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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并未分家,三房人都住在一起。相對于其他枝繁葉茂的大家族來說人不多,可曾家上下講究。外院瓜分大半的土地,內院里和樂院占了剩下里大頭,其下又有三個大院,因此只余下了北邊一處偏遠的空地,曾家先祖就將它修成了后花園。
后花園不大,地偏,眾人都不愛往這邊來,可以說是冷可羅雀。
曾念薇帶著香草走過游廊,繞過壁屏,穿過假山,沿著荷塘的小徑往后走才看見一座隱在幾棵參天老槐樹里的翠興閣。
樓前沒有人,曾念薇四處望了望也沒找到守值的婆子。
曾念薇挑了挑眉,帶著香草徑直往里頭,直到繞過園中的鳥魚戲山水壁屏之后才看到廳堂前的珠簾旁守著一個嬤嬤。
正是畢嬤嬤。
自上次杜氏從陽城回來后,杜氏就將畢嬤嬤從采辦處揪了出來派到翠興閣守門房了。
畢嬤嬤瞇著眼望了望,很快就看清楚了來人。
“四姑娘,您怎么來了?”畢嬤嬤拔高聲音道。
很明顯,她這是在給里頭的人提醒呢。
曾念薇腳步不停。
畢嬤嬤臉上笑開,見曾念薇過來忙給她打起珠簾。
“大夫人正在里頭誦經禮佛呢,四姑娘要不要等會?”畢嬤嬤賠笑道。
香草一個眼神瞪了過去,畢嬤嬤就縮了縮腦袋不再講話。
曾念薇見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有理會。
王雪娥一身灰色道袍跪在蒲團之上,手捻佛珠,口中念念有詞。面容恬靜,一派云淡風輕,仿佛毫不知曉外頭的喧嘩。
曾念薇讓香草在門口守著,她輕移步子走了進去。
她的目光從上首的菩薩座像移下,看著香案之上的裊裊青煙,視線最終落在容色淡然的王雪娥身上。
果真如此淡然?
她輕輕地笑出聲來。
王雪娥仿若未聞。手上默數佛珠,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曾念薇半彎下身來細細地瞧著她的面容。
她差點沒忍住眼前這個女人是王雪娥。從前的豐滿珠潤悄然不見,白皙賽雪的肌膚干干地泛著黃光,從前的鵝蛋臉此時尖得如錐子一般,顯得一雙杏眸大的有些突兀。
看來杜氏沒少給她找褶子。
曾念薇繞著她走了好幾圈上下打量,凝視片刻。
“這才幾個月不見,母親怎的就面黃肌瘦,枯槁憔悴,仿若五旬老嫗一般了?”曾念薇吃驚道。
她望著王雪娥的手,驚呼:“母親的手素以修長圓潤揚名。多少人羨慕母親生了一雙巧手。怎的。母親的手怎的如此粗了?”
曾念薇眼尖。盯著她的指腹:“還長了繭子?”
“女兒知道母親因宇哥兒的事兒傷心不已,恨不得日日夜夜在菩薩面前懺悔,以了殘生。”曾念薇嘆了口氣,很是惋惜。“可怎么辦呢?就算母親殘生只伴青燈,誠心禮佛,宇哥兒這一輩子也好不了了。”
“注定是個傻子罷了。”曾念薇輕輕道,“母親,你可知傻子是什么樣兒的?”
一直無動于衷的王雪娥倏然睜開雙目,目光凌厲如寒劍般射向她。
曾念薇小小驚訝了一聲:“啊,女兒怎么忘了,母親自是知道傻子是什么樣。我們家這個傻子,還是母親的的杰作呢。”
王雪娥忍了又忍。她雙手合十朝上拜了拜菩薩。
“不敬嫡母,污穢幼弟,在菩薩面前如此出言不遜,薇姐兒就不怕菩薩下罪嗎?”王雪娥道。
她的話音剛落,曾念薇就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這么些日子不見。母親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真真是讓薇姐兒長見識了呢。”
“你......”
王雪娥饒是涵養再好也忍不住了,曾念薇沒有讓她說下去,她搶先開了口。
“薇姐兒哪句話說錯了,母親難道不為自己害臊嗎?母親難道忘了自己是怎么被關到這里來的?母親若是忘了也不礙事,薇姐兒年輕,記性好,可以慢慢說與您聽。”
曾念薇看進她的眼睛,緩緩道:“母親被關在這翠興閣,是因為母親心狠手辣,三番兩次要害我們姐弟不成反而將宇哥兒害成了傻子。母親你說,這是不是惡人有惡報呢?”
“你,休得胡言亂語!”
曾念薇的話正戳中她心中的痛,王雪娥厲聲喝斷。
“母親你別急啊,且聽女兒將話說完。古人云虎毒尚不食子,可母親的心又豈非一般的冷血?母親為了害我們姐弟,最后竟然破罐子破摔,欲置之死地而后生,狠心要將自己的親生骨肉給賣了好叫大房斷了香火,這么一來,為了香火傳承,父親就不得不回頭。”
曾念薇嘻嘻笑了一聲:“天算不如人算,可惜啊,母親的計謀,被女兒看破了呢,女兒順水推舟,就讓父親看清了您的真面目。”
“母親做了這么多虧心事,如今卻日日夜夜對著菩薩,不知您的心可曾心虛、可曾不安?”
曾念薇一笑,“您做得那些個事兒啊,菩薩啊可是天天看著呢。”
王雪娥鎮定自若的面具上漸漸裂開一道縫隙,她睜大眼睛望了一眼上首的菩薩。菩薩面目依舊,嘴角永遠帶著一抹慈祥得體的笑意。
可這一刻,王雪娥卻望得心驚膽戰。
菩薩,真的都知道?
曾念薇將她眼底的恐懼看在眼里,痛快極了。
“母親這一遭,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呢,不但讓父親徹底寒了心,還將自己陷入這般境地。”曾念薇可悲又可恨地望著她,“母親來了這翠興閣之后,也不知道宇哥兒和芳姐兒有沒有來探過母親。”
王雪娥張口,欲言又止。
“宇哥兒傻了,如今還記不記得您這位母親尚未知曉,更別為你求情,來看您了。而十妹妹啊......她是想來。也不敢來了呢。”曾念薇似是記起了什么事情,“女兒差點忘記告訴母親了,十妹妹啊,因為使計不成,反而讓老太太臉面盡丟,此時正滿心惶恐呢。”
曾念薇擔心道:“十妹妹向來膽小是個不禁嚇的,也不知道這么一遭,會不會嚇成了另一個傻子?”
王雪娥驀地睜得更大,死死地瞪著曾念薇。盡管她全心壓制,可也掩飾不住心頭的恐慌。
“他們是你的弟弟妹妹。再怎么說你們也是一家人。你這么對他們。不怕報應嗎!”王雪娥失聲叫道。
曾念薇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此時知道說他們是一家人了?她王雪娥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對他們姐弟三個下毒手之時,怎么就沒想過他們還是一家人?
真是好一個一家人!
“弟弟妹妹?”曾念薇冷笑,“我可沒那么大的福氣,有這樣的弟弟妹妹!”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起來。
“母親您想啊,好事成雙。若是十妹妹也嚇傻了,您可是就真正有了一對天下獨一無二的傻兒了,這可是多少人都盼不到的呢。”
“你敢!”王雪娥目齜欲裂,“曾念薇,你怎敢?”
曾念薇挺直腰身,纖手彈了彈身上莫有的灰塵,淡淡道:“我敢不敢,母親不是最清楚了?”
她說完。斜眼睨了王雪娥一眼,甩袖揚長而去。
“曾念薇,你站住!你給我站住!”王雪娥氣急敗地站起身來,聲歇力竭,“曾念薇,不許你動芳姐兒!不許!不許!”
曾念薇仿若未聞。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香草眼觀鼻鼻觀心地跟在她身后,大氣也不敢出。自家主子向來淡淡的,遇事沉著穩重,可現在的曾念薇仿佛猶如羅剎地獄里走出來一般,煞氣外露,全身都散發著不可近人的冷氣。
香草極少見到如此暴戾的主子。不過,也曾有過一回,從前在榮青堂她曾出言同情過一個被罰跪的丫鬟時,主子就是這般模樣。她記得很清楚,當時主子說過:對敵人同情,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香草忍不住偷偷地回頭望了一眼翠興閣,那一座孤樓已經沒在槐樹里只整下個隱隱的輪廓,孤凄寂然。
想起從前王雪娥對主子和九少爺做的那些事,再想想她如今的處境......真是活該!
香草解氣地想。
她暗暗啐了一口,隨后快步地追上自家主子。
日子一日日地溜走,仿若平靜無瀾的湖水,圈圈蕩蕩地漾開來去,倒也沒翻出些漣漪。
這日,曾念薇方練完字從小書房出來便看見曾念蘭身邊的大丫鬟黑姑侯在門口,見曾念薇出來,黑姑就道:“四姑娘,大姑娘請您過去一趟。”
曾念薇頷首,隨口問了句:“姐姐可曾說是何事?”
“婢子不知。”黑姑面無表情道。
曾念薇就瞧了瞧她的表情,見并無異色,曾念薇腳步如常,她帶著香草就往蘭苑過去。
曾念薇進來的時候曾念蘭正埋首書案前,曾念薇瞥了一眼就坐于一旁喝茶靜等。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曾念蘭撂筆抬頭,看了她一眼道:“我正在給遠哥兒寫信,你有沒有什么要說、要帶的,正好捎上,一塊送過去?”
曾念薇想了想,點點頭。她走到書案前拿起寫信,等墨跡干了她便交予曾念蘭,曾念蘭沒看她寫的什么,徑直裝進了信封里,拿到外頭準備讓黑姑送與父親,好隨著父親的書信一起送到嶺南書院去。
曾念薇聽見了便將黑姑攔了下來,她拿過黑姑手中的信,對曾念蘭道:“梅姑去送這信吧,梅姑許久未曾見到父親了,順便過去與父親說說話。”
曾念蘭看了她一眼頷首同意。
曾念薇便帶著心往外院的方向去了。
曾念薇到外書房時,曾啟賢正在指揮著人大包小包地收拾。
曾念薇看了一眼,無非就是些藥材補品、衣裳鞋物,以及些上好的筆墨紙硯。很明顯,這些都是要送到嶺南書院去的東西。
曾念薇就靜佇在一旁等眾人整理好然后將東西抬到了馬車上。
曾啟賢忙完了這通,轉過頭來這才看見曾念薇。
“梅姑怎么來了?”他露出笑臉道。
“父親。”曾念薇低頭行禮。
曾啟賢嗯了一聲。
“天氣漸漸放了暖,京城都開始炎熱了,想必福州那邊早就酷暑難當了,爹爹就給遠哥兒備了些東西。”
曾念薇不做聲,跟在他身后進了書房。
熱烈慶祝作者君的第一個100章
作者君揮舞著小爪子,干巴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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