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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書和金鐘樓一行剛踏進汪大小姐的房間,一股逼人的劍氣直撲而來。
溫書只覺得身子一輕,被金鐘樓攬到了身后,而房中,兩個交戰的身影來來回回已經走了近百招。
西門若寒出手凌厲,金鐘樓矯若游龍,飄灑如風。
西門若寒以指為劍,光影乍寒,每一指都指向金鐘樓周身要害,其速度之快、力道之猛、氣勢之凌厲,讓人膽寒。
早聞飄雪山莊的莊主劍術以至化境,能夠以指代劍,直到今日,他們才真正見識到。他以手指刺出的每一劍,不亞于他手中劍鋒七尺三寸、凈重七斤十三兩的烏鞘寒劍。
加上近身纏斗,以指作劍,可比長劍要好施展許多。
但花滿樓呢?他雖然目不能視,武功亦是深不可測。就連謝小跡,也探不出金鐘樓的深淺。因為就在你發覺這已是金鐘樓的極限之時,他下一次總能打破你的認知,變得越發的神秘莫測起來。
金鐘樓就如同謝小跡,是個可以想象至無限高的高手,卻很少能有幾個人能逼出他們的真實水平。他們通常時候是無害的,武功也不是他們的代名詞。謝小跡的聰明,金鐘樓的樂觀心性,這些人性的光輝比起他們的武功還要耀眼。
而西門若寒則不同,他本身就是一把犀利出鞘的寒劍,他那不可一世的孤高劍法,已經讓他成為江湖上的一座豐碑。沒有人會去質疑他的實力,更沒有人敢去質疑他的實力。
提起他,想到的往往不是他這個人,而是那妙絕天下的劍法,還有他如冰雪一般的氣息與風采。
他的名字,帶來的是敬畏和恐懼。
西門若寒每刺出一劍,金鐘樓都堪堪避過。手中的折扇與手指相接,發出鏗鏗之聲。一個凌厲無比,一個舉重若輕,房中,只能感覺到白色與碧色相輝,桌子椅子統統炸開,飛成了木屑。
溫書看得是目瞪口呆,心想著那大冰塊與壞人功夫這么厲害,嗖嗖嗖地打得真過癮。
謝小跡緊張地看著正中交手的兩人,想上前阻止,卻也知道西門若寒若動起手來,除非他自己停手,否則誰也阻止不了。
而金玉樓,則顧不上那么多,六弟雖然厲害,對方畢竟是西門若寒。除了葉傾城,天下間誰能與他一爭高低?
謝小跡拉住他,“金兄,你現在過去,金鐘樓會分心的。”高手對決,但凡有一點分神,那都是致命的。
“那怎么辦,難道我們就這么看著嗎?”金玉樓是個多么自信悠然的人哪,這會兒卻急得紅了眼。
這金家幾個兄弟,最護的就是這個六弟。看到金鐘樓有危險,他還不如自己去跟西門若寒交手呢。
“金兄先不要著急,待事情真的不可收拾時,我們再去阻止不遲。”他相信金鐘樓,也相信西門若寒。
他們是朋友,雖然是淡淡的君子之交,但彼此欣賞。甚至在謝小跡看來,西門若寒待金鐘樓比待他還要好些,因為像金鐘樓這樣的人,是誰都不忍心傷害的。
當然,這句話似乎在變相承認,謝小跡是一個欠虐的家伙。也無怪乎一個個都打他胡子的主意,樂衷于看他吃癟了。
金玉樓果真停了下來,焦急地注意著場中的情況。
金鐘樓一個旋身,折扇交到左手,袍袖如飛云般揮出,直襲西門若寒面門,這招正是金鐘樓的成名招式“流云飛袖”。
西門若寒并指為劍,一道劍氣向金鐘樓的袍袖擊去。這袍袖卻似有自己的意識,舞得如云隨風,只聞呼呼之聲,蹤跡不可琢磨。
將遇良才,棋逢對手,本是妙事。西門若寒被人尊為劍神,時常感覺到獨孤求敗的痛苦。能見識一下武林中久負盛名的流云飛袖,他也樂意得很。故而招式變緩,變指為掌,與金鐘樓交起手來。
西門若寒出手之快,已達江湖頂尖水平,這任何人都不會懷疑。而金鐘樓呢,他雖然沒有西門若寒快,但他勝在招招渾然天成,出手清淡,行云流水,飄忽如拂柳。
西門若寒招式逐漸加快,已經有許久,沒有人能讓他這么認真應對了。
金鐘樓一個變招,身體猛然前傾,灌注著身體大半的力道,執著折扇的左手也朝西門若寒揮出。
流云飛袖交替著使出,才能發揮最大的功效。
右手的流云,偏重輕盈。而左手的流云,力道尤為突出。金鐘樓并不是一個左撇子,左手居然能擁有這樣的力量、這樣敏捷的速度,可見他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西門若寒居然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這樣的事還是第一次。也只有傲霜城的城主葉傾城,能讓他產生這種感覺。
盡管他倆至今未曾一戰,但總有一天,他們之間會分一個高下。他們是命定的對手,也是彼此認定的唯一能讓自己傾盡全力、以命相博的宿敵。
但讓西門若寒沒有想到的是,溫潤如玉的金家六公子,體內竟然有這樣強硬的實力。
他開始變得鄭重起來,劍光料峭,指意森然,金鐘樓的全身被籠在劍光之下。如龍吟九天,光芒璀璨。
這樣光輝璀璨的劍法,又有幾人能見到?
金鐘樓只感覺到全身被劍光所制,身體的動作和反應都變得緩慢起來。他雖然避過了西門若寒指尖刺來的每一劍,身形卻有些凝滯。西門莊主不愧是用劍第一人,只有和他交過手的人,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這樣可怕的劍法。
然而,他不能在這里落敗。不管是為了溫書,還是為了西門若寒這個難逢的對手。
金家六公子從來就不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他不過是尊重自己的對手,而西門若寒無疑是一個值得任何人尊重的對手。
西門若寒也暗生佩服,他已經感覺到金鐘樓的身形開始凝滯,但他一連攻去五十四劍,都被對方擋下。
聞聲辨位,流云飛袖。這大概就是聞聲辨位了,不管他從哪個角度出招,也不管他的招式如何變化,對金鐘樓都無甚緊要。就像打網球一般,只要知道球的落點在哪里,具備了自身的力量,就能攔下對方的攻擊,免被對方得分。
聞聲辨位也是同一個道理,哪怕金鐘樓的動作開始變緩,哪怕面對西門若寒那強大的氣息與深厚的內力,他體內已經氣血翻騰。但他的耳朵還在,他的耳力依然靈敏。
謝小跡曾經說過,你如果無法讓金鐘樓變成一個聾子、一個沒鼻子,甚至失去五感之人,那你就休想真正地戰勝他。
這從某一點也說明了金家六公子強悍的實力與毅力,以往金鐘樓雖然也會落敗,那只是因為他太過善良,太過愛護別人而很少想到自己的關系。
而一旦金鐘樓拼盡全力,那種情形就連最了解金鐘樓的謝小跡,都無法想象。
這場比斗會以何種方式收場?
金玉樓面色凝重如寒霜,緊盯著場中的情況,決定隨時沖上去替下他的六弟。
謝小跡也已經準備出手,他不能讓金鐘樓傷在西門若寒的手下,哪怕為此要被逼著跟西門若寒打一場,他也只有認了。
一聲悶哼,從床上輕輕傳來。聲音那般輕微,卻逃不過在場這些高手的耳朵。
戰斗一瞬間戛然而止了,停得突兀,也停得莫名其妙。
兩道身影交錯,在看清場內的情形時,金鐘樓已經站在了西門若寒的位置,而西門若寒站在了金鐘樓的位置。
金鐘樓往后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金鐘樓。”謝小跡走過去,金鐘樓沖他擺擺手,將一口混亂的真氣壓下,暗暗為自己調息。
“哎!”一聲嘆息聲,是金玉樓。
“五哥。”金鐘樓抱歉地看著他,他又讓他為他擔心了。
金玉樓什么都沒說,他何嘗不知,他這位六弟外表看起來溫潤,其實最是倔強。他一旦認準的事,犧牲再大也在所不惜。
最后卻也只是道:“不是說讓謝小跡背黑鍋的麼,怎么自己拼上了性命?”
“事情太緊急了,忘了還有這茬。謝小跡,你逃過一劫。”金鐘樓笑如春花,那笑容在甫經大戰后,變得越發地耀眼。
溫書不知怎么的,在看到金鐘樓那樣的笑容后,無波的心口縮了縮,那澀澀的痛令她皺緊了眉頭。
“溫姑娘,你沒事吧?”金鐘樓一直都沒聽到溫書說下,心里有些不放心。
直到這時,他關心的人還是溫書嗎?
謝小跡和金玉樓兩人對視一眼,搖頭,看來這回金鐘樓是真的動情了。
溫書還沒有想到剛才那一瞬間的心痛是怎么回事,看到金鐘樓在和她說話,慢吞吞地走了過去,扶著他的胳膊。
“壞人,你是不是很難受?”
“……不,壞人一點也不難受,壞人只會讓別人難受。”金鐘樓居然還很好興致地與溫書開起了玩笑。
而西門若寒,自停下動作后,眼睛便緊緊盯著床上。
汪大小姐,慢慢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