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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一章 往事并不如煙


更新時間:2014年05月31日  作者:大愛非攻  分類: 古代言情 | 種田經商 | 大愛非攻 | 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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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姚十力等人出現,戴興志便暗叫不好。要知道世間最怕之事乃是捕風捉影,大部分人都愿“寧可信其有”,所以事情才可以越傳越真,越描越黑。如果當事人不愿站出來澄清,此時便會以假成真。

當時姚十力等人從戴家的作坊出去,去為傅家做事,這事情本身很明白。人,是戴興志自己起意辭的,與傅家半文錢關系都沒有。除了姚十力以外,不少人還曾為了避嫌,而到鄉下務農,等農忙過了之后,才重又上來傅家的作坊。

這些事情,姚十力當著眾人,都一一說了。

戴興志兀自嘴硬,道:“那陣子姚十力在作坊里處處與我……”他本想說與自己作對的,話到口邊,機靈地又縮回去了,“處處與人不對付,又有不少錯處。他或許是故意惹事,從戴家脫身,好求去傅家那頭高就。”他曉得此時不能退,一旦不能取信戴老爺子,他在戴家便沒有立足之地了。

姚十力等人都退在傅陽等人的身后,不說話,冷冷地看著他,眼里都流露出幾分蔑視來。

“興志,你——”戴老爺子想說,當初你小子可不是這樣說的。他可是清楚地記得,戴興志是找了那些由頭,將姚十力等人從作坊里趕了出去,姚十力的親眷老夏,還有一些平時在作坊里相厚的管事,都出面幫他說過話,最后還是讓戴興志給攆了出去。姚十力即是如此,余下那些年紀更輕沒資歷的就不用說了。

戴茜點點頭,說:“帶上來吧!”

這時候,兩個戴家的家丁,就帶了一個市井無賴打扮的人上來,往內堂的水磨石板地面上一扔。那人趴了在地上,搗蔥似地叩頭,道:“大爺奶奶們,請饒了小的,小的拿人錢財。替人做事,也是身不由己……”

“你說,今年正月十八日,有人拿錢把你,要你夜間去將一個叫姚十力的人,捆了,送到瓦匠營門口,亂棍打一頓,將人留在那里,可有此事?”

“是。是有此事——”那無賴似乎怕得很。趕緊承認了好脫身。“那把錢給我的人,我剛才進院的時候,剛巧看見了。他曾說他叫戴誠——”

戴興志已經不記得此事了,經這么一說。才想起來,驚出一身的汗,他當日只是聽說老夏帶了姚十力曾接觸過傅家,便想給傅家個下馬威,叫他們不要接受姚十力,好堵了姚十力在廣陵城中尋生計的路子。他當日一念走岔,將事情做絕,反而使姚十力死心塌地地幫傅家做事。

只是眼下戴興志已經顧不得念及這些舊事了,他一心只念道:幸虧當日不是自己找人去收拾的姚十力。

只是戴誠去找的。與他戴興志自己去找的,在戴老爺子心中,又有何區別。

戴老爺子嘆了一口氣,自己當初怎么就選中了這么個外邊看著伶俐,內里一團漿糊的侄孫。

戴興志也看出了戴老爺子的心意。突然膝行兩步,對戴老爺子說:“老爺子啊,孫兒可是一心為了咱們戴家的產業。”他聲音帶著幾分激動,指著傅陽與傅老實那頭,說:“他傅家生意好起來的那陣,就是姚十力等人去傅家作坊的時候。再者,我戴家經營了百年,他傅家剛剛開業,怎么就能做出能與戴家相媲美的妝品來?”

此話說得誅心,傅陽完全不為所動,然而傅老實卻臉色變了變,打了個寒噤。

這一切戴興志都看在眼里,略想了一想,才明白過來,立時便心道,有門兒了。

誰知此刻傅陽朝妹妹點點頭,傅春兒見了,便走到門口去,對外面的人說:“這位大叔,勞煩取進來吧!”

門外的人也是戴家的仆下,聽了傅春兒這么客氣的相請,渾身的骨頭仿佛都輕了幾斤,連忙道:“不勞煩,不勞煩。姑娘也請讓讓,我這便進來。”

那仆從便抱了一只兩尺余長的匣子進來。

傅陽起身,接了那匣子,放在桌上,跟著打開了,請戴老爺子過來觀看。

“老爺子,我傅家所有出過的妝品,都有樣品在這里。老爺子可以自行觀看,相信您可以明白,所有這些妝品,都是我傅家自行研制出來的方子,絕不敢與’戴鳳春’的品牌有任何雷同。”他說著,朝老爺子躬了躬身,道:“戴家制的香粉,我家自認不敢與之比肩。”

戴老爺子聽了這話,覺得心里極舒坦的,他看著傅家奉上來的妝品匣子,從“鴨蛋粉”,到頭油,到香件,再到藏香,所有的產品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這一只長長的匣子里。看匣子,應該也是特制的,所以傅家應是早有準備,特地為未來的親家,同時也是競業的對手,奉上這么一件,原是極光明磊落的。

老爺子見了心里就舒坦。他開口道:“這與我上次在你鋪子里見到的,一樣么?”

“回老爺子的話,不一樣,”傅陽恭敬地回答道,“上次老爺子光臨我家鋪子的時候,黑蕓香只有三種,眼下又新做了金頂與氤氳兩種新的香型。此外,今年新下的金桂精油剛剛制好,因此鴨蛋粉當中也新制了一種金桂香型的。新出的這兩種,都在這匣子里。”

戴老爺子怔了怔,道:“這樣快?”他自然指的是傅家可以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推出三種新品,想了想,接著又道出了心頭的一個大疑問,道:“為什么不用定粉?”

傅陽一點都不藏私,將自家因為定粉(鉛粉)有微毒,時間長了,對皮膚有害,因此才棄之不用的,將這些理由全部和盤托出。

戴老爺子看著傅陽,終于實在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傅家得子如此,傅三爺,傅三奶奶,我——我實在忍不住要羨慕賢夫婦啊!”

楊氏盈盈站起,對老爺子福了福身,道:“不敢,老爺子實在是謬贊了。”她扯了扯傅老實。傅老實早就隨她一道立起,此刻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眼神有些畏縮,似乎不太敢與戴振昌直視。

戴興志見堂上言笑晏晏,戴老爺子對傅陽贊賞有加,他突然膝行兩步上來,抱著戴老爺子的腿,哭道:“爺爺,你要原諒孫兒啊,孫兒是一心為了戴家。孫兒是聽說……聽說。那傅家不止在眼前。早在二十年前。曾經就打過咱家方子的主意啊!”

這話一出口,傅老實面色變得慘白,仿佛立足不穩。

傅陽趕緊扶住了他,輕輕地道:“爹!沒事的。”

傅老實心中想著。兒子長大了,這雙手,可真有力啊。只是他真知道了過去那些事情,還會愿意這樣支持自己么?

這時候戴興志將最后一道救命的法寶給祭了出來,“……孫兒聽得真真的,說得有鼻子有眼,說,那人是因為盜了戴家的方子,沒有走脫。因此才被從戴家作坊里趕出來的啊!”

“老爺子,那可是戴家貢粉的方子啊!”

“您想想看,這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辦法往我們戴家身邊湊么?先是老子盜方,盜方不成了。就挖咱們的伙計,伙計不知道方子,就干脆叫兒子來求娶咱們戴家的姑娘——”戴興志一邊哭,一邊說,聲淚俱下。若叫人聽了去,不免真得會以為這戴興志是為了維護戴家的利益,在苦苦地求懇戴老爺子。

而傅老實的身子,就一直像在寒風中抖動的秋葉一般,他的脊背似乎有些彎,仿佛擔負著什么沉重的負擔似的。他此生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他一生老實,從不行不端之事,而此刻他的妻子兒女,聚在一處,聽著別人數落他此生最為冤屈的一幕,最為恥辱的一幕,最為追悔的一幕。他的親人們,能接受這樣一個身背著這樣污點的丈夫、父親么?

為什么當初一時糊涂,答應讓陽兒上戴家求這門親啊!傅老實心里一聲長嘆,若不是當初傅春兒勸他,說什么上一輩的恩怨本不該影響下一代相處,還勸說應該早早澄清此事,洗刷冤屈。可是這二十年過去了,陳年舊事,猶如一團迷霧一般,他時至今日都沒有能夠忘卻當日那種百口莫辯的感覺,那時他站在戴家作坊的門口,看著同日進作坊的學徒將自己的行禮鋪蓋,一件一件地扔出來,那種滋味,他如今仿佛又嘗到了一般。

這時候,一只溫婉的手掌,輕輕握住了傅老實的右手。

傅老實低低地道:“淑卿——”

他從未向發妻說起過此事,楊氏家世門第,要比他自己高上不少,傅老實對她既敬且愛,卻不希望楊氏知道自己竟然又那么不堪的一段過往。眼下,楊氏聽說了這么一段舊事,會嫌棄他么,會鄙夷他么,而說到底,就因為他是個這樣懦弱的男子,事事不敢與人爭,因此當日才會出現那么一幕啊。

二十年了啊,傅老實頓覺得自己累及妻兒,悔之無及,恨透了自己。

“老實,”楊氏的聲音卻在一邊低低地響起,“你的為人我們一家都清楚得很,相信你絕不會行此事。關鍵你要振作起來,要叫世人都相信你才行啊!”

“是呀,爹,相信孩兒,既然當日有人能夠構陷爹,今日便會有人替爹將事情澄清,還咱家一個清白。”傅陽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

“爹,您放心吧——”傅春兒站在楊氏的右手邊。此刻傅家一家四口,正站在一處。

妻兒的支持,給了傅老實莫大的勇氣。他抬起頭,終于頭一次直視戴振昌的雙目,開口叫道:“戴老爺!”

戴振昌有些震動,這是個舊稱,近十年以來,戴家上下,哪怕自己的親孫女,都會稱呼他做“老爺子”。眼前這個人,他選定的孫女婿的父親,此時竟越看越眼熟,戴振昌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你原來便是那個’老實’——”

(泊星石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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