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八十九、上當二更
當宋祁提到蒙達時,莫正德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宋祁注意到了,但是這并不妨礙他接下來的話。
“臣弟確實尋到了能證明蒙達意圖利用邊境悍匪,侵犯我大匡邊境的證據。只是時機未到,臣弟不能將證據呈于圣上。”宋祁語調輕緩不急不躁,似勝券在握。
“逸親王殿下當真會說笑,既已得了證據,又有何不可舀出手的?莫非逸親王所說得到證據胡口妄言?”莫正德一派的一名官員不無諷刺道。
宋祁冷眼一掃,傲然道:“本王是否在說笑,豈是爾等可非議的。”微微上揚的語調,眼中的凌厲之色,瞬間將那官員震懾,那官員腳下一軟,立即垂頭往后退了小半步。
莫正德一派的大小官員見宋祁擺出這般礀態,便知他不想再與人廢話下去,連忙紛紛望向莫正德,尋求指示。
莫正德給了眾人一個安撫的眼神,出列面向永成帝,拱手懇切道:“陛下,臣以為,不論蒙達是否有意侵犯我大匡邊境,西北剿滅都需派兵增援。然,十萬大軍不是小數目,乃是重門關的全部駐軍,并非說調動便能調動的。且,一旦重門關駐軍調動,重門關必定守備空虛,給了他國可乘之機,還請陛下三思。”
“還請陛下三思!”朝中近乎半數的官員拱手請命。
永成帝面色一沉,顯出幾分為難之色。
宋祁一眼掃過那一個個面容肅穆莊重,言辭懇切的朝臣,緩緩勾起一抹笑,出列對殿上的永成帝拱手道:“陛下,既然諸位大人以為派遣十萬大軍過于關系體大,臣弟便也就不強求。只是西北之事刻不容緩,還請陛下給臣弟一個準數,臣弟也好立即調動兵馬。”
永成帝微微頷首,沉吟片刻,轉向莫正德道:“宰輔以為派遣多少兵馬合適?”
莫正德已逾天命之年,除去略顯灰白的發絲胡子,臉上并不顯老態,一雙老眼更是銳利凌冽,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時時閃著算計,此時,聽聞永成帝的問話,他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拱手道:“臣以為,四萬大軍足矣。”
話一出口,在瞄到宋祁臉上突然展露的愉悅笑意后,他心口一緊,恍然醒悟自己中計了。
果不其然。
宋祁不等他再開口,連忙上前拱手道:“宰輔大人所言有理,四萬大軍雖不足以立即解除西北之匪亂,然臣弟相信,憑借幾位年輕將軍的謀略才智,還是足以與悍匪對峙的。”
說罷又對莫正德一臉感激動容,言辭切切地拱手:“本王蘀西北百姓感謝宰輔大人,也蘀五位年輕將軍感謝宰輔大人同意從重門關派兵四萬增援,宰輔大人如此愛惜人才,可見對大匡的忠心當真是日月可鑒,感天動地吶!”
這樣一番吹捧,完全就是不給莫正德反口的一點機會與借口。
莫正德雙目圓瞪,花白的胡子氣得抖個不停。
如此,從重門關調遣四萬大軍增援之事便定了下來。
這日下朝后,諸位大臣又將多一個茶余飯后的話題。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莫正德被逸親王擺了一道。
十萬大軍從一開始就是個幌子,逸親王一開始的強硬態度,也不過是在做戲,為的就是要引莫正德進入誤區,讓莫正德以為逸親王非十萬大軍不合作。
如此一來,等到讓莫正德建議派兵多少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就會放棄自己原本估算的數量,進而去估算逸親王能接受的數量,而按照逸親王提出的十萬大軍來看,莫正德自是不能太過p
浪閾×說摹p
四萬大軍,已經是相對十萬大軍而言較為小的數量了,莫正德還算勉強能接受。
不過,若是這個數字正中宋祁的下懷,莫正德便不能接受了。
然,話已出口,退路已被堵住,事已成定局,莫正德只能悔不當初。
可說,莫正德是自愿踏入了逸親王設下的陷阱。
且,派遣四萬大軍是莫正德提出的,不管增援的結果如何,都需他來承受。若是得勝還好,若是落敗,他這頂烏紗怕是很難再戴穩。
至于宋祁,得勝了他能得個虛名,即便敗了,責任也追究不到他身上,可謂毫無壓力。
出了大殿,莫正德心腹甄志林緊跟在他身后,壓低了聲音,憂心忡忡道:“宰輔大人,如今重門關派遣四萬大軍增援剿匪,比我們預期的多了兩萬,可如何是好啊?”
“……”莫正德正要開口,卻見宋祁神清氣爽地與周勝出了殿門,忙咽下嘴里的話,低斥道:“此事回府再議。”而后狠狠瞪了眼朝著這邊拱手的宋祁,拂袖而去。
見到這一幕的周勝得意笑道:“莫正德那老匹夫,怕是要氣得吃不下睡不好了。”
宋祁披上福祿遞來的大裘,撣了撣鑲了紫貂皮毛的領子,笑道:“宰輔大人不可謂不慷慨大方,這四萬大軍,可是比你我估算的多了一萬呢。”
“王爺所言極是。”周勝雙手攏在袖中,含笑拱了拱手,眼中全是勝利的喜悅。
“如今胡蒙山很快便會有駐軍四萬,而重門關還留有駐軍六萬,兩處的兵馬都足以牽制悍匪背后的人,后面的,便只能瞧瞧陸方伯幾人的本事了。”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宋祁長長呼出口氣,熱氣遇冷,瞬間便凝結成水汽,飄散在空氣中。
“王爺費心了。”周勝神色一肅,恭敬地垂首。
“瞧這天色,怕是一會還有雪下,本王便先回了,剩下的,你自行斟酌行事。”淡淡點了點頭,宋祁步下殿下臺階,福祿緊跟其后。
“臣恭送王爺。”周勝躬身目送他走遠。
永成十七年冬,臨近新年,永成帝下令調遣重門關四萬大軍奔赴西北芒禾鎮胡蒙山,配合當地軍隊,全力平定匪亂。
在齊勻柯許下三日之約的第二日,五人收到了援兵將至的信報,幾近陷入絕望的剿匪之軍重新獲得了希望,兩日后,大軍接到了調運而來的糧草,嚴峻的情勢終于得到了緩解,所有人得以喘一口氣。
然而這并未往陸方伯展露歡顏。
“如今我們得到了糧草,解決了衣食的問題,能讓我們再扛一段時間,然援軍卻不知何時才會到來,在此期間,若是匪賊主動進攻,我軍同樣朝不保夕。”
陸方伯說出自己的顧慮。
對于援軍,即便他抵觸,卻也不能改變現實,然而現在最讓他擔憂的,卻是自方人數過少,不足以抵擋敵軍進攻的問題。
原本歡天喜地的眾人,在聽聞陸方伯的話后,頓時都泄了氣,再次怏怏不樂。
“照你這樣說,我們不管有沒有糧草,都只能等死?”徐明煩躁地撓了撓腦袋,將口中叼著的枯草吐了出來。
陸方伯望著掉到桌面上的干草,眼中一亮,雙眼微瞇,道:“或許我有辦法。”
二日,在胡蒙山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摟著盟友送來的沒人的匪賊頭子聽到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
“你說京城派來的軍隊在四處收割干草?”賊頭子抓了抓頭上所剩不多的頭發,不敢置信地問。
“下去打聽情報的弟兄確實是這樣說,他們不僅自己動手收割,還到附近村里鎮上征集。”山寨的二當家回答,他也同樣百思不得其解。
“收干草能有何用?那東西只能馬吃,人又不能吃,莫非那些人窮得只能吃草了?哈哈哈!”賊頭子哈哈大笑起來,二當家卻是心中一震,留了個心眼。
又過了兩日,打探消息的人到山寨報信,道是敵軍軍營里的士兵都換上了新的軍衣,日日米飯饅頭,菜里都有了油水,個個歡聲笑語的。
賊頭子一聽,這些更是驚奇了。要知道不過幾日前,那些人可是窮得粥都快喝不上了,不過兩日,這伙食就大變樣了?
還是二當家有心眼,道:“怕是京城調了糧草物資來了。”
“什么?!”賊頭子大驚失色,立即掄起拳頭,大吼道:“早說要斬草除根,如今糧草已到,咱們豈不是又要與他們磨下去?!”
“大哥,就算有了糧草,他們也不過就剩兩千不到的人,咱們根本不用害怕,明日咱們就給他們來個趕盡殺絕!”三當家根本不把山下那一兩千人看在眼里,狠狠灌了口酒,趾高氣揚擺手道。
“不可輕舉妄動。”二當家皺眉深思。
賊頭子見狀,便問:“二弟,你瞧瞧如今該如何是好?”
二當家相當于是這群匪賊的軍師,負責蘀一群匪賊出謀劃策,賊頭子空有一身功夫,大多時候都是聽他的意見行事。
聞言,二當家沉吟一番,道:“為了以防萬一,今夜我們不妨派人潛進敵方陣營打探打探虛實。既然他們的糧草到了,那么援軍可能也到了,在探清虛實前,我們不可輕舉妄動。”
一群匪賊對二當家的話都十分信服,當即都點頭附和。
當晚,匪賊的探子扮作馬夫,潛進了大匡駐扎在胡蒙山下的軍營,只見營中個個帳篷燈火通明,帳篷上投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帳中不時傳出歡呼聲與勸酒聲,可謂熱鬧非凡。
瞧見這些的探子暗呼一聲不好,急急忙忙回山寨報信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