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洛里安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禮服,從房間里走出來。
"嗯,很帥。"泰羅夸贊道,"洛里安哥哥穿什么都帥,但是穿正裝的時候更加是超級帥。"
"你怎么油嘴滑舌的。"洛里安臉一紅。
"這套西服是我百年前送你的吧?怎么放了這么久也沒有腐朽成灰?"牛人壯漢又問。
"嗯?我就把它塞進納物口袋里,然后再往里面充入大量的氮氣,防止它氧化而已。"洛里安答道,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操作,"重要的道具都該這樣保存,不是嗎?"
"哼嗯……我參考下。"泰羅發出耐人尋味的哼聲。
話說那居然是一百多年前的設計,而洛里安穿著這禮服居然不顯得老土。
大概是因為禮服本身是很簡約的設計,一種永不過時的極簡風格。再加上洛里安本身就長得帥,身材又好,才能把這種簡約設計用極其優美的身體曲線支撐起來。
簡而言之,長得帥穿什么都好看。人太丑就算穿金戴銀滿身名牌,照樣土得掉渣。
"這樣一來,至少衣服方面是合格了。"小羊評價道,"然后就是按照那位夜鶯女士的要求,去城里的夜總會里找到她……或者她的線人,對吧。"
"嗯嗯。"鹿人青年點了點頭,又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希望能快點結束。這身猴子服穿起來好難受啊。"
然而他不穿禮服,根本進不去夜總會。那不是普通的風俗場所,電話中那位情報商人夜鶯指定見面的夜總會,可是城中有名的高檔夜總會[夜鶯之歌]。雖然洛里安平時一直穿著的那件棒球服看起來也大方得體,但它終究不是禮服,穿那個進高檔夜總會,會害洛里安被轟出來的。
"這個就先交給你保管吧。"鹿人青年微笑著,把他很珍惜的那件棒球服疊好,交給了伊萊恩。
"我、我會好好保管的。"白獅人少年答道。這衣服上有洛里安的氣味,一種淡淡的松木的香氣,以及隱約能聞到的茉莉花的香味——前者是洛里安作為德魯伊本身擁有的體香,后者是洛里安每天洗澡時使用的沐浴露的香味。
"真的不用我跟著去嗎?"艾斯利爾哥哥又問,"雖然是高檔夜總會,但那畢竟是風俗場所,你沒見過世面,哥哥好擔心你會被那里的女魔頭們吃掉啊。字面意義上的。"
鹿人德魯伊哈哈地笑了起來,還以為小羊在跟他開玩笑:"她們吃不掉我的。她們既沒有辦法用酒把我灌醉,色誘對我也沒有用。"
"畢竟油鹽不進是哥哥的最大優點。"泰羅插嘴道。
"你閉嘴。"洛里安沒好氣道。
"然后,如果那位夜鶯女士提出跟你交易,讓你花大筆錢買情報的話,你別急著答應她。"小羊又叮囑道,"你涉世未深,不知道行情,搞不好會花了大筆冤枉錢買到一個毫無價值的情報。你就把她報出來的價格記住,回來再跟我們商量吧。"
"在電話里商量怎么樣?"
"她大概率不允許你這樣做。她故意讓你一個人去見她,也是因為她談生意時不想被旁人干擾。情報商人多少都有些怪癖,現在先順著她比較好。"
"好吧,我明白了。總之先不要惹她生氣。"鹿人德魯伊自顧記著筆記,憨直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啾"小天堂鳥飛過來,輕巧地落在洛里安的肩膀上。
"你也想跟著去嗎,波克比?"鹿人青年寵溺地笑,"不行啦,你是稀有動物,離開診所的保護范圍會非常危險的,小心壞人把你抓走哦。"
"啾!啾啾!!"小肥啾使勁撲騰翅膀抗議。
"你說你一直待在這里很無聊?"洛里安笑著把一小顆核桃碎片塞到波克比嘴邊,"不至于吧?昨天不也跟著薩博他們一起玩了嗎?要不我明天帶你去樹林里散步?"
"啾"雖然還是一臉的不愿意,肥啾還是勉為其難地吃掉核桃,乖乖聽話。
"來這里。"洛里安單手托起波克比,把他送到伊萊恩的肩膀上,"你們留在這里等我回來哦,我去去就回來。"
然后洛里安就利用麒麟的力量打開了傳送門。
"也許是我多嘴了,但是別在城里使用麒麟的傳送門。你會暴露麒麟這個稀有的存在,給凱迪歐惹麻煩的。"小羊又說:"非得用傳送門的話,至少到城郊無人區再用。"
"我會的。"鹿人德魯伊答道,優雅地走進傳送門內。
"老哥他,真的沒有問題嗎……"洛里安走后,泰羅才擔憂地說:"總覺得他會被對方騙得團團轉呢。"
"我也聽說過那位情報商人的事情。如果她真的是金槍摩根的熟人,她應該會給洛里安一點面子。不多,就一點。"小羊喝著茶壞笑,"不管怎樣,這對洛里安而言也是不錯的社會經驗。他帶著麒麟化成的玉石,不用怕對方會騙得他很慘。出了什么事情也至少能全身而退。偶爾讓這個從不出門的小子吃點虧也是不錯的,嘿嘿。"
太壞了,艾斯利爾哥哥可真是太壞了。
伊萊恩納悶之際,他肩膀上的小肥啾也在使勁撲騰。
"波克比,你、你想跟蹤過去嗎?"伊萊恩于是問,"把、把你的視野借給我,然后我們一起去跟蹤看看?"
"啾!"
"不、不行哦,你的能力出了感應范圍就無效了。而、而且那不就等同于只有你一個在外面亂飛嗎?你、你要是遇到危險怎么辦?"
"啾"見伊萊恩不贊同他的計劃,小天堂鳥很失落。
"我、我們現在什么都做不了。總、總之先相信洛里安,希望他能做正確的事情吧。"伊萊恩又說。最靠譜的人不在的時候,伊萊恩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更理智一些。
"啾!"小鳥就跳到伊萊恩頭上,把獅子頭當作自己的鳥窩那樣使用,開始百無聊賴地打瞌睡。
由于波克比實在太可愛,伊萊恩就沒跟這只小肥啾計較。
"今晚夜色不錯,我們在前院一邊納涼,一邊等洛里安回來吧?"小羊提議道,"我等不及看他被占完便宜慌慌張張地回來的模樣了,嘿嘿嘿!"
"哥哥你好壞的,啊哈哈哈!"泰羅和小羊一起走了出去。
伊萊恩瞇了一下眼睛,也操縱輪椅跟著出去。
與此同時,斯塔萬格市中心的[鶯歌(So
gs)]夜總會內。
"嗯……"洛里安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撞到人,更怕引人注目。
然而,哪怕夜總會里有各式各樣的人出沒,他這一名鹿人在這個夜總會里,仍然是十分顯眼的存在。且不提以人類的審美觀,洛里安算不算帥氣;光是他頭上兩對尊貴的鹿角,就足夠吸引眼球了。
要不是洛里安以前當過歌手,習慣了眾人的目光,此刻的他應該會怯場吧。幸好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盡把在場的人當作土豆,只朝自己的目標走去。
話說回來,這個高級夜總會沒有洛里安想象中的那些不雅的東西呢。他原本還以為夜總會里一定會會有跳.鋼.管舞的女郎什么的。
然而這邊的夜總會極其正經,沒有齷蹉的物事,只有一群上流人士在喝酒尋歡。這里不僅沒有脫.衣.舞.娘,就連這里的服務員都穿得嚴實而優雅。在場的酒客和陪酒女郎打情罵俏,就已經算是這個夜總會尺度的極限了。
這樣反而更好。洛里安算是松了一口氣。他四下張望,試著找到預定要和他接頭的情報人員。而一名服務員則主動走了過來。
"請問是洛里安先生嗎?"服務員低調地問。
"是我。而我猜你應該不是夜鶯小姐?"鹿人德魯伊試探著問。畢竟他眼前這位服務員是一名男性青年,年輕又俊美的小青年穿著筆挺的深紅色禮服,就和洛里安想象中出現于各種五星級大酒店的服務員一模一樣。
"我不是。我只是代為傳達夜鶯小姐的消息。請跟我來,她在貴賓區的包廂里等著你。"服務員微微躬身行禮,然后自顧轉身開始走。
鹿人青年于是跟了上去,不緊不慢地跟在服務員身后走。他跟著服務員穿過大廳,穿過走廊,再上了電梯,一口氣移動到三樓的貴賓區。
夜總會的熱鬧氣氛在這里已經很難再維持,取而代之的是恬靜和典雅的氛圍。空氣中隱約飄蕩著一股淡得幾乎聞不到的香薰。同樣地,優雅的古典音樂以極低的音量被播放著,就和空氣中的香氣一樣潤物細無聲。一切都只是為了不打破這片區域的恬靜。
處身于這個氛圍的洛里安不僅肅然起敬,把腳步放得更慢,盡可能不讓自己的腳步聲變得太響。然而他這樣做不過是杞人憂天——地上厚實舒適、軟硬適中的紅地毯,會把貴賓區的賓客們的腳步聲徹底吸收。
因為走在這紅地毯上很舒服,洛里安不禁多走了幾步——減少步幅就可以做到。不過很快地,服務員已經帶領洛里安來到了指定的包廂,并拉開門示意鹿人德魯伊進去。
洛里安點了點頭,走進包廂中。
一名衣著奢華優雅的女子,正在里面等待著。
身穿深藍色晚禮服的女子端莊地坐在華貴的黑色真皮沙發上。她戴著冰銀色的藍寶石項鏈以及一些恰到好處珠寶首飾,既不會顯得俗氣,又保留著最大限度的雍容。人們認識的所有小說和故事里用來描述貴婦人的措辭放在一起,大概也不足以描述洛里安眼前這名貴婦人所展現出來的氣質吧。
雖然這位貴婦人有著很優雅的氣質,而且她皮膚光滑而有彈性,是個標致到了極致的美人;但洛里安總覺得這名婦人有哪里很奇怪,他覺得這女人冰冰冷冷的,簡直就像是一副披著人皮的機械。
她那水嫩光滑的皮膚看上去既沒有過度的粉飾、也沒有動過什么整容手術,卻有種虛假的、塑料皮般的感覺。簡而言之,它完美得不像是人類該有的皮膚。
女人都是怪物。和怪物打交道的時候總是得小心。洛里安被哥哥和弟弟千叮萬囑過無數次了。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和這名機械女人保持距離。
"晚上好,大德魯伊洛里安先生。請坐。"婦人用平緩的語速說道。
"晚上好,夜鶯女士。"洛里安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下,和女人面對面坐著,"話說請不要叫我大德魯伊,我不是那么厲害的人物。我只是恰好在管理諾威大樹海的,很普通的德魯伊而已。"
"哈哈,當然。"女人笑道,喝了一小口紅酒,"而我也只是一名平凡的情報商人而已,你不必拘謹。"
[平凡]的情報商人嗎。她的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是平凡的。在這之前洛里安還以為大部分所謂的情報商人都是些見錢眼開的市井之徒。能把這份工作做得如此優雅的,恐怕就只有夜鶯女士一個。
"我知道你此行目的。我手上也有你想要的情報。但是在這之前,我必須請你做一件事,以確定你真的是你。"女人突然說,"你有帶著那把斧子(電吉他),對吧?可否這里為我演奏一曲?"
這是在測試洛里安的演奏水平,以確定他的身份嗎?
"可以是可以,但在這里演奏,會不會……"
"墻壁是隔音的,這個包廂有特殊設計,在結界保護之下,外界無法偷聽偷看這里發生的一切。"
是類似黑幕結界的東西嗎?不過這種高級的夜總會有這種設備也是理所當然了。這種夜總會都是有錢人和政界大人物們來消遣的場所,大人物們包廂里做的那些事情,自然不想被外界知道。
"好吧,我明白了。"洛里安從納物口袋里取出他的電吉他,也就是那把傳奇電吉他雷鳴SRT2。
"不介意我脫掉外套吧?"鹿人青年又問,穿著這身猴子服實在難受,已經嚴重影響到他手臂擺動的幅度了。
"當然不介意。"
"謝謝。"洛里安麻利地脫掉外套,只穿著一身潔白的襯衣。他找到了房間中電源的插頭,讓吉他通電之后他就試著彈奏了一下。音色沒有問題。
"想聽什么曲子?"
"就聽你們樂隊的成名作品之一,[鋼鐵之人(SteelMa
)]吧。"夜鶯微笑著答道。
"哈,所以你知道[綠色救贖日]。"洛里安苦笑,"那都是兩百多年前的樂隊了,我還以為如今已經沒有人在乎它了。"
"我恰好就是一個喜歡懷舊復古的人。"女士依舊保持微笑,那個微笑不像是在恭維:"你或許會覺得奇怪,但我確實是你們[綠色救贖日]樂隊的忠實歌迷。"
"哈哈……好吧,那么——"鹿人青年再擠出幾下苦笑,開始了彈奏。
他失去了理智,他已經盲目失控。
他還能獨立行走,跌倒時他還能行動。
他活著卻已然死去,腦中仍苦苦思索。
人們從他身邊漠然路過,沒有人在乎。
他曾化身鋼鐵之軀,在強烈的磁場之中,
穿越時間隧道,抵達人類的未來。
然而沒人再需要他,他只是靜靜凝視世界,心中盤算著復仇。
他很快便會有所行動,如今時機已經成熟,輪到鋼鐵之人震驚四方。
墳墓中崛起的復仇,殺戮他一度拯救的人們。
沒人再需要他,他們只是對他不理不睬。
沒人會幫助他,所以他踏上了復仇之路。
腳踏如鉛般重的皮靴,恐懼連連哀鴻遍野。
人們四處狂奔逃命,鋼鐵之人再次重磅回歸。
這就是地獄樂曲——煙熏味,嘎嘣脆。世界完蛋了,你的死期到了,就是這種感覺。
不要問是誰作的區。這絕對不是某只壞心眼而且內心黑暗的小羊作曲的,絕對不是。
一區完結,洛里安的臉微微一紅,他干咳了一聲才開口問道:"這樣你就滿足了吧?"
"嗯,很棒的演出,你的技術不減當年。"夜鶯又喝了一口紅酒,寵溺地笑道,"然而唱功沒有波扎克老頭那么好,你的唱功就像是…嗯……"
"……像是小奶狗在唱歌?"洛里安的臉漲得更紅了。
"呼呼呼,是的。形容得很貼切。誰想出來的?這個比喻太神了。"
洛里安只是賠笑。他總覺得把實情說出來,算是背叛了伊萊恩。
"好了。你已經證明過你自己,我們是時候談正事了。"夜鶯女士哼笑道,"首先容我重新介紹一次我自己。你可以叫我諾拉,而夜鶯只是個頭銜。我們日后聯絡的時候請不要用夜鶯這個頭銜來稱呼我,這樣做只會增加風險。"
"明白了,那我就稱呼你為諾拉女士吧。"鹿人青年答道,盡管他認為諾拉這個名字也是假名。
"你想要得到軍用天花病毒來源的情報,對吧?"諾拉又取出一個小小的磁盤,"情報就在這里。它是病毒被羅馬軍方的內鬼從實驗室偷出來的鐵證,有監控視頻記錄病毒被偷出來的全過程,也有街頭的監控證明病毒樣本從羅馬軍人處轉移到運送者手上。最后還有詳細的出入境文件,證明病毒從羅馬被運送到諾威。
病毒樣本走的過關通道還是特殊的實驗物品運輸通道。你猜猜是誰給這個樣本通關特許的?"
"洛克菲勒議員……嗎?"
"是洛克菲勒議員的親侄子,海關總局的局長。"諾拉更正道,"讓病毒樣本這種絕對不可以帶入國內的危險品入境,局長逃脫不了職責。而背后指使的人正是洛克菲勒議員。"
"這只是猜測。難道就沒有更多證據證明是洛克菲勒議員搞的鬼嗎?這事也有可能是海關局長獨斷呢。"
"我這里還有一份被破.解過的加密通信的音頻證據,是洛克菲勒議員和他侄子的私密通話。議員吩咐他侄子讓某個實驗室樣本從國外運至國內,事成后會給局長一大筆錢作酬勞。"諾拉輕笑道:"而剛好在兩天前,海關局長的銀行賬戶里收到了來自三百七十五個不同賬戶的小額匯款,這筆匯款總額竟然達到了驚人的一百萬。你說這有可能是巧合嗎?"
"很有趣。"洛里安思索著,"有這么多的證據,就足夠證明這次爆發的疫病和洛克菲勒議員有關系了。"
"如果這還不夠,我這里還有可疑人物在城里放毒的證據。兩天前路過貧民區的車子的行車記錄儀抓拍到一個蒙著臉的可疑人物在污水溝里投入奇怪的試劑,那些管子上有生化標志。
如果反向追查這名蒙臉人的入城記錄,可以很輕松地查到他是一位現役軍人,海軍中將尼克。而這位海軍中將剛好就是某位議員的親信。
他在自己的假期里去和某位神秘人物秘密會面,拿到了某份實驗樣本。哦對,尼克中將的銀行賬戶里也收到了來自大量不同賬戶的小額匯款,總額加起來也有數十萬哦。"
她居然連是誰動手投毒的,也調查得一清二楚了。不愧是萬能的情報商人。
"太好了。"鹿人青年接過那個磁盤,"這個情報我買下來了,并且希望你能把情報擴散出去,讓更多人看到這些證據。這樣一來,就能給予洛克菲勒足夠大的輿論壓力,讓他在屠城之前不得不三思后行。請問你的情報和服務要多少錢?如果金額實在太大,我得回去和哥哥他們商量一下再說。"
"噢,報酬你已經支付完了。"對方卻突然說。
"……什么?"
"剛才的演奏啊。"諾拉優雅地笑道,"你忘了嗎?我說過我是[綠色贖罪日]樂隊的忠實歌迷。能和自己的偶像這樣面對面地交談,還能聽到偶像親自為我演奏的歌曲,真是不枉此生了。除此之外我還能想出更好的報酬嗎?錢?那種東西我可不缺哦。"
鹿人青年瞪大眼:"真的?……那樣就可以了嗎?你突然說要我先證明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只是隨便彈奏了一曲。我甚至沒有事前好好地練習過。甚至唱得像是小奶狗在唱歌……"
"那樣就可以了。"諾拉卻露出滿足的表情,"不要輕易地貶低你自己的價值,洛里安先生。你的彈奏并沒有瑕疵,甚至比你們兩百年前演唱會上的演奏還要優秀。可以看得出你并沒有疏于練習。
至于歌唱風格這種東西,喜好因人而異。誰又能一口咬定,必須用波扎克那種沙啞滄桑的唱腔來表演才是最好的;而你用年輕又充滿力量的聲音來演唱,就一定會比他差呢?"
洛里安無法反駁。
"如果你真的覺得支付的報酬不夠,那你就幫我再做一次跑腿的工作吧。"女人從自己奢華的皮包里取出一個物件,而且它從皮包中取出時尺寸越來越大,那皮包其實是一個納物口袋。
那個物件展現在洛里安眼前,它似曾相識,卻讓洛里安看傻了眼。
"欸?"他用顫顫巍巍的聲音低哼道,似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出來的話:
"這是……該隱.零式?"
沒錯。這個造型!這造型上獨特的豹紋!以及其上獨有的幾道細微刻痕!
這白色的電吉他,洛里安之前就見過一次,它是被伊萊恩憑空變出來的東西。
傳說中的電吉他[該隱.零式],就這樣出現在洛里安眼前,而且這把不是被誰憑空變出來的,它就是實物,是原版,是傳說的始發點!
"為、為什么[該隱.零式]會在你的手上?!"鹿人德魯伊驚訝地質問,"這把斧子…不…它明明在他的手上出現過……!"
"嗯?"諾拉露出一個疑惑但不失禮貌的微笑,"不是太懂你的意思。難道你以前在哪里見過[該隱.零式]的復制品嗎?"
"不…可是……"洛里安本來差點就脫口把伊萊恩的事情說出去了。但他猛然想起伊萊恩是靠著某種特殊的力量,把不存在于世界上的斧子憑空變出來的。也就是說伊萊恩的能力是非常特殊的,這種能力還是不對外傳比較好。
"嗯…別在意。我可能只是眼花了而已。"洛里安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抱歉。我突然見到這傳說級的,有點太激動了。"
"哈哈,你在說什么呢,你手上的[雷鳴SRT2]不也是傳說中的斧子嗎。"女人笑道。
盡管他們都知道,[雷鳴SRT2]和[該隱.零式]是完全沒法相提并論的存在。
前者雖然有名,也有權威級別的吉他手佩吉大師的人氣加持,但它畢竟是俗物,是來自人世間最厲害的斧子。
而后者,那把[該隱.零式],相傳它是吉他之神遺落在人間神器,是吉他這個概念本身的化身,是和遠古神話一樣悠久恒在之物。
如果把吉他人格化的話,[雷鳴SRT2]算得上是人類歷史里偉大的英雄,但[該隱.零式]是神明本身,或者說是一整段神話本身。這兩把斧子的地位根本沒法放在一起做對比的,硬要拿來對比,也絕對是對[該隱.零式]的侮辱。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你是……怎么得到[該隱.零式]的?"洛里安低聲問,他到現在都無法相信眼前這把白色的斧子就是真品。
"這個?如果你答應我,絕不把這事說出去,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我答應你。"
"很好。這把斧子其實是我丈……我很久以前的一位友人遺留下來的東西。他的祖輩是很厲害的吉他手,但他幾乎不玩音樂,只是把祖傳的寶物收藏好。
在戰亂的時期,他的家被瘋狂的種族主義者火燒,曾經一度變成瓦礫與灰燼。然而藏在地底的這把斧子并不會被毀壞,這種被傳說的力量加持過的物件貌似是不可破壞之物。
我那位友人離開了。時隔多年,我找到了那位友人老家的遺址,把地皮買了下來,然后在上面建房子,偷偷地把地底的藏寶室挖通,重新找到了這把斧子。于是它就到了我的手上。
我原本只是打算留著這把斧子,作為對昔日美好時光的紀念。但后來我找到了更適合這把斧子的去處,果然還是決定把它捐出來,讓它在更合適的音樂家手上發光發熱。"
她說到這里,洛里安似乎隱約能明白她想他做什么了。
"你把這柄[該隱.零式]帶回去,送給那位月亮之子吧。"諾拉帶著母親般的慈笑懇求道,"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適合使用這把斧子了,他就是這斧子的唯一合法繼承人。
愿他使用這把傳說的斧子,奏響世上不曾有人聽見過的音樂。愿他的聲音響徹世界。"
所以是的。這位情報商人拿出這把斧子,是為了讓洛里安把斧子轉交給伊萊恩。
伊萊恩憑空變出來的[該隱.零式]是有原型的,因為他不可能憑空變出他不曾見過的東西。
很有可能,在兩百年前,當伊萊恩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就見過真正的[該隱.零式],聽到過它傳說中的音色。
"你說的那位朋友,他該不會是伊萊恩的——"
"噓!"女人神秘地一笑,用[不要說下去了]的手勢打斷了洛里安的話,"禁止去猜測哦。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還是不要深究比較好。"
"好、好吧……"洛里安猜到這其中肯定有很多的內情,但他答應了諾拉,不把這件事說出去。哪怕他知道更多內情也沒用。
總之他只要老實地把[該隱.零式]送到伊萊恩手上就好了。
"那我就帶走這個了。"洛里安小心翼翼地收走斧子,生怕[該隱.零式]會在運輸中途磕碰壞了。
他的擔心自然是多余的,所有的概念武裝都是不可破壞之物,哪怕用這把斧子當武器去砸人,它都是絕對砸不壞的。
"得到了你的情報和你的幫助,還從你這里拿到如此貴重的寶物,真有點不好意思。"鹿人德魯伊苦笑道,"我們不能總是虧欠你,親愛的女士。我該做些什么來回報你呢?"
"你不虧欠我什么。但確實有一個比較任性的請求,只希望你能聽聽。"女人輕輕搓了搓小手,"如果能在我的有生之年看到[綠色贖罪日]樂隊付出,能再次聽見你們的現場演奏,那就太好了。"
"說實話,那可能很難。這個商業化的社會早就遺忘了[綠色贖罪日],早就沒有人把我們當作一回事了。而且波扎克也老得沒法再上臺演出了。"洛里安苦笑,摸了摸自己的鹿角,"……但是好吧,我和哥哥他們會試著在這個方向上努力的。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但是我會試著去努力。"
"那就足夠了。"貴婦人高興地笑著,她笑得像個懷春的十八歲少女。
幾分鐘后,洛里安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低調地從夜總會的后門離開。
"稍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作為治療師的你。"在洛里安打開后門之前,諾拉追上來問道,"假設情況真的失控了,天花病毒在貝爾根城內大肆蔓延,有辦法治好這種疫病嗎?"
"嗯——"鹿人德魯伊想了一會兒,"大概很難吧。病毒不是細菌,歷史上很少有能治療某種病毒的特效藥。大部分病毒的治療方式,基本都是用[阻斷劑]阻斷病毒的自我復制,然后靠人體免疫系統清除病毒;又或者事前接種疫苗,強化人體的免疫系統,減少病毒的致命性和感染率。"
"所以這個軍用天花病毒確實沒有快速治療的辦法咯?"諾拉顯得稍微有點失望。
"特效藥在短時間內很難研發出來吧。"鹿人青年搖頭道,"迅速治好這種病的藥我確實沒有;但是降低患者死亡風險,讓他們活下來的方法,我知道幾種。天花病毒最致命的并發癥包括敗血癥、腦炎和肺炎,所以只要有對應的藥物就能緩解癥狀,讓患者免于死亡。天花病毒發病之后病人貌似有一到兩天的危險期,只要熬過這段危險期,病人自身的免疫系統就會徹底運作起來,把天花病毒從體內逐漸清除。"
"果然是這樣嗎。"女人若有所思地碎碎念道。
"嗯?"
"不,只是我在自說自話而已。但是我再說一件往事吧。"女人苦笑道,"那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不知道洛里安先生可曾記得。
當時有一場可怕的天花疫病襲擊某座城市,許多人都死在疫病之中。那城市里有一個窮苦家庭,家中的孩子也染上了天花,奄奄一息。
因為家貧,孩子的母親連像樣的藥物都買不起,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兒子受病痛煎熬。
她走在大街上,放下了尊嚴,挨家挨戶地去請求鄰居施舍一點藥物給她,只是為了讓她的孩子少受一點痛苦。但是世態炎涼,人心冷漠,誰都沒有向這位母親伸出援手。
就在那位母親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城中來了一群德魯伊教徒。他們告訴那位母親,他們有由某位大德魯伊制作出來的草藥,使用這個草藥可以緩解病人的病情,說不定能救人一命。
那位絕望的母親走投無路,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接受了那些草藥。她的孩子正是因為使用了那種草藥而得救的——連續發燒了兩天兩夜,但最終還是熬過來了。"
"噢。哇哦。"洛里安的反應遲鈍了幾秒,"你說的該不會是兩百多年前,在日耳曼發生的那場疫情?居然還有人記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所以先生果然知道些什么。"
"嗯,實不相瞞……那時候拜托德魯伊教徒們分發藥草的就是我。"洛里安尷尬地撓了撓頭,"可惜了,還是有很多人不愿意用那些來歷不明的藥草,他們只相信現代醫療體系內使用的藥物。
也有不少人用了草藥還是沒撐過去的。草藥只能緩解天花的并發癥,讓它們不那么致命。免疫機能不全的患者還是會在天花病毒的襲擊中喪生。
最終因服用草藥而得救的人實在非常少。
我還連累了德魯伊教徒們,害他們被責罵。人們罵我們是神棍、害人的庸醫、投機取巧的騙子。
他們以怨報德,把我們趕走。
結果,我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讓德魯伊教蒙羞,真是對不起他們吶。"
"沒有那樣的事情。"女人苦澀地笑道,"洛里安先生你果然是濟世為懷的神醫。即使明知道會背負罵名、不被人理解,你仍然不計得失地去救助病人。而實際上你的草藥確實有效,真的有人得救了。
你問心無愧地活著,堂堂正正地治病救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問心無愧嗎——"鹿人德魯伊不禁也苦澀地笑。
他曾經試過無數次去救人,但沒能拯救;
他也曾經救過許多不應該救的人,這些人日后造就巨大的災厄,害死了很多人。
他曾不止一次地為自己治病救人的行為而苦惱,心想當初沒有出手去救人就好了。
即使如此,他仍能問心無愧嗎?
"那個被救下來的孩子……他最后怎樣了?"鹿人青年低聲問。
"他健康地活著,活得比誰都有出息。"女人答道,"他往后的人生還發生過無數的事情,終生活在驚濤駭浪中。但他的人生是豐富多彩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如果他當初沒有被先生你救下,他的故事就在那里完結了。他一定會永遠地錯過那個精彩的人生吧。"
"是嗎。"洛里安釋懷地微笑,"能幫上忙,實在是太好了。"
當你不計得失地去做一千、一萬件事之后,說不定總有一兩件事是做對了的。
然后,正是那微不足道的一兩件事,會讓你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祝先生有一個愉快的晚上。"諾拉深深地鞠了一躬,送別了洛里安。
與此同時,洛里安的診所外。
"噫好慢啊!"小羊一邊吃瓜一邊等洛里安回來,終究是失去了耐心,"笨蛋洛里安,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嘛!不就是去和情報商人見個面,然后買情報而已嗎?怎么要耗這么久?"
他吵鬧得活像一個五百多歲的孩子。
"哥哥,再耐心等一下吧。"泰羅剝了一個核桃塞進口中,"要么我們去弄點冰淇淋,一邊吃一邊等?冰淇淋上面淋滿楓糖漿,灑上核桃碎末,嗯那叫一個香!"
"好哇!我要放許許多多的糖漿,嘻嘻!"小羊蹦蹦跳跳地往屋內走,"路卡他們做的冰淇淋打發程度不夠啦!要先把奶油伴上均勻打發,然后再拿去凍起來才對嘛!最好邊冷凍邊攪拌,才能做出最松軟棉滑的冰淇淋!"
你吃個冰淇淋到底是有多講究?
"你要吃什么口味的?"小羊又搖著尾巴問伊萊恩,"慣例吃綠茶味嗎?"
"好,好啊。"白獅人少年答道,"有、有勞艾斯利爾哥哥了。"
"那你在這里乖乖等兩分鐘哦,我們馬上就回來別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跑到森林里亂玩哦!"
"說、說得好像我會長腳跑掉似的……"伊萊恩吐槽道。
說得好像他沒有長腳似的。
"啊哈哈哈哈,真幽默!"艾斯利爾哈哈大笑,跟泰羅一起走進屋內。
"啾!"小天堂鳥波克比在伊萊恩頭上蹦噠。
"你想在艾斯利爾哥哥不在的時候保護我?"伊萊恩輕笑道,"哈哈哈,你真可愛!那就拜托了哦——"
"啾!"前一秒波克比還在那里歡快地蹦噠,下一秒它突然就暴躁地彈跳起來,仿佛想向伊萊恩發出警告。
"嗯?"伊萊恩也察覺到了,遠處一個白色的虛影在急速接近。
磅!那個白影在半秒內就加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朝坐在輪椅上的伊萊恩急撞而來!
要不是伊萊恩察覺到了危險,讓輪椅快速移開(輪椅是腦控的),他這個時候一定會被撞個人仰馬翻,不對,獅仰輪翻吧。
然而躲開了這一擊也不代表伊萊恩脫離了危險,他轉眼看了一下,發現突襲他的是一頭白色雄鹿。
這頭憤怒的雄鹿,伊萊恩之前就見過。它就是那頭形骸靈鹿。這家伙之前還幫助過洛里安呢,但它就對伊萊恩一直很不友好!
它又來了!靈鹿非常敏捷,不到半秒就調整了角度,再次朝伊萊恩飛竄而來,如同一道白色的閃電!
"哇啊!"白獅人少年慌忙再次操縱輪椅躲避攻擊,勉勉強強地避開了第二次沖撞,不過靈鹿剃刀般鋒利的鹿角還是從輪椅旁邊擦過,刮掉了輪椅一部分外殼!
輪椅躲完第二次攻擊之后,就發出連串啪滋的電流響聲,很明顯里面有什么機件被撞壞了。該死的形骸靈鹿攻擊力非比尋常,它不僅鋒利的鹿角,也有一身蠻力以及那蠻力帶來的恐怖的速度。要是下一次伊萊恩沒能躲開靈鹿的沖撞,他大概會連人帶輪椅,被這頭瘋了的大鹿撞個支離破碎吧!
"別、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要還手了!"白獅人少年急道。
形骸靈鹿應該也是地位非常高的圣獸,可以的話伊萊恩并不想傷害它。但如果它殺意滿滿地主動攻過來,一心想要伊萊恩的命,白獅人少年也不得不自保了!
它又來了!這次掉頭得更快,沖撞的速度也更快,明顯就是想殺伊萊恩的。而伊萊恩發現輪椅有點不聽使喚了,果然是因為機件被破壞導致移動系統受損。
這個時候只能擋下靈鹿的沖撞了,唯一能做到這點的就是森靈魔術。但是伊萊恩現在再展開[綠蓑衣]還來得及嗎?
"住手!"遠處突然有人大喊,"快給我住手,老爸!別傷害他!!"
靈鹿已經沖了過來,根本收不住勢頭。但是洛里安沖過來的速度更快一點,鹿人青年直接擋在伊萊恩面前,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住伊萊恩!
咚!然后靈鹿的尖角就全扎在鹿人德魯伊的身上。不過它似乎及時收住了沖撞的勢頭,尖角只刺進去幾寸深就停止了,鋒利的鹿角至少沒有把洛里安開膛破肚!
"走…快走!"洛里安軟癱著跪倒在地,怒斥道,"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形骸靈鹿后退了幾步。看樣子它真的不想傷害洛里安,剛才誤傷到鹿人德魯伊讓它很愧疚。它有點委屈地呦呦叫了兩聲,然后轉身加速跑進了樹林。
"你沒事吧?"鹿人德魯伊站起來,轉身問伊萊恩。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你沒事吧,洛里安?!"伊萊恩慌張道。他能明顯看到鹿人青年身上好幾個血洞,有些洞里還在涌出血,把洛里安那身白色襯衫都染紅了一大片。
"我沒事,沒事。我是德魯伊,區區致命傷,要不了我的命。"
"你、你以為你很幽默么,笨蛋。"伊萊恩吐槽道。
不過洛里安是對的,德魯伊的自愈能力那么強大,之前泰羅半邊腦子被轟掉都能若無其事地恢復過來,現在洛里安身上幾個血洞又算什么。
"只可惜了這么好的禮服。"鹿人青年脫掉外套,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除了褲子還是完好無損之外,他的外套和襯衣,甚至領帶都基本報廢了。
"哇哦,你們在干什么?"小羊和泰羅拿著幾桶雪糕趕過來,"我們才走開了兩分鐘,怎么就變成這樣子了?"
"哥哥,說好了讓你保護伊萊恩呢?"洛里安板著臉責怪艾斯利爾,"兩分鐘的疏忽也是疏忽,你差點就害慘他了。"
可是伊萊恩是不死之身,不死性甚至在洛里安之上,即使被靈鹿撞得四分五裂伊萊恩也不會死。……最多只會很疼。
"好吧,好吧,抱歉了啦,我怎么知道區區兩分鐘內會有敵人來襲擊嘛!"小羊一邊道歉一邊自辯,"而且明明沒有感覺到壞人接近的氣息的,布下的結界也沒響警報!"
"那、那不是壞人,那是形骸靈鹿……非常接近于德魯伊的存在。所、所以才不會響警報。"伊萊恩冷靜地分析道,"但、但我就是不明白它為什么對我有那么強的敵意。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惹它生氣了?"
洛里安默默從伊萊恩那里取回自己的棒球服外套,嘆了口氣:"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這里風大,我們進屋子里再聊吧。"
"耶!故事會!"艾斯利爾舀了一勺子冰淇淋,塞進嘴里。
"抱歉,哥哥。我想和伊萊恩單獨交代這件事。"洛里安白了小羊一眼:"而哥哥和泰羅到一旁反省去!今晚不準看電視!……也不準再吃零食!"
"噫好嚴厲!"小羊吐舌頭做著鬼臉逃掉:"洛里安你這大壞蛋!不給你吃冰淇淋了!哼噠!"
洛里安搖頭,慣例露出一副"真拿艾斯利爾哥哥沒有辦法"的表情。
"泰—羅——?"他又看到牛人壯漢想偷偷開溜,拉長了語氣質問道,"你有什么想解釋嗎?"
"啊哈哈哈……抱歉。"被逮住的泰羅縮小了一圈。
"去把后花園和浴室打掃了,把被你弄臟的客廳也收拾一下。別讓路卡他們來幫忙,得由你自己動手做。"洛里安命令道。
"遵命,長官!"泰羅裝成士兵一樣敬了個禮,趕緊逃離案發現場。
"我們也走吧,去你的房間再聊。"洛里安推動輪椅,"這個輪椅是壞了嗎?怎么修理?"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修,可能得聯絡曙光號那邊的人了。"伊萊恩苦笑。
"好吧。我會想辦法的。"鹿人德魯伊推著輪椅走進診所內。
回到房間之后,伊萊恩被安置在床上,躺平了他才開始問問題。
"所、所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他用銳利的目光看著洛里安:"你、你為什么稱呼那頭靈鹿為老爸?"
"我應該從哪里開始說起呢……"鹿人青年坐了下來,重新穿上他的棒球服,"你還記得什么是形骸(Husk)吧?"
"嗯。"伊萊恩低哼道。
德魯伊們是生物移植了[德魯伊之種]的結果,原本的動物變成了半動物半植物的存在。
而德魯伊教的戰士們也拿著等級比較低的[世界樹的樹種],也能像德魯伊一樣,使用[森靈魔術]來戰斗。
德魯伊教戰士攜帶的樹種,會在使用者受到重創的時候保護他們,修復他們身上的傷口,讓瀕死的他們活下來。
但并不是所有的傷都能被修復。
如果德魯伊教的戰士受到一擊必殺的致命傷,樹種的修復能力趕不上使用者死去的速度,就會只留下一具殘破的軀殼。
然而樹種并不會知道這個事實。它依然會試著去修復已經成了遺體的德魯伊教戰士。
于是乎,只有遺體被修復,如同僵尸一樣重新活動起來的[形骸],就這樣誕生了。
"你的猜測不會有錯,那頭形骸靈鹿是我父親的遺骸。"洛里安低聲答道,"父親當年被仇家暗殺,被一擊穿心直接猝死。但我父親帶著的[世界樹的樹種]依然試圖修復父親的身體,便造就了如今的[形骸靈鹿]。
那頭靈鹿體內已經沒有了我父親的靈魂,有的只是它變成形骸之后重塑的,野獸的意志。
它雖然是我父親的遺骸,但父親已經不再那個軀殼之內,那東西很難再算作是我父親了。"
"真、真的是那樣嗎?"白獅人少年卻提出質疑,"形、形骸靈鹿一直在遠處守望你。你、你上次被壞蛋警.察抓走的時候,也是它把麒麟叫過來,讓我們去救你。要、要是沒有形骸靈鹿的話,你現在可能還在警.察局的牢獄吃著牢飯。它、它怎么看都像是一個有自我、能獨立思考的的生物。"
"它只是看上去是如此。那個沒有靈魂的空殼子里,大概還殘留著些許我父親對我的思念。所以它一直想要保護我。至少是從遠處守望著我。"
"那、那么它為什么會沖我生氣呢?我、我明明沒做過任何對你或它不利的事情?"伊萊恩追問,"也、也沒見靈鹿沖泰羅或者艾斯利爾哥哥生氣,襲擊他們啊?"
"很簡單,它兩次對你發火都是因為你穿著或拿著我的衣服。"洛里安把目光移到自己身上那件棒球服上:"上次是我怕你在室外著涼,把衣服借你穿了。然后靈鹿從遠處看到,以為你搶走了我這件衣服,就對你發飆了。
上次我就有點懷疑它發飆是因為這件衣服了。這次我本以為只把衣服交給你們保管,只要不穿上身就不會觸怒靈鹿的……沒想到它還是那么的小心眼。"
"這、這畢竟是你父親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伊萊恩總算理解了一切。
洛里安小時候家里很窮,他父親好不容易湊夠錢讓洛里安上大學,還買了這件棒球服給洛里安做生日禮物。而在洛里安長大成.人的那年,他的父親也被人謀殺了。
如果形骸靈鹿的體內還殘存著洛里安的父親的一絲半點思念,它看到自己的"兒子"最重要的生日禮物被另一個龜孫子搶走并穿在身上了,肯定會大發雷霆的。
它肯定是以為伊萊恩在欺負它兒子洛里安。它作為父親,想給自己兒子出頭。
那真是非常簡單直白、充滿獸性的想法。形骸靈鹿的智商,大概就和普通的鹿兒沒有太大區別。但它也是一頭殺傷力強大的雄鹿,把它視同為野獸化的德魯伊比較好。
不過相對地,這難道就是偉大的父愛嗎?洛里安的父親含辛茹苦地把洛里安養大。即使老父親死去了,也依然化成這種形態來繼續守護自己的孩子。如果這都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愛,什么才是?
"你怎么眼淚汪汪的,不至于吧?"洛里安苦笑道。
"抱、抱歉,上了年紀就是容易多愁善感。"伊萊恩半開玩笑地說。
"你這樣說我就不樂意了。你明明比我還年輕,你這樣說豈不顯得我也是老爺爺了嗎!"洛里安也半開玩笑地回道。
畢竟他們都是只有兩三百歲的小孩子而已。
兩人樂過之后,洛里安想起了什么,就從納物口袋里取出一把電吉他:"對了,夜鶯女士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欸?"伊萊恩看著那把斧子愣定半秒。他沒有特別地吃驚,但他還是有點意想不到:"[該隱.零式]?你、你怎么會拿到這個的?所、所以這樂器還真的存在于世界上啊,我還以為它只是我想象出來的東西。"
"明顯不是。幻想也肯定是以現實為依據的。"鹿人德魯伊咧嘴笑道,"否則就沒法解釋,你是如何僅靠幻想來還原這把斧子傳說中的音色了。你肯定以前在哪里見過這把斧子,聽過它的聲音,才能靠幻想還原出來。"
"嗯……我、我真的見過這個嗎……?"就連伊萊恩自己都不相信。他怎么以前可能見過傳說中的[該隱.零式]。這種傳說中的樂器不可能和他有過任何淵源的。
即使索里斯王國的王宮里也不可能藏著這么厲害的傳說之物。如果真的存在這種東西,雷歐早就拿出來炫耀了。
嗯,想不明白。干脆不想。
"奏、奏一曲給我聽聽?"伊萊恩問道,"我、我也想聽聽這把斧子的音色啊。"
"很遺憾,似乎做不到。"洛里安尷尬地笑,"我之前就試著去彈奏了一下,但是這把斧子完全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種傳說之中的斧子是會選擇主人的,不被它承認的人就連琴弦都沒法撥動,彈不出聲音。"
"怎、怎么可能有這種事情。圣、圣劍會選擇主人我倒是聽說過,但是一把吉他也會選擇主人?太、太扯了吧……"
"搞不好它是一把吉他形狀的圣劍呢?"洛里安開玩笑地說。
本來是開玩笑的,但他說完這個之后,不僅伊萊恩沉默了,就連洛里安自己都沉默了。
"所以……你要不要彈奏一下它看看?你的身體已經能稍微動一下了吧?"
"如、如果是讓指頭動的話。"伊萊恩答道,"把、把它放在床邊,讓我能摸到它的弦,我看看我能做什么。"
洛里安就按照吩咐,把[該隱.零式]放在伊萊恩的床頭,再挪動了一下伊萊恩的手臂,讓白獅人少年的手剛好可以碰觸到琴弦。
"其、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想問了,為什么這把斧子要叫做[該隱.零式]?"在彈奏之前,伊萊恩好奇地問。
"具體出處我也不太清楚,但據傳它是由吉他之神創造出來的第一把斧子,流傳著最遠古最純凈的音色。"
伊萊恩瞇起眼看著洛里安:"那、那個,這是電吉他,電吉他是遠遲于普通吉他被發明出來的。要、要說這個是神創造出來的第一把斧子,邏輯漏洞豈不是有點大?"
"但它是神器,不需要電也能彈啊。"
伊萊恩無言以對。
"別說了,快彈快彈"洛里安笑道,似乎真的很期待。他偶然也會像這樣,表現得有點小孩子氣。
于是伊萊恩稍微動了動手指,用力去撥動琴弦。
咚果然,它響起來了。
吉他被彈就會響,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道理。
不知道為什么洛里安沒有辦法把這個吉他彈響,世上離奇的事情實在太多。
伊萊恩沒有用另一只手去壓弦,彈奏出來的只是非常單調普通的音色;但[該隱.零式]發出的音色果然很獨特。它有著一種遠古和現代交融、虛幻與現實重疊的美。
"夜鶯女士說你是這把吉他的正統繼承人,你果然是。"鹿人青年笑道,"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夠彈奏它,它只屬于你。"
也許。又或者這其中有什么玄機,需要用特殊的手法去彈,之類的。不過伊萊恩不想去深究了。
"輪、輪到你了。"他說,"彈、彈點什么給我聽吧,洛里安。"
鹿人德魯伊取出另一把電吉他,雷鳴SRT2,"你想聽什么曲子?"
"來、來電抒情的,悠揚的。"伊萊恩撒嬌道,"我、我剛才被那頭形骸靈鹿(你爸)嚇得不輕,你的補償我。"
"好好好,我給你彈幾首曲。"洛里安開始輕輕地撥動琴弦,奏出連串流水般的樂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