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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明朝版槍桿子土改


更新時間:2014年01月15日  作者:猛將如云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猛將如云 | 奪鼎1617 


陳天華沒有想到的是,在他那份請罪文書上交之后不到半個月,從順化經過廣州又轉而抵達港島的信使便將守漢的批復送到了他的面前。冰火中文binhuo.

“打了敗仗打算請個罪就完事了?在哪被誰打敗的,就在哪里把面子找回來再說!”

在他的請罪文書上,守漢用朱砂張牙舞爪的寫了幾行字,鮮紅的朱砂,淋淋漓漓,如同血一般。

“主公的意思是說?”

他看著眼前陪同信使前來的李沛霆,試圖從他那里找到答案。

“新安之事,主公說了,不能全怪你。主要責任在他。他沒有考慮到內地的宗族勢力是如此的強悍頑固。議事的時候有人說要更換你,本來主公都有些動搖了。但是大小姐的一句話,改變了主公的想法。”

原來是小華梅的功勞?!

“不知大小姐說了什么?”

陪同信使前來的李沛霆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守漢最近的一個習慣,就是喜歡議事的時候帶著小華梅,給她設了一個座位,要她在一旁旁聽,算是對她的一種歷練和教育。會議間歇的時候i,守漢有時候會就會議當中討論的一些事情,來考校這個寶貝女兒一番,看看她的見解如何。

在議事會討論如何處置新安縣受挫之事的時候,有人提出,陳天華帶兵辦事不利,建議將他的北路軍主將之位撤換,調他回來繼續主持營務處事務,換別人前往廣東辦事。

而從外地趕回來的王寶,也在會議之前向守漢表示愿意去廣東幫助陳天華打開局面。

“換人的話,還要重新熟悉當地的情形,不是更加的耽誤事?一來一往,至少兩個月不能有什么大動作,而且對港島的軍心士氣不利。”

坐在一旁小桌子后面的華梅,冷不丁的冒出來這么一句,讓正在熱烈討論的人們愣了一下。不由得對這個垂鬏少女另眼相看。

“于是,主公便改了主意,不再提更換前敵主將之事,特為寫了信給你我。要我們通力合作,將廣東的事情辦好!”

原來是大小姐的功德!

陳天華有些不知所措了。

“莫要想別的了,心里面記得有這樁事,日后大小姐有事情要用到你的時候,記得出力報效就是了!”沛霆嘴里這樣說,心中不住的偷笑。

如今鹽梅兒也生了一個兒子,正是嫡出之子,日后到底是長子繼位還是嫡子繼位,一切都在兩說之間。但是,歷來都是以實力為最后的決定。如果有一群統兵將領站在嫡子這邊,想來那黎慕華也只有暗中抽泣的份兒!

怎么樣的通力合作,陳天華有些木訥了。

信使從隨身攜帶的圖囊之中取出一份文書,請李沛霆、陳天華二人驗看過了上面的火漆封印,之后拿出收據請二人簽收。

“這是主公寫給你的信。給我的是要我將手中的漢元商號在廣東各處的分號、聯號、有商業往來的買賣鋪戶整頓一下,全數用于對付新安縣的這群土豪!另外,從書信到的那一天開始,我已經下令,不再與同新安縣這群土豪有關系的商戶有往來,抓緊時間回收賬款。”

這是要從經濟上完成對新安縣諸家族的包圍兜剿啊!陳天華咀嚼著李沛霆話里的意思。

打開了那份厚得有點過分的書信,陳天華有些自嘲的同同信使打著哈哈,“別人都是高歌猛進,只有我這里是垂頭喪氣。唉!人品問題啊!”

那信使聽了,卻是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主公果然說對了!”

“在下出發登船時,主公特意招呼我去他的簽押房中面授機宜。他說,要是陳大人不說喪氣之言,下面的這些話便不用告訴他,要是聽說別人打了勝仗,說了些喪氣話,便要將這些話,如實的轉達到。”

“天華聆聽主公教誨!”

“天華,不要覺得張小虎、許還山他們打了勝仗就如何?老實講,他們面對的敵人遠沒有你面對的敵人兇惡狡詐,善于蠱惑人心,具有欺騙性是你面對的敵人特點。同困守孤島,周圍都是華人同胞的西班牙人,相比較新安土豪,他們既沒有組織,又沒有人心基礎。且我南中軍在呂宋耕耘多年,張小虎又素有兇名在彼處,故而一鼓成擒。”

“同樣的局面,莫家亦是如此。收復紅河地區后,莫家橫征暴斂,且又有蝗災等禍患,內部諸大臣貪圖功名富貴,或是打算自保身家。試問,以上等情形,你面對的新安土豪有嗎?”

在得知新安受挫之后,守漢也是絞盡腦汁的思量問題出自哪里。為此居然到了寢食不安,輾轉反側的地步。見到此狀,不由得鹽梅兒很是心疼,“那么多的國王、蘇丹都被你掃平了,區區的幾個豪紳就讓你如此為難?”

聽了這話,守漢不由得回了一句,“你懂得什么?!”

“不把他們收拾了,以后兩廣、內地的那些人,我怎么對付?!”

見相公如此糾結,鹽梅兒也不好說別的什么,只得溫言勸慰,讓守漢上床休息。

好一番輾轉反側后,守漢這才沉沉睡去。睡夢中,隱約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著幾個詞,或者是幾句話。仿佛便是解決這些難題的鑰匙,但急切間又聽不清。

“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

“豪紳、中小地主,自耕農。”

“祠堂也是死地主。”

“二五減租,一五減息。”

“分化瓦解敵人。”

“中國社會的問題便是農民問題,農民問題歸根結底是土地問題!”

“啊!”

好不容易聽的清楚了只言片語,守漢卻又一腳蹬空,從云端上直接落了下來。

從床上坐起來,命那個侍寢的天竺胡姬阿辛點亮了燈,喝了一口放在床頭擱板上的溫茶,那胡姬阿辛用細長的手指揉捏著守漢的太陽穴。

“王!可是做了噩夢?”

這個胡姬不太清楚守漢的稱號官職,只知道自己的男人手中有著好幾枚國王的王印。既然滅了別人的國,那就是王了!

“沒事,夢到了一些事情。”

坐在桌前努力的回憶夢中聽到的那些詞匯,守漢猛然驚醒。

歷來中國社會爆發的農民起義也好,流民風潮也好,歸根結底就是一個土地問題。你們這些土豪劣紳既然能夠用土地和宗族血親關系紐帶來組織人力、武裝同我對抗,那么,我一樣可以用土地問題來對付你們!

在這封厚厚的信件中,守漢將自己對于新安問題的看法和解決方案向陳天華做了詳盡的闡述。

“主公命兵司抽調了兩千人到港島來聽候調遣,另外,從政事堂的畢業學生以及各處村寨中抽調了一百五十人,一并到此候命。”

“我也從漢元商號中選拔了數十個熟悉新安縣情況的伙計,命他們到此候命。”

信使和沛霆二人將各自對于陳天華的人力支援情況向他講明。

“主公說了,這新安只是一個試驗田,要把這里的情形搞清楚,搞好,我們以后才不會栽更大的跟頭!”

半月后,當征調來的兩千援軍和那一百五十名有著村鎮工作經驗和學習經歷的村長們,以及李沛霆從廣州漢元商號系統抽調來的數十名熟悉新安縣情況的伙計抵達港島的時候,這里已經完全從四月受挫的頹唐氣氛中解脫出來。

從鯉魚門碼頭向港島上眺望過去,島上稍微平整些的土地都變成了壯丁們的訓練場。那些還沒有來得及更換全套南中軍制服盔甲的壯丁們,穿著臨時從庫房里調劑出來的胖襖,手中舞動著喪門槍和絕戶刀,在甲長們的帶領下,一招一式的奮力操練,吶喊聲此起彼伏。

“可謂是士氣如虹啊!”

“不錯,人心可用。”

兩個剛剛從政事堂畢業的學生在船頭點評了一番。

這些還散發著青蔥氣息的學生,和那些有著鄉村工作經驗的村長,以及熟悉新安縣情形的商號伙計,同在島上的部隊選調出來的兵士、軍官一起,被編成了一支支數十人的小隊伍,如同一枚枚細小的鋼針一般,插進了新安縣這個看似針扎不進水潑不進的堡壘中。

看著一條條小船在慢慢落下的太陽余暉中向海對面無聲無息的劃了過去,在碼頭上送行的陳天華不由得冷笑一陣,當日他引兵去攻打吉慶圍,不料被各處村寨圍村村民不停的襲擾,那些圍村的首領也知道南中軍的野戰厲害,自己是萬分敵敵不過的,于是便依托各自圍村,將人群列在圍村一箭之地內,對過路的南中軍隊伍進行牽制,遇到有落單、掉隊的兵士便如同餓狼一般撲將過去,兇狠的撕咬一番。

攻打吉慶圍所造成的損失中,倒是有將近三分之二的傷亡是被這些人造成的。

在陳天華請罪文書上描述的這一情節當中,很是恰當生動的說明了這一場景。“行軍時兩名斥候先行上馬前出,距離尖兵隊不過百余步,堪堪拐過一棵榕樹,從道旁草叢中,十多個村民跳將出來,用撓鉤把兩人連人帶馬撲倒在地,用石頭活活地砸死了。當大隊趕到之時,這十幾個人已經作鳥獸散。”

“如今,我就和你們玩爭奪人心的斗爭!”

陳天華遙望著吉慶圍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語。

崇禎七年六月。

吉慶圍。

五大家族的人們又一次聚集在了鄧元勛的宅子中,這一次,氣氛較之上次鄧老太爺請大家吃盆菜時,沉悶了許多。

“海賊雖然退走島上,但是卻又有一股一股的散匪流竄于鄉間各處。有些不法之徒,甚至是本族的不肖子弟與他們混在一起。煽風點火,說些大逆不道的言語!”

鄧老太爺召集大家來,主要就是為了這個。

月余來,那些配備著護衛武裝的工作隊,在熟悉情況的漢元商號伙計們的帶領下,似一條條小魚,往來穿梭于各個村莊之間。不進圍寨是他們的原則,但是,圍寨之外也有大批的村民和村落。陳天華交給他們的任務,就是將這些在圍寨之外的村民們的心爭取過來,至少,要讓他們在日后做到兩不相幫。

雖然說工作進展的很是艱難,差一點就讓陳天華啟動了后來被守漢戲稱為“槍桿子土改”的方案。在這個所謂的槍桿子土改方案中,陳天華打算出動全部機動兵力,直撲九龍,沿著半島北上,在五大家族地區內,用武力做后盾,抄了地主的家,把地主的浮財糧食分給農民。這樣做,既簡單,效果又直接。

但是,想想,還是被陳天華自己否決了。道理很簡單,你把糧食、衣服、銀子給農民送去了,他們敢收嗎?農民根本不敢收,即使勉強收了,晚上還得偷偷摸摸地給地主送回去。少不得還要搭上幾句賠情話。

經過近千人日夜不休的努力,一股股被五大家族的族長們稱為“歪風邪氣”、“大逆不道之言”的輿論從各個村寨中傳了出來。

“種田人頭上三把刀,租子重,利錢高,祠堂香火少不了!”

“祠堂的香火錢,是不是應該公布一下賬目?孝敬祖宗沒有問題,是應該的額,但是也應該有一個親兄弟明算賬吧?!”

“當初和別人爭水、爭田,爭宅地,爭墳地,去打冤家的人回來都有湯藥錢,我們去和海賊打仗,怎么一文錢都沒有見到?”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議論紛紛刮進了各家族長老爺們的耳朵里。

更具有強大殺傷力的還在后頭。

“族里有規矩,賣地的話,也要先盡著族里的人買,那么,如今我們的地租和利錢,也都是借的族里的族房兄弟的,是不是也應該降低一些呢?!”

這些風聲都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無一例外的傳播到了圍村里,搞得圍村里的人們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不能說我賣地的時候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交租子,交利錢的時候,是不是也應該說說同宗同族的情誼呢?

街頭巷尾的議論,自然有耳目報給族長們,這一下,族長們都慌了神。

從那些家中有些田地,雇傭了幾個長工,或是出租一部分土地給族人耕種的小地主,到自種自吃的自耕農,還有那些租種別人土地的佃戶,都將眼睛盯緊了族長們的動作。

“祠堂的香火錢確實是應該賬目公布一下,每年都收那么多的香火錢,可是祠堂里也沒見到給祖宗們供奉什么好東西!連帳帷都是天啟皇爺初登基的時候換的!這都多少年了!?”這是所有人的說法。

“租子、利錢,都應該降一些!就像那天從省城里回來的十二弟說的那樣,租子,應該是二成五,利錢,應該不能超過一分半,而且不能驢打滾!”這是佃戶們的說法。

“同族兄弟之間有個銀錢往來,應該把利錢降低些,不能說我們賣地要讓著同族兄弟先買,同族兄弟之間收起利錢來卻不念及祖宗的面子!”這是那些小地主和自耕農們的呼聲。

“更有甚者,居然說出要是不給他們一個明確無二的說法,他們便要去祠堂哭祭祖宗,然后南下出海去謀生!”

候家的族長有些無可奈何。

“你這話還算是好的,我彭家,不怕列位仁兄笑話,已經有人將那些海賊延請到家中,待如上賓啊!連我這個族長的話他們都不聽了!可恨那些海賊也會裝腔作勢,每日里幫助這些刁民下田干活,告訴他們如何能夠打更多的糧食,收獲更多的魚蝦,如果在南中的話,他們的土地是如何如何,等等大逆不道的言語,我都羞于出口,怕臟了各位的耳朵!”

彭氏家族的事情,其實在其余四家中也都有出現,但是那幾家沒有像他這樣,直接自曝家丑,這一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

“你族中出了這樣的逆子,你為何不開祠堂處置他?什么侵豬籠,沉塘,都給他們用上,處置幾個不肖子孫,他們就老實了!”

聽了這話,彭家的族長胖臉上的肥肉抖動了兩下,翻著圓眼打量了眾人,“我們五家一向是同氣連枝,我就不信,你們家中就沒有出現這樣的人,沒有人說這樣的話?!還有,據我所知,上水的區家、余家,沙頭角的蘇家、李家、西貢的成家、溫家,在九龍和周邊離島各個島上的林家,私下里都在串聯,要求族長公開賬目開支,要求在族內進行所謂的減租減息。九龍的林家已經扛不住了,昨日我聽說,林家開了祠堂,請了人來做公證,將族內的田租、利錢,降到了二成五和一分半。而且,族長林阿四,還歷年祠堂的公費開支,在祠堂的祖宗面前一一公布。”

聽了彭族長帶來的最新情況,眾位族長們都心驚膽戰,這口子一開,日后的事情就更加的不好辦。租子、利錢,降還是不降,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降了,勢必會得罪了族中的富戶,也影響了自己的利益。不降,那就是將自己同族中占大多數的老少爺們對立起來。在如今這個風雨飄搖的多事之秋,得罪了全族老少,可是件不好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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