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順著半掩的窗子吹入室內,左丹青恰在此時抬眸,正對上惠昭高深莫測的笑容。
剎那間,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見左丹青并不答話,惠昭也不著急,循序漸進的誘導:“受到這樣的侮辱,你真的就咽得下這口氣?”
左丹青眸光一凜,終于動了動唇,低聲道:“陛下以為,臣女該當如何?”
聞言,惠昭微微一笑,還以為左丹青終于被自己說動,于是連忙趁熱打鐵。
“朕說過會幫你,自然會做到,只是……還要冉小姐你爭氣才行。”
果然,左丹青心底冷笑,等待著惠昭的下文。
只聽她壓低聲音,十分認真的開口:“江令這人看似放蕩不羈,卻有一處軟肋,只要捏準了,想讓他低頭,不難。”
“軟肋?”左丹青假裝茫然的看著女帝,疑惑的問:“什么軟肋?臣女愚笨,還請陛下明示。”
惠昭斂了笑容,正色道:“他的妹妹,江樂!”
居然是她?左丹青心下一沉,敷衍著說:“可是臣女同江樂并不熟識。”
“這樣啊……”惠昭嘆了一聲,突然話鋒一轉:“對了,朕還忘了問,冉小姐白天在宴上用的那個木匣,是哪位高人所制啊?”
就知道她不會放過這個問題,左丹青吐出一口濁氣的,自己今日既然敢將它拿出來,就算好了會有這么一遭,只是……斷沒想到女帝會如此直接。
“臣女幼時在岐山看病,機緣巧合遇到一位隱居的高人,臨別時得他相贈,可惜當時臣女還太小,這位高人姓甚名誰。也記不大清了。”左丹青心知她這么說女帝也不會相信,不過這樣正好,知道冉家有這樣的秘密武器。卻偏偏一時半會兒還動不得,跟冉將軍那個老狐貍二人互相猜忌……恐怕會很有趣。
左丹青不厚道的想著。果然聽女帝干笑道:“不記得了?嘖嘖……冉小姐的記性可真是不大好。”
聞言,她連忙跪倒在地,裝作十分驚恐的樣子顫聲道:“陛下息怒。”
惠昭深吸一口氣,又重重的吐出,無奈的開口:“起來吧,朕沒有生氣,今日之事。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是哪天改了主意,再來找朕也不遲。”
她這是準備放自己走了?左丹青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小心翼翼的起身。行禮告退。
惠昭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吩咐兩個宮婢進來,帶她離去。
終于出了宮門,等到坐上馬車的時候,左丹青攤開手掌。只見掌心已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這時一道黑影向著馬車飛奔而來,掀開簾子跳入馬車中,看著左丹青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開口:
“小姐,剛剛好驚險。你怎么不許奴婢出來?”此人正是云梓,其實她回去拿衣服不過都是借口,左丹青料定女帝今晚會請她走那么一遭,于是特地安排了自己在明,云梓在暗。
“呵呵……”看著云梓擔憂的神色,左丹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放心,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么。”
云梓皺眉,并不認同:“幸虧女帝只是試探您,可是若是真的,小姐該怎么辦?不過……小姐到底怎么看出來那個男人是宮里的公公的?”
“其實我不知道。”左丹青坦言:“我只是詐他一下,沒想到這么容易就詐出來了。”言畢,她還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反正有你在,那人也掀不起什么風浪,我只是想引那幕后之人早點現身罷了。”
“原來如此。”云梓點了點頭,探出頭吩咐車夫啟程,旋即又轉身對左丹青問道:
“那陛下都說了什么?可有難為小姐?”自那太監離去關上了房門,云梓就難以挺清楚房中二人的對話,于是現在才忍不住好奇想要詢問。
“她問我愿不愿意替自己報仇。”左丹青也不隱瞞,如實說道。
“報仇?”云梓更加詫異。
“是啊……她說,今日宴會被江令如此羞辱,到底咽不咽得下這口氣。”說到此處,左丹青陰測測的一笑:“她恐怕是心里想著,讓冉家和江家對上吧。”
聞言,云梓緘默,漂亮的眉毛越鎖越緊。
左丹青見到她凝重的神色,又繼續開口:“放心,我敷衍過去了,只是……我倒覺得她還不死心。”
“江家是南擎百年世家,樹大根深,就算是將軍,平日遇見了都要以禮相待,小姐,您千萬別以卵擊石。”云梓忍了忍,最后還是開口勸慰。
原來這傻丫頭是在關心自己,左丹青心中驟然一暖,忍不住感慨:“你想的周到,只是,我在想這次是不是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什么機會?”云梓怔住,顯然不明白左丹青話中的意思。
“一個……借刀殺人的大好機會。”左丹青薄唇輕啟,幽幽吐出了這么一句話來,漆黑如墨的眸中閃過一道凜冽的殺機。
紅燭滴淚,少女秋水般的明眸凝視著自燭壁流淌下來的蠟淚久久不動。
一直坐在身邊的婢女終于看不下去的,出聲提醒道:“小姐,已是子時了,您不準備歇息么?”
聽到耳邊傳來呼喚聲,少女才猛然回神,轉眸拉著她的手道:“珍珠,你說女帝今日見到她會怎樣?會喜歡?還是討厭?”
“小姐……”珍珠皺眉,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冉雯思一眼,正色道:“不論如何,她要嫁過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將軍又是那樣的態度,咱們無力回天,您……您還是忘了吧。”
誰承想,她這句話說完,冉雯思立刻就冷了臉,咬牙切齒的說:“忘了?怎么能說忘就忘得!這家里一個個都是狼心狗肺!算計著我,我不認命!我不認命!”
她越說聲音越是尖利,嚇得珍珠趕忙勸慰:“小姐,您小聲點的。已經這么晚了,可別讓隔壁的聽見。”
珍珠口中的“隔壁”就是個隔壁院落住著的大小姐冉雯淑,冉雯淑兩年前喪夫。冉將軍體恤她,特地接回家中小住一段時間。只是喪夫以后,冉雯淑的性子就古怪的很,珍珠生怕有什么不該聽的,給那位聽去。
經她這一番勸說,冉雯思漸漸冷靜下來,只是眸中怨毒的神色仍舊沒有消散,她深吸一口氣。招手示意珍珠將耳朵湊過來,然后壓低聲音道:
“告訴那邊的,動手吧,我不準備在忍下去了。”
眼看著一個半路殺出的陌生人搶走自己的一切。冉雯思表示無論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斃。
“現在?”珍珠吞了吞口水,不確定的問道:“小姐,不再等等么?以奴婢之見,咱們不如等到成親的那天,讓他們都措手不及。”
“不行。”冉雯思果斷的搖頭:“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那邊接受。更無法容忍她穿上本該屬于我的嫁衣,我要她死,現在!馬上!”
看著冉雯思又有要抓狂的架勢,珍珠艱難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連忙點頭。不敢再有任何異議。
再說另一邊,左丹青同云梓終于回到了冉府,還不等回到墨香閣,冉將軍就派人來將她叫了過去。
于是,左丹青只好跟在那小廝的身后,走向冉老將軍的臥房。
這個時辰,他都還未入睡,恐怕一直是在等著自己,左丹青默默腹誹,心中還在盤算著如何應付他的問話,抬頭時就看到他的房門已經在眼前。
她小心翼翼的進了屋,一股若有若無的花香飄入她的鼻子中,左丹青剛想細嗅,卻見冉云披著一個外袍從內室走出,見狀,左丹青連忙行禮。
冉云卻擺了擺手,眉宇間盈滿了怒氣:“不必行這些虛禮,我知道在你心中并不敬重我,只是……你也別挑戰我的耐心,今日在宮宴上,你參與比試,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知道他會這樣問,左丹青斂眸,掩住目中的譏諷,一字一頓坦然答道:“我只是不想讓軒轅煜如意,若是將軍想要怪罪,就去女帝面前說出真相好了,只要說出我的身份,說我并不姓冉,他們自然就會轉移目標。”
呵……她倒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了?!冉云嘴角抽搐了一下,瞇起眼睛怒視左丹青,冷笑道:“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我告訴你,既然我能將你抬到今天的位置,便也能讓你摔回去!”
左丹青卻不以為意,聳了聳肩膀,扯出一抹苦笑:“青青從來沒敢質疑過將軍的能力。”
冉云被她這句話噎住,半天都沒有再發聲。
是了,他就算說出去又能如何,女帝已經盯上了冉家的,豈是推出個替罪羊就能善罷甘休的?這個小東西,已經不知不覺將自己同他綁在一條線上了。
冉云怒極反笑,無奈的望著左丹青開口:
“好啊,你這是在逼我呢。”
“將軍何出此言,青青只是想要個堅定的盟友罷了。”左丹青的面色終于有所緩和,換上一副笑臉開口:“更何況,若是將軍愿意,那個連弩的圖紙,青青也會的舉雙手奉上。”
還真是打一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冉云苦笑,如今她也會用這么一招了。
不過事已至此,他已經果斷沒有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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