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兒，你母親呢？”這天晌飯過后不久，周梅香就過來了。
“小姑姑！”周箏兒見到她很高興，“我娘在屋后的菜園地里呢，你在這里坐會兒，我去把她叫回來。”
周梅香急急搖頭，“不用了，可別耽誤里你母親的事兒，我過去找她也是一樣的。”
說著，就往屋后去了。周箏兒仿佛聞到了八卦的味道，自然顛顛跟著跑。
“梅香過來啦？”唐氏正在地里忙活。
“大嫂，你在鋤草呢？”周梅香走過去，“怎么不見大哥和蘋兒？”
“今兒個趕集日，他們倆到鎮上去了。”唐氏仔細地把土豆苗間的雜草拔出。
周梅香挽起袖子準備幫忙，唐氏忙攔住她，“就這么小塊地哪里用得著你幫忙的，看把你的衣服給弄臟了可不好！”
旁邊給雞喂食兒的周玉兒也跑過來拉她，“小姑姑，你快來看我們家的大花和二花，可漂亮了！”大花和二花是她給兩只野公雞取的名字。
“這雞是怪好看的！”周梅香心不在焉地和周玉兒說話，好不容易等到唐氏把菜園地的草鋤完。
“大嫂，我想和你說說話。”她拉著唐氏往屋里去，臉上紅撲撲的像二月的春花。
看她這幅模樣，唐氏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對周玉兒道：“玉兒，娘和小姑姑在屋里說話，你去幫我們倒兩碗水好不好？”
周玉兒這陣子覺著自己已經長大了，特別喜歡幫唐氏和周蘋兒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聽了唐氏的吩咐很高興，歡快地往灶間跑，不一會兒就捧著兩碗水小心翼翼往周友平夫妻住的屋子去。
周箏兒無所事事，看到她險象環生的姿勢，趕緊上前去，“二姐，我也端一碗吧。”
周玉兒有些猶豫，周箏兒直接點出事實，“這碗里的水都快溢出來了！”
“好吧。”情勢比人強，周玉兒把左手上的碗遞給妹妹，“你可要那好了啊！”
周箏兒點頭，兩人各自捧了碗溫水往屋里走。
屋里的兩人正說著什么，看到周箏兒姐妹暫時停下了話頭。唐氏接過女兒手里的碗，遞了一碗給周梅香，“天氣日漸熱了，先喝口水。”
周梅香接過去淺嘗了一口，“大嫂，你這水里加了什么，怪好喝的！”
“蘋兒她們幾個掐了些魚香草回來，用這個泡水涼快又解渴，現在我們家每天都要泡上一壺呢。”唐氏一口氣把碗里的水喝了個干凈，又趕周玉兒周箏兒，“你們自己去院子里玩兒，娘和姑姑要說話。”
這么明顯的驅逐令，就算周箏兒想裝無知賴在屋里也不行了。
兩個小丫頭出去后，唐氏笑看著周梅香，“說吧，到底什么事兒？你剛才說了一大通，我可沒聽明白你要說的是什么呢。”
“大嫂！”周梅香嬌嗔，“瞧你說的，我就不能專程來看看你們嗎？”
“哦？你真是來看我們的？”唐氏笑看她一眼，“再不說我可是不管了。”
周梅香今天來就是希望他們夫妻幫幫忙的，怎么能讓她真不管的，聽了唐氏的話，神色窒了窒，一張粉臉快垂到胸口了，“昨個兒有人去了家里。”
“是上門提親的？”唐氏意會，“什么樣的人家，爹娘同意了？”
周梅香臉更紅了，“就是讓人遞了個音，那人你也認識，就，嗯，就是魏獵戶家的。”
“你，你是說魏鵬？”唐氏驚呼，看小姑子低垂的頭微不可見地點了點，知道自己猜中了，她拉過周梅香的手，“鵬兄弟我們都是認識的，你先給大嫂透個音兒，這事兒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人很好！”周梅香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得了她這句話，唐氏忍不住笑起來，“行了，我都知道了，到時候我和你大哥會找爹娘說說的。我們搬來這邊和魏家做了大半年的鄰居了，魏叔魏嬸人很和氣，魏鵬也是個熱心的。”
當天唐氏就和周友平把這件事說了，周友平聽了也很滿意，“鵬兄弟會打獵，也算個有手藝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人正直實誠，是個過日子的人。”
“我也是這么想的。”唐氏點頭，“今兒個聽梅香那話，娘好像對魏家不太滿意，要不等幾天我們找爹娘好好說說。”
夫妻倆商量著，既然魏家是不錯的人家，又是知根知底的，最主要的是周梅香自己也是愿意的，回頭怎么著也得勸和著周李氏應了這門親事。
可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兩人還沒去老屋，周友安就急火火的跑過來，“大哥大嫂，你們快回去看看吧，魏家找人來家里提親了，娘和魏家婆娘吵起來了，我勸也勸不住，你們趕緊過去看看才好。”
“這不是提親嗎，怎么吵起來了？”唐氏疑惑道。
周友安沒有回話，只催促兩人快過去，“她們都吵了好一陣了，附近圍了好些人，再吵下去怕對梅香的名聲有損。”
聽他這么說，周友平和唐氏也顧不上其他的，急急忙忙往老屋跑。周蘋兒見狀也跟著跑，走到一半才發現自己一直牽著周箏兒，“箏兒，待會兒你千萬不要插嘴，我們悄悄去看小姑姑。”
周箏兒現在也正擔心著周梅香，乖巧地點頭，“好，我們去看小姑姑。”
到了老屋就看見里里外外圍了好些人，周友平兄弟和唐氏正在勸大家，“大家都散了吧，我娘和周嬸就是打點嘴皮子官司，沒什么好看的！”
周蘋兒姐妹好不容易擠進去，就見周李氏推搡著周氏把人往外趕，嘴里還在罵：“作孽哦，真真是作孽，你們真是不要臉，什么叫兩個孩子都有這份心的，啊？青天白日的你跑來壞我家的名聲，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閨女難不非得嫁到你們家！”
周氏素來也是個好強的，自然是不服氣的，“你說誰是癩蛤蟆？我今兒個好聲好氣來你們家提親的，不管你對我們家小子瞧得上瞧不上，也犯不著處處擠兌人的。”
唐氏就過去拉周氏，“魏嬸，有話好好說，犯不著上火。”又回頭對周李氏道：“娘，這上門都是客，不為自己想也得想想梅香。”
“是啊，娘，你先別上火。”張氏也不咸不淡地勸著周李氏，“這鬧開了，知道的是我們看不上魏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仗著人多埋汰外來戶呢！”
魏獵戶當年從外面逃難過來，家里沒地，又娶了絕戶頭的周氏。好在他打的一手好獵，家里的日子才漸漸好起來，在村里也有了些位子。張氏這話是直揭人家老底了。
打人不打臉，聽了這話，才有些消氣的周氏立馬跳了起來，“外來戶怎么了？我們不偷不搶的也把日子過好了，不比誰弱的！”
唐氏和周友平只好繼續勸架，周蘋兒和周箏兒趁機進了周梅香的屋子，看著她正坐在床沿垂淚，周秀兒正在安慰她，周蘋兒姐妹也紛紛過去說了幾句勸慰的話。
周梅香把周箏兒抱在懷里，嚶嚶哭泣。
周箏兒自然知道她這是為哪班，就道：“小姑姑，你怎么不出去跟嬤嬤說，應下來。”
周梅香一邊流淚一邊搖頭，周秀兒插嘴，“嬤嬤不同意的，小姑姑也沒辦法啊，何況哪有姑娘家自己去說的。”
“其實鵬小叔這個人挺不錯的，會打獵能掙錢，對人也好。”周蘋兒疑惑，“嬤嬤為什么不同意？”
“嬤嬤說他們家一畝地都沒有，就靠著山里的野獸過日子呢。”周秀兒在屋里把周李氏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而且他們家沒什么親戚，要有個什么事，連個拉拔的人都沒有。”
周蘋兒想了想，拉著周梅香的手，“小姑姑，你要有自己的主意，要是你自己堅持，嬤嬤也沒有辦法，反正日子還是要由著你過。”
“蘋兒，你怎么能攛掇小姑姑？”周秀兒快要炸毛。
周蘋兒不理她，自顧自道：“我娘說了，鞋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既然是自己過日子，當然要自己愿意歡喜才行！”
周梅香摸著侄女的頭，“你說的對，我得有自己的主意才行，他也是這么對我說的。我是一時糊涂了，竟然只顧得上哭了。”說到這里。淚又流出來，“可是現在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我的主意估計也派不上用場了！”
周箏兒也為她擔心，這親家親家，貴在兩廂情愿。婚姻不是兩個小年輕自己的事兒，可是兩個家族的結合，特別是在這個講究禮法傳承的時代，情況就更為突出了。
想到這里，她想出門想看看局勢如何，卻只見周氏憤然離去的背影，周李氏還在院子里陰陽怪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家，隨隨便便就想攀親！”
周友平看不過眼，于是就道：“娘，人家也是誠心來結親的，這樣巴巴人往外趕，你怎么也不去問問梅香的想法。”
周李氏氏看了一眼大兒子，鼻子里哼了一聲，“她個丫頭片子懂什么，那么個人家沒錢，地也少得可憐，拿的出什么彩禮？”
張氏也在旁邊搭腔：“大哥大嫂，我知道你們和魏家人走的近，平日里互相幫襯也是有的。可再怎的幫襯，也不能把自家妹子搭進去不是？”
“二弟妹，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唐氏虎下臉來，“我和你大哥是看著魏家小子是個好對象才勸和著，哪里就是把妹子拿去做人情了？”
周李氏斜眼看了一下大兒媳婦，“我不管你有什么鬼心思，既然分了出去就少摻和家里的事兒！”
被她這么說，唐氏有些尷尬，周友平接口，“瞧娘說的是什么話，我們這不是為梅香操心么，今兒個我們兩家這么一鬧騰，說不得被人傳成什么樣呢。”
這話周李氏倒是聽進去了，現在她冷靜下來，也覺得這事兒有些難了。
張氏見得了機會，“娘，早前大姐回來不是又尋了兩戶人家嗎，要不再問問，實在不行我娘家村子里倒是有一個替人保媒的，咱們備上禮物，到時候上門坐坐，就梅香這模樣身段，怎么著也能找個比魏家強的人家。”
看兩人快速湊在一起商議起來，唐氏皺起眉頭，拉著丈夫女兒回去了。
路過魏家的時候，周友平對唐氏道：“今兒個這事兒是我們家不厚道，要不我先去給魏嬸道個不是？”
“魏嬸現在正在氣頭上，我們現在去不是給人家添堵嗎？”唐氏搖頭，“我看還是等明兒個他們家氣消了，我們再帶些禮去道歉好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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