是這個東西,也在一旁起哄。
石浪大手一揮,以為自己踩到了他們的痛腳,“有本事那就秤!你們去找人來!”
蘇有禮就抿著嘴不吭聲。
半夏臉上露出一絲心虛,搖了搖蘇有禮的胳膊,“爹。怎么辦?”
又扭頭對石浪說,“要不然就估摸著差不多就行了。”
石浪看在眼里哪里肯,“小丫頭,做買賣,不秤就收下?笑話!”
秤很快就搬了過來。首先秤的自然是馬車上的,這時代的秤都是小秤,許多只能把三十斤,要不然,蘇有德的估堆也沒有那般盛行,這個本事是能夠混飯吃的。
找來的秤幾乎都是這種小秤。
石浪依舊還是寸步不讓,“給我秤啊!”
話卻是對著蘇有禮說的。
半夏一旁挑眉提醒道。“唐老板,這契上難道沒有寫清楚嗎?我們午時交貨,到申時就不能再交貨了,而今我們的貨在這,八千斤,你可要快一點秤。要不然到時候放不到倉里,可不是咱的事。”
“秤!少一兩都不成,八千斤!唬人呢!”
本來石浪那就沒有什么準備,突如其來地秤,秤好了卻也沒有地方放。騰出的屋子臟兮兮,那幾個混混鬧事打架可能還算在行,讓他們做這樣的事情,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等把前面的東西放好,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身后卻還是一整條的長龍。
“多少了?”
兩輛馬車的腐竹秤好,搬運進去,半夏突然這樣一問。
那些人傻了眼。
支支吾吾地道,“多少了?”
“又不是我計數,我哪里曉得!”
石浪額頭上的青筋一直跳,大吼一句,“不懂去找個賬房來!”
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攥了一個賬房先生,懷里抱著一把算盤,得,又要重頭開始秤。
石浪有些焦急了。
張留見那些人忙得團團轉,樂得哈哈大笑,這邊秤好的,則是從馬車上搬了米粉或者綠豆湯之類的下來,那后頭挑著擔子的,就輪替著上來喝。
兩相對比,石浪這邊已經急得滿頭大汗。
兩千斤,已經不止了。
這樣零零散散的腐竹,一下就把這個倉給堆滿。
石浪沒法,揮揮手,對蘇有禮一行人說道,“這邊滿了,換個倉庫!”
見他們不動,他說話倒是也沒有之前那般囂張,“怎么,不肯挪地方啊?”
半夏幾個手里端著綠豆湯,有滋有味地喝著,也不說話,干脆就指指石浪手上的紙。
那是契,他自己定的時辰跟地方,他自己說的一兩都不能少!現在看吧,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石浪抖開契,見上頭的字,果真就是在這,氣得一咬牙,“好,好得很!”
指使不懂東望村的人,只能使喚身邊的那些人,“挑到東邊大街那頭去!”
他這樣的張狂,本來那幾個人就一臉的狠戾,見半夏這邊的人都吃著喝著,有說有笑,對比起來更顯得窩囊。
就有人不肯干了,把手頭上的秤一扔,“姓唐的,當初讓咱兄弟幾個來,可不是這般說的,不過說是要壯壯聲勢,這是把咱們當挑夫呢?快給銀子!爺不想干這活了!”
臨時不干了,石浪咬咬嘴唇,剛要說什么,見對方的拳頭就已經招呼過來。
哪里還敢挽留,給了銀子,把這些人打發走了。
索性身邊還剩下幾個,但也沒有那個工夫,把腐竹挑到另外的地方啊。
秤還來不及呢。
石浪狠狠心,指著腳下的青石板,“就把腐竹放在這算了!等會咱再運過去。”
正在干活的人心里一松,手上的腐竹正要落下,卻被一雙手接住了。
“不行。”半夏說道。
石浪覺得心里一股火氣四下亂竄,終于忍不住噴薄而出,“這又不行那又不行,我的東西放在那里跟你何干?!”
這時候著急,怕是已經遲了,半夏眼皮都不抬,“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是你說的,貨都在這了,也不止兩千斤,誰讓你請來的人少,要是到申時交貨完不成,可是你這邊拖的緣故,這也是違背了契的,三倍的銀子,可不知道你有沒有準備好?”
三倍?!
賬房先生的算盤啪地掉在了地上,半夏撿起來,噼里啪啦地撥了幾下,最后還是用口算給算到了那個數目,“這三倍嘛,也不多,就是兩千五百一十四兩銀子,你要是拿不出這筆錢來,這腐竹可不是要抵回來?還有作保的是誰?那宅子的契怕也不是你的了,哎,該還到什么時候呢?”
半夏一本正經地說道。
有人在圈子里拍手叫好。
“看他還張狂!說讓人家還到孫子輩,這缺德的,以為咱們這的人都好欺負還是怎的!”
“可不就是,弄得俺們最近連豆腐都吃不上了,禍害!”
石浪有心想反駁,見半夏盯著契看,他的手突然發了一下抖,沒錯,這些都是他自己寫上去的,但不是萬無一失的嗎?就連城里也讓人打好了招呼,她去哪里變出來的腐竹!
臉皮不是一般的厚,石浪嘿嘿笑了笑,“哪能呢,這八百兩還是能夠拿得出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就是,我想放在那里也是我的事,我這就估堆。”
生怕半夏這邊真的較真起來,他就改了一個法子,至于找不到估堆的人他也不怕,秤了這么多,一眼瞧過去他也能看出十之,哪怕吃虧一點點也沒啥,這腐竹運出去就是銀子,至少不至于虧。
如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無奈半夏這頭根本就不同意。
“這不好吧,剛才是誰說的一兩都不能少,我們可是特意多運了過來,就怕不夠,你這連倉庫、人還有銀子都沒有準備好,這是特意想著咱們交不出貨?”
石浪又涎著臉,嘟囔說道,“這……買賣嘛,都是這么回事,差不多也就得了,好說好說。”
“好說?誰跟你好說,牢飯好吃你去吃啊,這打量咱們真的弄不到黃豆啊?我們做這一行的,難道還能沒有多一點準備?當時說了分成幾批交貨,第一批先給兩千斤,先結算出銀子來,是誰不愿意來著?愣是咬定到時候一起交,我還以為唐老板做好了萬全的計策,怎么?”
張留抱著手,“要不,我看著是秤不完了……”
“兩千五百多兩銀子哦,乖乖!”
“還有時辰呢。”有一個暗啞的聲音說道。
說完,就把秤遞進來。
這樣的秤,一次可以秤兩百七十斤,送秤來的人佝僂著后背。
送完,就要擠出人群。
卻差一點撞到了半夏身上,依舊沒有抬走,“小丫頭,讓一讓。”
“做了這樣的好事就走了,可不行吧。”
孫娘子擠進來,一把就扯下頭上的帽子。
那人猝不及防,往石浪那邊倒。
石浪趕緊往旁邊一躲,那人就滾在地上,看著那臉,驚懼地叫了一聲,“爹!”
“石老板,你這是何必呢?”(去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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