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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西北邊境,萬里荒漠,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人們感受不到上天的恩賜,在寒冬的惡劣氣候侵襲之際,這里只有哀鴻遍野。
無邊的荒漠,平日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塊草皮點綴,在這嚴寒的冬季,卻是連草屑都見不著一星半點,只能在皚皚白雪間,見著幾根干枯細小的矮樹枯枝,在寒風的肆虐下,這片空闊寂寥的土地變得愈發荒涼。
大匡軍隊駐扎營地。
天邊陰云滾滾,醞釀著下一場風雪,營地中穿著單薄的士兵跺著雙腳,哈著熱氣搓著雙手四處巡邏,不時閑磕幾句,聊以解悶。
簡陋的帳篷中,陸方伯坐在塌邊,借著微微的燈光,全神貫注望著手中匪賊所占據的胡蒙山的地勢圖,筆挺的濃眉越皺越緊。
此時未到黃昏,天色便已暗了下來,到了需要借助燭火的時候。
帳中沒有燒火盆,陰冷難耐,在物資得不到補充,極度匱乏的情況下,即便是副將,也不得不忍受這極寒之地的鬼天氣,即便是陸方伯這樣吃過苦的,也有些扛不住,更別提齊勻柯幾個優渥慣了的少爺,然而,對此他們并沒有怨言。
方伯,該用晚膳了。齊勻柯端著托案,掀起簾子進了帳篷。
一碟饅頭,兩碗面糊,一葷一素兩個熱菜,便就是他們兩人的晚餐。
來了。陸方伯抬頭對著齊勻柯頷首道謝,收好地圖放到枕邊,起身過去幫著齊勻柯清理了桌面,把晚膳擺好。
兩兄弟對坐在矮桌邊,一人一碗面糊,呼嚕呼嚕就著饅頭和兩個菜開吃。一邊吃,兩人一邊討論如何攻克胡蒙山。
且不說胡蒙山的地勢易守難攻,就是單說兩方兵力,我方就處于劣勢,在缺衣少食的情況下,要想攻下胡蒙山,怕是要得神仙相助。
齊勻柯大口咬了口粗糙發硬的饅頭,搖頭嘆道。
一個月來,他也習慣了這樣艱難的生活了,現在除了搗毀胡蒙山的賊窩。他也不想花心思在其他的事情上。
陸方伯聞言手下一頓,皺緊雙眉陷入了沉思。
他也知道,如今他們也不過是在硬扛,以他們現在的狀況,別說是進攻了。就是防守怕都要保不住,若是再無援軍。怕是他們就要葬身于此。
然即便如此。在陸方伯心里,卻是不希望朝廷派援兵來的,他們還沒有走到絕境,他不想請求別人的救援,即便是戰死,也好過茍活!
于陸方伯而言。請求增援是恥辱,他的尊嚴讓他無法同意。
看著陸方伯停下進食陷入沉思,齊勻柯頓時也沒了胃口。
沉默半晌后,齊勻柯嘆道:方伯。奏請援兵吧。
他們一群人終究還年輕,即便壯志躊躇,卻缺少經驗與面對困境的鎮定,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愿沒出息地請求支援,因為一旦他們提出支援,他們就輸了,輸得徹底,即便回京之后不會受到責難與白眼,他們也會再也抬不起頭來。
因為這是他們的初戰,對他們的一生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然而現實并不會因為他們的意志而改變,為了避免更多無謂的犧牲,請求援兵速戰速決才是上策。
聞言,陸方伯抿緊雙唇,雙手緊握成拳,眼中閃過不甘與不屈,卻并未開口。
三日,三日后若是還未想出辦法,我便奏請圣上派遣援兵。留下這句話,齊勻柯收好碗筷,出了陸方伯的帳篷。
聽著帳篷外風聲,陸方伯探手進懷中,撫著被體溫熨地溫熱的銀釵,雙目失神,喃喃道:念兒,難道我就要這樣認輸了嗎……
回答他的,只有呼嘯的寒風與冰雪。
繁華的京城絲毫沒有受到西北局勢的影響,年關將近,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走親訪友,為過年做準備。
青蓬圓蓋的馬車踏著風雪,停在了永濟侯府門外,八寶錦綢的厚重簾子掀起,玉冠白面,身披雪白狐皮大領的俊逸青年由馬夫扶著,踩著腳踏下了車輦,隨后又回身搭手扶著一身貂皮斗篷的年輕婦人下了車。
永濟侯府守門的門童見了下車的兩人,立即拔腿往里跑,邊跑邊大聲喊道:老爺,夫人,逸親王殿下與七姑奶奶回府了!
瞧這嗓子,倒是比本王府上的響亮。宋祁彎唇一笑,攬著顧安年上了大門前的階梯。顧安年淡淡一笑,并未回話。
逸親王殿下,七姑奶奶,瞧這大風大雪的,快里面請。侯府的管事已經聞聲出來迎接,躬身哈腰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領著兩人往里走。
宋祁噙著笑并未回應,對一個侯府的小小管事,他還不需開口。
過了垂花門,進了正廳,顧之源與項氏已聞訊候著,見了兩人自是一陣寒暄問禮,隨后顧安年與項氏到后院與府上女眷說話,宋祁則是留在了主廳,與府上男人們說話。
顧安年先是去給太夫人請安,好在兩位嬸嬸也在,也就不需她多跑幾趟了。
請了安,說了幾句吉祥話,將給太夫人與兩位嬸嬸的禮物奉上,又與太夫人,兩位嬸嬸話了些家常,顧安年便跟著項氏回了暖香苑。
府上的姐妹聽聞顧安年回來,不少都到暖香苑來問候,一干姐妹說了會話,便陸續有人起身告辭。顧安年出手大方,每個姐妹都送了些精致貴重的首飾,讓一干姐妹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眾人也由此看出,逸親王是真的待她不薄。
項氏倒是沒有因這些平日里不熟的侄女上門而不悅,反倒因著顧安年的出手大方而欣喜,只覺有面子,臉上的笑都真誠了幾分。
打發了一干不親熱的姐妹,顧安年又與最后留下來的顧安錦,一同去了先前自己住的西廂房說悄悄話。
因著顧安年很少回來,是以兩姐妹自顧安年出嫁后便很少聚在一起了,即便是涉獵時想聚聚,也因著接二連三的意外而不得不打消念頭,時隔半年多,兩姐妹自是有說不完的話。
錦姐姐,你與洛靖遠的親事談的如何了?顧安年最關心的便是這個問題。
原以為顧安錦會羞紅了臉,卻不料她面露愁容,嘆道:此事一拖再拖,也不知要拖到何時才能談妥了。
這是為何?顧安年心中一驚,顧安華已出嫁,寧秋霜也掀不起風浪了,就算項氏從中作梗,也不可能憑她一己之力與顧之源太夫人兩人作對啊。
這其中定是有其他的隱情,顧安年心想。
顧安錦又是長嘆一聲,這才娓娓道來。
與此同時,宋祁應付永濟侯府一干人等,可謂游刃有余。
先前聽聞王爺遇刺,我等還擔憂王爺身體如何,如今見王爺氣色精神皆好,我等也算松了口大氣。
說話的是永濟侯府的二老爺,也就是董氏的丈夫。
宋祁掃了眼這個一雙小眼中不時閃過精光的男人,哂笑道:勞諸位掛心了。
顧老二如今在兵部擔了個不大不小的職位,算是他除顧之源外,接觸的次數算多的永濟侯府的人了,畢竟他掛了個兵部的頭銜,不時要過去轉轉,這一來二去,對這個總是上前來打招呼的半個親戚也就識得了。
雖不如顧之源這個大哥有能耐,得皇上器重,顧老二也是有幾分本事的,至少打探消息的本事不錯。這本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至少在現在看來,宋祁覺得還挺有用處。如今,顧老二私下也算是他的人。
在聽到顧老二提及遇刺一事時,顧之源便皺起了眉頭,他原以為宋祁會當場發怒,卻不想宋祁依舊云淡風輕,心中詫異的同時,更是對這個權傾朝野的王爺有了幾分敬佩。
顧老二能自己在兵部謀得個職位,自然是懂得察言觀色的,注意到了自家大哥不悅的神色,他便趕忙岔開了話題,一群人說起了不痛不癢的朝中趣事。
顧懷卿在旁作陪,卻一直未曾開口,在眾人相談甚歡之際,他驀地開口,沉聲問:西北之戰,局勢愈發嚴峻,不知王爺有何打算?
在場眾人都知曉西北剿匪之事的負責人是宋祁,在朝堂上對此事爭議頗多的現在,顧懷卿這句話一出,熱鬧的氛圍頓時降到了冰點。
顧之源責備地望了顧懷卿一眼,對宋祁拱手道:還請王爺見諒,犬子擔憂表兄安危,才會失言。
宋祁抿唇一笑,雪白的狐皮大領襯得他愈發貴氣優雅,俊美如神。擺了擺手,他喝了口熱茶,笑道:無妨,懷卿不過是關心國家大事,本王又怎會怪罪。
王爺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其他人紛紛附和,又扯起了旁的事。
顧懷卿眼中閃過冷意,又要開口,顧之源皺眉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莫要再胡言。顧懷卿無奈,只得憋下心中的焦急與煩躁,雙唇緊抿不再開口。
宋祁眼角掃到兩父子暗中的舉動,勾唇一笑,不動神色地繼續與顧老二與顧老三交談。
暖香苑西廂房內,顧安年聽完顧安錦所言,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她怎么也沒有想到,不過短短幾月,阻礙顧安錦與洛靖遠在一起的人,竟然從項氏變成了顧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