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魯繼源的鋪子里吃了午飯,說好了取模子的日子,九月便要回去,魯繼源接了這生意,急于動手取材,便也不與九月客氣,招呼了伍子過來讓他代為送客,在他看來,九月和伍子同鄉,送一送也顯親近。
伍子此時已經知道九月與魯繼源簽了契約,心下正暗自歡喜,聽到魯繼源派給他的任務,他更是高興。
“伍子哥,你忙吧,不用送了。”到了鋪子門口,伍子還傻乎乎的跟著九月,九月不由啞然失笑,轉身請他留步,因為之前的事,她對伍子心懷些許歉意,不過,如今見他跟了魯繼源這樣的師傅學藝,心里也替他高興,雖是學徒伙計,可怎么樣也比在大祈村虛度光陰有好吧。
“噯。”伍子站在門檻內,靦腆的看著九月,心里又是歡喜又是失落,只可惜,他這輩子沒有福氣擁有了,不過,她與鋪子有合作,以后倒是有更多的機會能見到她了,“天不早了,你一個人……當心些。”
“好。”九月笑著點頭,沖他揮了揮手,轉身走入街上的人潮中,她還要去陶瓷鋪,還得去錢莊,還得去找一找香料。
陶瓷鋪在之前她便看到過,沒一會兒,她便到了,在鋪子里逛了一圈,買到十幾個小小的精致的白陶杯子。
九月付了錢,還在那兒思量:白陶杯配上各種顏色的香熏燭,應該很好看吧。
伙計找了稻草繩子,把這些白陶杯捆了起來,倒是方便拎在手里。
只是,接下來一個時辰,九月卻再無收獲,她尋了一條街的鋪子,也沒有遇到專門賣香料的鋪子,既便是有,也不是她想要的能用得上的香料。
沒有香料,只靠那些底蠟和木粉,哪里能撐得起店面?九月皺了眉,抱著那一捆白陶杯子走在街上,心里有些茫然。
鋪子要在年前開張,短短幾日要想準備好那么多事,沒有個人幫忙如何來得及?九月抿著嘴,目光掃過街道兩邊的鋪子,誰說開店容易守店難的?在她看來,守店難開店更難,唉,要是游春還在就好了……
想到游春,九月腳步頓了頓,隨即她果斷的轉身往回走,沒一會兒,她便出現在成衣鋪前。
鋪子里沒有韓樵的身影,只有一位九月見過的伙計,看到九月進去,伙計客氣的迎了過來:“吳少夫人,您需要些什么?”
吳少夫人?九月一愣,隨即便笑了,游春在他們面前自稱吳少,想來這伙計也是知道的,才會稱呼她吳少夫人,她也懶得解釋,目光掃了鋪子里一眼,問道:“樵伯在嗎?”
“掌柜的前日出門了,少夫人有什么事兒可以吩咐我們去做就是。”伙計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道,“鋪子里的成衣有不少是新做的,若是少夫人想要訂制也可以,鋪子里有裁縫在。”
“前日出門了?”九月驚訝的看著他,怎么會這么巧?游春匆匆離去,韓樵等人也跟著去了,難道真的出了什么事了?“他去哪了?何時能回來?”
“我們掌柜的去縣上進布匹去了,一來一回的,最起碼還得五六日吧。”伙計也不著急,耐心的解釋道。
“哦……”九月點頭,心里暗暗松了口氣,會回來就好,只要韓樵還在這邊,她就能從韓樵這兒得到游春的消息。
“少夫人是要買衣服嗎?”伙計見她沉默,再次試探著問了一遍。
“不……不是。”九月回神,微微一笑,“我之前托樵伯幫我打聽一些事,今兒湊巧路過才進來看看有沒有消息,既然他不在,那我改日再來好了。”
“等掌柜的回來,我會告訴他說您來過了。”伙計恍然,這個確實不是他們能解決的事了,當下主動說道。
“多謝。”九月點頭道謝,從成衣鋪退了出來。
她本來想找韓樵打聽打聽這開鋪子的細節以及香料、蠟等原料的渠道,韓樵是游春的人,游春走時留言說萬事都可找韓樵想辦法,想來這些事韓樵也是能行的,可這會兒偏偏人卻不在……他是真的去進布匹了嗎?還是游春那邊出了大事,才不得不召集他們回去?
想到這兒,九月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隨即,她不敢多想的甩了甩頭,阻止自己再想下去,那么遠的事,多想無益……
既然今天這么不巧,祈巧不在家,楊進寶還沒有回來,韓樵也出了門,九月也沒了再逛下去的興致,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然西斜,待她回到家只怕要入夜了,當下不再耽擱,找到錢莊用碎銀子兌了五吊銅錢,匆匆出鎮回家。
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黃昏時分,九月披著晚霞回到了冷清的簡陋的家。
做飯、吃飯、洗漱,九月俐索的做完這些瑣事,關好了門窗便坐到了里屋,家里還有些底蠟,可以做幾個試試。
灶下點好了火,小蒸籠上放上了底蠟,取了些香粉,拿了白陶杯子,剪了幾小截棉芯,便坐到了那邊開始試驗。
其實,做這香熏燭最好用香熏精油,可她如今手里只有香料香粉,也只能試著攪拌到蠟里面試試了。
這大半夜,九月就在這反復的試驗中度過,直到深夜,她才滿意的熄了火,拿著五個杯子回到了桌邊,至于余下的蠟液,存在那鍋中自行凝固就行了,等到下次要制燭時重新點上火就能重新融化。
九月拿起一只聞了聞,倒是有淡淡的香氣,這香氣是游春留給她的寧神合香,雖然這杯中的顏色有些不太好看,白蠟里混了點點粉末,不過,點燃之后的香味倒是沒有消失。
九月拿著粘燃后的第一個香熏燭反復端詳,最后確定了一件事:香料重新提取后使用更好。
而這香料的提取卻不是這會兒能馬上完成的。九月當下收拾了東西,吹滅了手中的燭火,褪衣休憩。
這一覺,她睡得極好。
第二天,她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九月懶懶的躺在被窩里伸了伸腿腳,揉了揉眼,隱約間,她聽到外面有人在小聲說話,不由愣住了,停下了動作側耳傾聽。
“九月姐姐怎么還沒起來呀?不會是沒在家吧?”阿茹的聲音在門外輕輕的響起,“還是她去鎮上趕集了?”
阿茹?九月一愣。
“再等會兒。”阿安淡淡的應了一句。
“這都什么時辰了,她還真能睡。”阿月嘀咕了一句。
“都等這么久了,不差這一會兒。”阿安又說了一句。
九月聽到這兒,心里一暖,微微一笑提聲問道:“是阿安阿月阿茹嗎?”
“九月姐姐,你醒了?”阿茹高興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是我們,我們給你送蠟塊和木粉來了。”
“等會兒了,我馬上起來。”九月一聽,立即掀被起來穿衣疊被,一邊用手當梳子梳理著長發,一邊往門邊走去。
開了門,只見阿茹站在她門前,阿安和阿月則在菜院子里那邊幫她整理菜園子,阿安在清理菜畦間的雜草,阿月跟在后面澆水,看到九月開門,兩人都站了起來,看向了這邊。
“怎么來了也不敲門呢?凍壞了吧?”九月伸手摸了摸阿茹的臉,冰涼冰涼的,她忙雙手捂住了阿茹的小臉,看了阿安一眼,她聽出來了,是他堅持在外面等她的,沒想到,他居然還這樣休貼。
“不冷。”阿茹連連搖頭,可她的小鼻子紅紅的卻出賣了她的情況。
“快進來。”九月把阿茹推進屋里,同時招呼阿安阿月一起進來,“我去燒些水,都洗洗吧,這么早來,可吃早飯了?”
“還沒有。”阿茹老實的搖了搖頭。
“阿茹。”阿月微皺著眉沖阿茹看了一眼。
阿茹吐了吐小舌頭,看了看九月,偷偷的笑了。
“你們進去坐,我把這兒拾掇完。”阿安走到這邊,把放在門外面的袋子提了進來,看著九月問道,“鋤頭在哪?”
“在灶間。”九月也不與他客氣,指了指灶間,摸了摸阿茹的頭,讓她們在這邊歇著,自己率先往灶間走,從角落取了鋤頭遞給阿安,任由阿安去外面忙,自己掀了鍋蓋,里面的鍋加滿了水,灶間的罐也加了水,外面的鍋涮干凈,取出面粉調和,加了幾個雞蛋,準備蛋餅,熬些小米粥,炒幾個小菜。
阿月和阿茹也跟了過來,很自動的動手幫忙,阿茹坐到灶后燒火,阿月拿了九月拿出來的小米去淘。
九月笑著看了看她們,沒有阻止。
“這次怎么這么快?不是前天晚上才送的木粉來嗎?”九月想起那天的六袋木粉,笑著問道。
“前天?”阿月奇怪的看了看她,“我們從搬家以后就沒來過呀,而且單單杉木粉和松木粉不好收,這些天,他們一直在鋸木才攢了兩袋過來。”
“前天的不是你們?”九月吃驚的停了手,不是他們,那是誰送來的?難道是五姐夫?可是,五姐夫為何沒有告訴她呢?
不對,那六袋中還有榆皮粉,可她好像并沒有告訴五姐和阿安他們要收榆皮粉吧?
可是,除了他們,還有誰呢?送了還不吱聲不收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