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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落,眾人都記起了去年青禾院打出去了好幾個丫鬟,其中有個叫染紅的正是眼前這個雙目猩紅、笑容陰森的老婦人的小女兒。
這便是根源?
眾人眸光閃爍不已。
“啪。”
一個茶碗劈頭蓋臉地向劉嬤嬤砸來,正中她額頭,滾燙的茶水盡數沿著額頭流向臉頰,立時便濕了衣衫。劉嬤嬤額頭腫起一個大包,半邊臉頰都燙紅了,原就扭曲了的五官看起來更是可怖。
王雪娥悄悄別過了臉。
曾老太爺的怒喝驟然乍起:“你是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個低下的奴才罷了!仗著有幾分資歷竟然在我定安侯府吆喝起來,是誰給你這個狗膽?你的女兒?區區一個老奴才生的小奴才而已,就是杖斃了又如何?竟然還想讓本侯的孫女償命?本侯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平日里內宅里暗下怎么斗,只要不攪到明面上來把侯府搞得雞飛狗跳,他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可如今連一個奴才都敢謀害他的血脈,還攪得人盡皆知,把整個定安侯府的臉面都丟盡了,叫他如何不生氣?
曾老太爺盛怒之中連看向王雪娥的目光都帶著幾分不善。
曾老太太開口道:“劉嬤嬤,這可是你自己承認的,心懷怨恨下手毒害我曾家孫兒。”
“劉嬤嬤你本是大媳婦兒的陪房,卻由怨生恨,企圖謀害遠哥兒卻陰差陽錯害了宇哥兒。”她眼角余光瞥向王雪娥:“這里頭的恩怨糾紛,想必大媳婦兒也想清楚了?”
曾老太太這話既指出了王雪娥的人加害曾博遠未遂,卻弄巧成拙害了本家的小少爺,又把曾家從此事里摘得干干凈凈。這樣一來,無論日后是王家來人還是云家要說法,都與曾家無關。
這一手漂亮極了!
兵不血刃。
曾念薇眼觀鼻鼻觀心,心里卻絲毫不敢輕視這位看似慈祥和睦的祖母。
王雪娥含悲忍淚道是。
曾老太太擺擺手,高聲道:“拖出去吧,交官府處理,免得世人話詬我曾家心狠手辣虐待下人。”
劉嬤嬤沒有為自己辯護,也沒有求饒。在曾老太太說完之后,她用手撥掉額頭、臉上的茶水,整了整鬢發,還把衣裳上的褶子擼平了,神色出奇的平靜,仿佛即將被打入牢獄的那個人不是她一般。
她把這一切都做完之后,躬身下去,齊齊整整地給王雪娥磕了九個響頭:“大夫人,老奴不能再陪您走下去了,以后的日子還請夫人自己保重。老奴對不起夫人,是老奴的錯,害十一少爺成了如今這樣,如果可以,老奴愿意用自己的命來換十一少爺的安康快樂。只是這一切,老奴悔悟得太晚了,現在說什么也來不及了。”
劉嬤嬤臉上滑過兩行濁淚:“老奴愿夫人以后一切安好。”
她說完便站起身來,趁著進來緝拿她的婆子沒留神,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向了最近的柱子。
劉嬤嬤生得高壯,這一擊注入了她全部的力氣,她身旁的兩個婆子急忙伸出手去捉也只是捉到一片衣袖。
血濺當場。
李氏嚇得當場便失聲尖叫了起來,不過很快她便知道自己失態了便住了口,她以袖遮眼不去看那滿地的血跡。
在場幾位老爺臉色也不是很自在。
曾老太太連道幾聲晦氣,一張臉再也找不出絲毫慶賀生辰的喜慶。
曾老太爺黑下臉。
一直默不吭聲的杜氏瞥了仍在顫動的劉嬤嬤,涼涼道:“這么想尋死,誰曉得這老奴才的意圖是什么?依我看哪,這里頭貓膩著呢。誰人不知劉嬤嬤是嫂嫂的心腹,怎么會不清楚哪個是遠哥兒,哪個是宇哥兒?什么陰差陽錯,分明就是欲蓋彌彰!就憑這飛快認罪的架勢,莫不是是想替誰打掩護?”
這聲音不小,廳堂里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猶在地上掙扎的劉嬤嬤聞言整個身子一震,她拼了全力想要扭過頭來瞪杜氏一眼,卻半點也挪不動身子。
在場各人若有所思。
曾老太爺與曾啟賢兩人都被氣昏了頭還想到這一層,經杜氏這么一提醒頓時便回味過來。曾啟言與曾啟均自始至終都做壁上觀,曾老太太目光晦澀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李氏一如既往地不做聲。
曾老太爺的心腹小廝面露猶豫,他想了想最終還是走到曾老太爺跟前道:“老太爺,剛剛在池塘邊,小的有看到一個青衣小廝匆匆忙忙地溜了出去。”
曾老太爺皺起眉頭:“可有看清楚他的面容。”
小廝猶豫了一下:“不曾看到正面,可他的衣著分明就是外院二等小廝的裝扮。”
外院二等小廝?
是誰?
一眾人都支起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聞言紛紛猜測是誰。
王雪娥呼吸一窒,厲聲道:“莫不是王城?”
王城是誰?
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王雪娥便聲淚俱下地痛訴起來:“劉嬤嬤啊劉嬤嬤,枉我與你主仆一場,我本念著你也是服侍我多年的老人,就算你做下這番錯事我也不曾想過也將你的錯加誅于你兒身上,可我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啊,你竟然是伙同你兒作案!”
“這若不是二弟妹提醒,我還被你騙了過去,你真是好毒的心啊,好毒的心啊!”
王城很快便被押了上來,約莫二十多的年歲,身子清瘦頎長,正是一襲青衣。
曾老太爺對小廝道:“可是這人?”
“有七分像。”小廝斟酌道。
王城開始還挺鎮定,任由小廝打量,可他眼神一瞥,見到滿身是血的劉嬤嬤頓時大吼了一聲,掙開禁錮朝劉嬤嬤撲了過去。
他將劉嬤嬤抱在懷中,眼眶立時便紅了:“娘!娘你怎么了!”
劉嬤嬤神志已經開始迷糊了,聽到熟悉的聲音勉強睜開了眼看清楚了眼前人,她巍巍顫顫地伸出手想要摸摸眼前的兒子,眼淚忍不住先流了下來:“兒子......兒子,是娘對不住你啊,對不住你啊......”
后來曾家的丫鬟婆子們提起這件事時還是忍不住地顫抖,據知透露,當時和樂院的半個廳堂都染滿了鮮血,不但是劉嬤嬤的,還有王城的。濃稠的血腥味一直縈繞在空氣里,怎么清洗也清洗不干凈。曾老太太后來讓人封了廳堂好長一段時間才漸漸沒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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