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曾家上下,若說誰站在她這邊、說話又有分量,莫不過曾老太爺。
還有一個人是站在她這邊,那就是她的哥哥。
她望向王乾淵,王乾淵方才被云老太爺揍了一圈,現在鼻血倒是止住了,可整個鼻梁都腫了起來,鬢發凌亂衣衫狼狽。
王雪娥最是清楚,這個哥哥自小就被寵著長大,真本事沒幾分,可世家子弟那股紈绔之風倒是學了個十成十。他亂哄哄地跑來這一趟,非但沒有好好為她說話不說還挑起了曾家其他人的怒氣。而且,若不是他胡攪蠻纏在先本就惹得曾老太爺不快,曾老太爺又何至于被云老太爺一番話就氣暈了過去。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王雪娥心里暗暗焦急。
果然,真是害怕什么就來什么。
云老太爺一個眼風就掃了過來。
“這個毒婦,親家母打算如何處置?”
云老太爺望向曾老太太:“老夫丑話說在前頭,只要這個毒婦在一日,老夫就不能將幾個外孫留在你們曾家!既然你們曾家執意要護這個毒婦,那幾個外孫,老夫馬上就帶走!”
“我們云家的血脈子孫,豈容你們這等欺辱!”云老太爺聲音洪亮,說話擲地有聲。
曾啟賢的心顫了顫,他目光晦澀,艱難地開口道:“岳父,他們幾個也是小婿兒女......”
云老太爺甩斷他的話,喝道:“你還知道他們是你的兒女?一個大老爺兒們竟然連兒女都護不住,那要你何用!”
曾啟賢被說得面紅耳赤。
上首的曾老太太冷眼瞧著,也不開腔。
王乾淵忍不住就嚷了起來:“什么毒婦?你這老頭說話不要太難聽。我妹妹那么好的一個人,她做了什么你要這么編排她?”
云老太爺聽到這話倒是笑了。
“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云老太爺道。
王雪娥望著自己哥哥心下復雜。
“罷了,老夫懶得與你這次黃口小兒逞口舌只能。那等犯事的狗東西不是被抓起來了嗎?帶出來與這毒婦當成對質就一目了然了。”
眾人聞言目光閃爍,臉色詭異。
云老太爺等了半響沒見人開口,他瞪曾啟賢:“怎么愣著不動!趕緊將人帶出來啊!”
曾啟賢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一旁的杜氏忍不住開口:“人都死了,怎么對質?”
死了?
云老太爺面色一沉。
王乾淵一揚臉,神色得意:“哼!那等賤婢。畏罪自裁了。”
云老太爺倏然怒喝:“放屁!”
云老太爺中氣十足,嗓門本就大,他突然暴喝一聲,氣勢十足,猶如將臨于場,那股滲入骨子里的肅殺霸氣淋淋盡致地呈現出來。
眾人都嚇住了。
王乾淵連退好幾步跌入幾個小廝懷中。
云老太爺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橫掃眾人,最后落在王乾淵與王雪娥身上。
“是不是人死了,你們就以為死無對證了?你們就可以將罪名全部都推到幾個狗東西身上?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是,異想天開!”
“自己是傻子就以為所有人都是傻子!這里面的貓膩,根本不用問就知道是你們下的手!幾個奴才罷了。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沒有人指使會敢去陷害主子?你當天下人都跟曾默那個老蠢蛋一樣愿意被你們耍嗎!”
云老太爺的話一落。曾家人便全黑了臉。這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羞辱。真當他們曾家人是泥捏的嗎?
曾啟言黑著臉道:“云老太爺,你一再出言羞辱我父親,到底何意?”
云老太爺身后的云武笑了一聲,毫無示弱地還擊:“啟言兄這話好笑。這件事你敢說你們曾家沒有對這毒婦包藏禍心?既然令尊敢做。別人自然可說的。”
曾啟言一窒,他嘴唇張張合合要說什么最終還是閉了嘴。他早就暗示過父親這件事攬不圓,可父親不聽,偏要一意孤行。
王乾淵氣不過,他嘴一張正欲反駁便被云老太爺的話堵了回去。
“你又想說什么?我知道你老子是王坤了,你不用再三提醒老夫。老夫清楚得很!若不是你老子是王坤,曾默那老蠢蛋會心甘情愿地為你擦屁股?老夫可不是他!你那一套還是對曾默使去吧,老夫可不吃那一套!王坤那小子老夫都不怕,難道還怵那小子的龜小子?”
云老太爺這番話說的甚是粗魯。在場的女眷都惱紅了臉。
曾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她指著云老太爺怒道:“云忠!你瞧瞧你說的是身話,你可不要為老不尊!”
云老太爺冷笑。
“為老不尊?這方面老夫可比不過你們,睜眼說瞎話的本領那是一等一的好。”
他的目光掃過王雪娥道:“否則也不會硬是把黑的抹成白的,執意要為這毒婦開罪!”
王雪娥慘白著一張臉說不出話。
在場這么多人。唯一一個肯為她辯護的只有她的親哥哥王乾淵,可無奈好心辦壞事。而她所謂的夫家人,甚至是她心心念念放在心尖尖兒上的那個人此時也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絲毫沒有要為她說半句話的意思。
直至這一刻,王雪娥一顆心徹徹底底地絕望了。
為了這個男人,她不惜與父親翻臉,讓母親失望。她嫁于他為繼室,為他操持家事、撫養子女,甚至,為了他她連親生的骨肉都放棄了。
換來的,難道就是被他棄如敝履地休棄掉。
王雪娥再望向曾啟賢的目光里就多了一抹怨恨。
云老太爺卻不想再與這群虛偽至極的人周旋下去,他快刀斬亂麻。
“初始蘭姑無端被送到莊子上老夫就說了,既然你們不珍惜哥兒姐們幾個,那就由我云家撫養,你們沒同意。后來又沒能護住遠哥兒,讓遠哥兒無端受了罪,老夫又說了既然如此那人老夫接走,你們又否定了。俗話說事不過三,可這次你們差點任由這毒婦毒害遠哥兒不說,事后還企圖包庇!”
“我云家一再退讓。你們就得寸進尺了是吧!凡事專挑軟柿子捏是吧?我云家可不是那般不經事的人家!”
云老太爺從容開口:“我云家雖然不想惹事,可卻從來不怕事!”
他看向曾老太太緩緩道:“曾默那老小子不在,你給老夫把話傳到了:老夫已經給過他機會了,是他不懂珍惜。”
他冷冷地瞥過臉色慘白的王雪娥,目光冷淡得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這毒婦,你們好自為之看著怎么辦吧。老夫也沒工夫與你們耗,遠哥兒幾個,老夫定是要帶走了!”
王雪娥低眉斂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曾啟賢一下子就急了。
“岳父,你,你不能將他們幾個帶走。”
“他們是我的兒女!”曾啟賢向一旁的云武使眼色:“云武舅兄。你快來勸勸岳父啊。”
云武瞥過眼不看他。
曾啟賢向其他人求助。他望向曾老太太。又望向兩個弟弟,希望他們能開口說句話幫他把幾個兒女留下來。
曾老太太瞇著眼不開腔,其余的曾家人也無動于衷。
曾啟賢一顆心就涼了半截。
他不傻,自然明白眾人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酸澀。瞬間心灰意冷。
這就是父親聲聲鞭策他要顧全的家。
他這一刻突然有些能理解云老太爺的暴怒。
他怔了一刻,揚起來要阻擋的手不由得就垂了下來。
沒有了曾啟賢的阻攔,云老太爺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青禾院。
遠哥兒一早就被曾念薇接回了青禾院,而曾念蘭也聞訊而來,她本來想到和樂院去看看情形,被曾念薇攔下了。
她早就等得心急,聽婆子來報云老太爺來了的時候她快步就迎了出去。
遠哥兒走了幾步回頭望曾念薇。
“四姐姐,你快點啊。外祖父和舅舅舅母來看我們了呢。”他開心道。
梁氏一事雖然給他造成了一定的陰影,可經過曾念薇他們這幾天有意地疏導。他已經走出來了。畢竟年齡小,忘性也大。
“不知道兩個表哥來了沒有。”他興奮地往外跑去。
這些日子曾府上下烏云密布,好不容易聽到外家來了人他很是雀躍,他還不知道為了他們三個和樂院那邊已經鬧翻天了。
曾念薇起身走了幾步又停下了。
她激動,又不安。
云老太爺既然能順利地到了青禾院。就說明他據理力爭占了上風,他是為他們姐弟幾個撐腰來了!可她心里卻有些忐忑。前些日子為了能讓遠哥兒到嶺南書院一事,她的未卜先知、尤其是韓圖厚那件事,她要怎么與云老太爺解釋?
曾念薇一下子躊躇起來,進退兩難。
她正猶豫間,一陣紛沓的腳步聲由遠至近,伴隨著遠哥兒與云武的說話聲轉眼就到了眼前。
小花廳里的幕簾嘩地被掀了起來,一位身著深青色便服的老翁虎步而進,神色肅穆,炯炯有神的雙目一掃落在曾念薇身上,臉上的肅色放緩下來。
“梅姑不用怕!外祖父來了。有外祖父在,定不會讓你們被人欺負了去!”云老太爺道。
曾念薇一聽,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她心里微酸,差點沒忍住落下淚來。
有云老太爺保駕護航,曾啟賢又是一副默認的態度,下人們很快便收拾好了行李物品。沒多時,云老太爺就帶著姐弟三走了。
曾老太爺悠悠地醒了過來聽到這個消息大怒,氣血翻滾上涌,兩眼一黑頭一歪立時又暈了過去。
眾人大驚,手忙腳亂地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