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人?”岳子然一怔,掃了一眼此人打扮,果然是位有錢人,只不過這名字也太直接了些吧?游慳人見他神情便知道他是誤解了,忙解釋道:“我姓游,陸少游的游。慳人,小氣之人,公子切莫想岔了。”岳子然尷尬一笑,當即回了一禮。游慳人這才轉過身子在前面帶路,口中說道:“今rì天色已晚,公子且在這里暫住一宿,明rì我親自送公子到莊上。”“莊上?什么莊上?”岳子然好奇,問道:“我們還沒有到地方嗎?”游慳人扭過頭看了瘸子三一眼,見他面無表情,頓時醒悟過來:“哎呦,你看我這腦子,忘了瘸三兒是根木頭,公子不問他一定是不會開口解釋的。”說罷,指了指眼前的亭臺樓閣,說道:“這是我們自在居平時會客以及我住在這里處理生意事務的地方,老主人住的莊子還在太湖中呢。”岳子然點點頭,四周環顧見這座莊院比其他人家都要大許多,卻僅僅只是待客的地方,當即不禁暗暗咋舌,越發對死去的老書生好奇起來。這座莊院是典型的宋代蘇州園林,園內庭臺樓榭,游廊小徑蜿蜒其間,zì誘寫意。偶有廊橋橫架于小溪之上,可以看到水中肆意游動的各類魚兒。此時莊院內沒有其他客人,但下人眾多,所以倒也不是很冷清,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這里的仆從衣著很統一,男仆從全身為黑色,女仆從全身為白色,在他們袖口衣領處又各有不同的花紋,琴棋書畫,花草銅錢,甚至還有刀斧臉譜,做工細致講究,似乎在表明他們不同的身份。一路行來,岳子然疑惑越多,只是對這些事情略微知曉的無名和尚已經隨著瘸子三不知去什么地方了,所以他只能暫且先放在肚子里,待坐上游慳人為他們接風洗塵的酒席,酒過三巡之后,才將心中疑問說了出來。游慳人聞言笑著說道:“本來這些事情公子見到石大家以后便會知曉的,不過公子問了,我作為下人不敢不答,只是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還請公子見諒。”停頓一番,岳子然在他這話中聽出一絲的不服氣,隨即聽他緩緩說道:“自在居存在許久,具體多少年月我不知道。只知道老主人他們以前是生活在太湖深處的,后來有一天老主人架一葉扁舟出了太湖,開始做生意,用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便闖下了這富可敵國的家業,我便是在那時跟隨在老主人身邊做生意的。”“后來適逢宋金交戰,老主人便將瘸子三他們這些受傷的兵士從外面帶回來,安置到了自在居,我也是那時才知曉自在居所在。不過……”說到這里,他有些艷羨的看了岳子然一眼,“即使現在我想要進入自在居還是需要人帶領呢,地形太過復雜了。”“直到那時我才知曉,自在居還有其他妙人,這些人世代隱居在此地,與老主人的祖先頗有淵源,可以看做是家人吧。至于他們是什么妙人,明天公子您上到自在居后便明白了。”他“呵呵”笑著說罷,看了岳子然手指上的寶石指環一眼,坦然說道:“說實話,我本來以為老主人會將寶石指環交給石大家的,卻沒想到最終出現在了公子手中。”“怎么?你也不知道其中緣由?”岳子然心中隱隱有所領悟,還不是很透徹。游慳人搖了搖頭:“不知,老主人一年前卜算一卦……”說到這兒,他抬起頭來,說道:“哦,對了,老主人他擅長卜卦推演。”見岳子然等人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他推演一番,便對我們所有人吩咐說,他要外出尋友,一起為那寶石指環尋找一位大能的主人。”“尋找?”岳子然注意到了這個詞,但確實想不到曾在哪里見過那和尚與書生。說罷這些,游慳人便不再言語了,岳子然估計他也就知道這么多了。不過,他為岳子然留下的疑惑卻比先前更多,讓岳子然在回到備好休息的小樓時,腦海中還在思考這些問題。半夜一陣小雨。沙沙的雨絲匯聚成線,一滴一滴的敲打在樓下窗前的芭蕉葉上,然后迸濺到旁邊養著魚的水缸中,敲響一種美妙的音樂,把岳子然驚醒。卻又像無名和尚的木魚聲,讓他陷入了一片空靈之中,似睡未睡,想醒未醒,運行著體內氣息直到雞鳴三聲,才又沉沉睡去。再睡醒時,天已經大亮,雨還在沙沙的下,如蠶抽絲一般。岳子然的屋子臨街,可以聽到巷道中偶有行人走過,腳步踏在青石板上,敲出陣陣“噠噠”聲。突然,一個岳子然似乎聽到過的少女聲音,在里弄小巷的一端,cāo著半生不熟的吳儂軟語走了過來:“賣杏花哉,有要杏花末?介好伐的杏花。”這小姑娘叫賣聲中蘇州土話與官話相雜,頓時讓岳子然笑了起來。他披上一件長衣,打開窗子探頭看去,正好看見了一個小丫頭穿著綠色粗麻布衣,梳著兩只丫髻頂在遮雨的斗笠下,那斗笠略大,顯然并不是她的,所以看起來略有滑稽。她左手挎著一只竹籃子,籃子中放著些嬌艷yù滴的杏花,在細雨中如剛摘下來一般精神。小丫頭穿著草鞋,嘴中喊著惹人笑的喊賣聲,一雙眼睛卻只注意著腳下,看到地上有積著水的小水潭后,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卻并不繞過,而是饒有興趣的將小腳放在清澈雨水中,緩緩趟過,口中叫賣聲再喊起時,卻平白多了些喜意。她在頭發間別了一一枝杏花,抬頭間讓岳子然看見了她的真實面目。“碧兒。”待小丫頭走到他窗下,岳子然忽然喊道。“嗯。”小丫頭正要在趟過一個積水潭,聞言平抬起頭,條件反射的應了一聲,卻沒有看見人,又向后看了一眼,見還沒有人,便又低下了頭,嘀咕道:“誰喊我?”卻至始至終未朝頭上看一眼。“碧兒。你這籃杏花我要了。”岳子然無奈,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這次她終于聽到了聲音的來處,抬起頭,兩只水靈靈的眼睛,掩藏在密長的睫毛下,看見了岳子然,驀地又高興的將雙眼瞇成了月牙兒:“岳公子!”剛說完,便聽她“哎呦”一聲,被她丫髻撐著本就脫離了腦袋的斗笠,這下徹底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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