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田豐大步走到大廳中間,朗聲說道:“我軍連年來鏖戰不休,方今剛剛休整不足一年,軍中士卒多為新兵,戰斗力尚未形成,若是貿然參戰,恐將十之六七客死他鄉矣。再者,這場大雪突如其來,我軍毫無準備,一應軍械物資根本就沒有準備妥善,后勤尚不完備,何以為戰?三者,擴充軍備、修建燕京等等各項開銷,早已讓我軍錢糧出現赤字,若非甄氏商會和萬通商會的接濟,我軍連供養士卒的錢都沒有了,又怎么能禁得起如此大規模的作戰?基于這三點,某不同意主公出戰!”
田豐果然是個直性子,真不枉后世冠以其剛正犯上的帽子。作戰計劃已經由敖烈親口擬定,大多數官員也都已經同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偏偏田豐異峰突起,說出這三個不可為戰的理由來。
其實田豐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敖烈也清楚,自己現在的身家可經不起折騰,十五萬幽并大軍聽起來很多,可其中一半以上都是一年內剛入伍的新兵,他們踏上戰場之后,能不被殘酷的殺戮嚇傻就已經很不錯了,如果因為這個原因導致此役戰敗,敖烈在想組織起十幾萬大軍來,所需的花銷,真的不是他現在可以承受的了的。這也是敖烈一直堅持走精兵路線的重要原因,因為他手里沒有那么多錢啊。
見到敖烈沉默下來,田豐不依不饒的繼續說道:“主公,因窮兵黷武而導致亡國的教訓,自古至今已經太多太多了,我軍應繼續休養生息,使得境內兵精糧足、國富民安之后,方可揮軍北上或南下。幽并乃是苦寒之地,人口稀少,所以主公要么就不戰,要戰就要一戰而定。盡量減少兵員的損失方為長久之計。類似眼前這樣毫無把握的仗,能不戰還是不要戰的好。”
眾所周知,田豐的家人都被袁紹殺害了,按理說,向外擴張勢力,積攢力量,應該是田豐喜聞樂見的事。那樣的話,距離敖烈揮兵南下攻打袁紹的日子,就會更近一步。可是田豐卻極力主張罷戰,從幽并的大局出發,剖析了罷戰的理由,完全把私人恩怨拋諸腦后。單憑這一點,就足夠令人敬佩了。
敖烈按著桌案,向在座的官員們問道:“還有誰支持元皓先生的觀點么?”
顧雍掌管著幽州的錢糧,深知以府庫中的存儲,確實經不起大戰,于是默默站起身來,站到了田豐的身邊。表明了他自己的立場。顧雍之后,陸續又有幾名官員站了出來,支持田豐的觀點。劉虞麾下的老臣,現任燕京太守的閻柔,也在其列。
這樣公然反對主公的既定戰略,并且成群結伙的當著主公的面,表達不滿的情況,恐怕也就只有在敖烈的州牧府中。才能出現了。側面反映了敖烈對待下屬的仁厚與寬容,這要是在袁紹麾下,田豐等人即便是不被懲罰,恐怕以后也不會得到重用了。幽并集團內部的寬和氛圍以及敖烈大度的胸襟,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這場仗,是必需要打的。這一點。敖烈絕不會改變。歷史上,中原大地后來飽受戰亂,人民流離失所,甚至易子而食。導致這一切的根源,就是五胡亂華的局面。而鮮卑,就是五胡中最重要的一支。因此,對于鮮卑的遏制甚至是徹底消滅,敖烈的決心是堅定地,是不容動搖的。他不能容忍對鮮卑的放縱,更不能容忍五胡亂華的局面,真的發生在中華大地上。
看出了敖烈的心思,諸葛亮站起來對田豐等人說道:“諸位,適才元皓先生所言,確有道理。可是,任憑鮮卑等異族侵略我大漢土地,令邊疆子民生靈涂炭,我等身為朝廷命官,又于心何安?眼下袁紹的元氣尚未恢復,正是我軍克定北疆的大好良機,若是錯過這次機會,日后袁紹與北疆異族相互勾結,兩路進犯,我等又該如何抗拒?”
諸葛亮的話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袁紹當初為了占據冀州,就曾經勾結過烏桓人,逼得原冀州牧韓服腹背受敵,最終自刎而亡,血淋淋的教訓就在眼前,怎么能不引起眾人的重視?誰敢保證袁紹日后不會再次勾結烏桓甚至是鮮卑、匈奴來對付敖烈?
為自己的言論定下了大義的基調之后,諸葛亮又開始逐條分析起了田豐的論據:“我軍內確實有著大量的新兵,把他們投入戰場,亮也很是擔憂。但,不經歷戰火的洗禮,單靠訓練,他們永遠不會成長為百戰精兵,此役,正是鍛煉他們的絕佳機會。異族人的裝備極為簡陋,剛好可以做我軍新兵的磨刀石,讓他們得以迅速成長起來,否則,日后面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袁紹大軍,他們又拿什么去一爭長短?”
“另外,這場大雪來的突然,令我軍毫無準備。這一點不假,但我們逆向思維一下,我軍沒有準備,難道那些鮮卑人便有準備嗎?說起來,我軍近一年來,休養生息,訓練士卒,此刻正是士氣高漲的時候,而鮮卑人遭此天災,人人惶惶而自危、食不果腹,士氣必然低落,以此分析,天時地利人和中,天降大雪,對我軍和鮮卑同樣不利;而地利之勢,我軍和鮮卑各占一半;就士氣而言,我軍比之鮮卑,占據著明顯的人和優勢。刀不磨,便要生銹;士氣高漲而不為戰,必然會導致我軍的士氣轉落低谷,那樣的話,我軍這一年來的訓練,便要徹底荒廢了。”
“最后一點,我軍財政吃緊也沒錯。大規模的作戰確實也不太現實,不過我軍只是主攻一路,另外兩路以防守為主,這樣的戰略,以目前的財政還是能應付的來的。暫時先中斷對燕京的擴建,把有限的財力調用到作戰上來,足以保證我軍的戰斗了。至于戰后,擴建燕京的資金,就要著落在鮮卑人身上了。大雪凍死了鮮卑人大量的牛羊,這些牛羊在鮮卑人手中,只能起到果腹的作用,變為鮮卑人的食物,可如果落到我們的手中,那就不一樣了,羊毛、羊角、牛皮、牛黃等等,盡皆可以換來錢糧,只要此役我軍一戰而勝,何愁沒有后續的錢糧呢?此為以戰養戰的道理。”
諸葛亮的長篇大論說完之后,立刻引起了所有武將和半數以上文官的熱烈掌聲,甚至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賈詡也忍不住站起身來,撫掌叫好。
在一片掌聲中,田豐低下頭細細思索了起來,反復考量著諸葛亮話中的可行性。良久之后,田豐霍然抬頭,先是向著諸葛亮深深鞠了一躬,說道:“孔明之見地,非常人所能及。時至今日,某才明白為何主公會對你如此費心栽培,你胸中,當真有經天緯地之才,定國安邦之策,某拜服。”
接著,田豐話鋒一轉,看向敖烈朗聲說道:“主公,適才經過孔明的剖析,某不在阻止主公的決斷。但是,某需要主公給某一個期限,畢竟,此役太過冒險。成,則我軍實力大進;敗,則我軍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敖烈也知道這一仗,確實冒了很大的風險。諸葛亮勾勒的前景雖然誘人,但那是基于戰勝鮮卑人的基礎上的,如果此役戰敗,就會墜入田豐所說的萬劫不復之地,不但平白消耗大量的糧草,損耗大量的新兵,甚至還會因此導致幽、并的經濟出現倒退,沒有個兩三年是不可能恢復過來的。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敖烈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敖烈的天性中充滿了冒險精神,面對一切未知的困難的挑戰,敖烈從來不會退縮,他只會一個一個的去克服面前的困難,一個一個的去戰勝眼前的挑戰,把困難和挑戰,當做自己邁向巔峰的墊腳石!
“三個月!給某三個月時間!某會給大家一個答案,給幽并境內所有子民一個交代。”敖烈看著田豐,認真的說道。
如果是別人,自己的主公都已經做出如此的讓步,肯定會借坡下驢,就此順從了。可是田豐不會,他永遠不知道什么叫順從。聽到敖烈給出的期限之后,田豐略一思索,然后緩緩的搖了搖頭:“三個月,時間太長了。某不能同意把有限的錢糧全部當做此役的賭注。必須為日后留下必要的應急之需,所以,某只能給主公兩個月的時間,如果主公同意,某將全心全意在后方整頓糧草,以供我軍作戰!”
聽到田豐堅定地話之后,敖烈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目不轉睛的看著田豐,沒有人能從他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站在田豐身邊的顧雍,以為敖烈生氣了,連忙暗中拉了一下田豐,然后對敖烈說道:“主公息怒。三個月便三個月,雍保證三個月之內,在前線作戰的將士,不會短缺一粒糧食。”
閻柔這位老臣,也低聲勸解著田豐:“元皓,不可再固執了,快向主公認錯。”
誰料田豐似乎是沒聽到他們的話,依舊毫不退讓的與敖烈對視著,口中說道:“兩個月,最多兩個月!”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武將以呂布為首,文臣以諸葛亮為首,全都站起身來,向著敖烈拜道:“請主公息怒。自古忠言逆耳,望主公三思!”
“哈哈哈,”敖烈忽然笑了出來,大笑著說道:“諸位以為某是那小肚雞腸的袁本初么?此事,就依元皓先生所言,兩個月之內,某必定大破鮮卑而歸!”
笑聲漸漸停止,敖烈帶著認真的神色又說道:“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田元皓,就是某的一面鏡子,一面可以明得失的鏡子!”(。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到m.qidian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