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然小宅
宋璟這一聲皇嬸,叫的可謂不甘不愿,不僅僅是因為顧安年比他年紀小上許多,還因為他對這個人實在沒有好感。但是他知道,皇叔如今很看重這個人,是以即便她僅僅只是個側妃,他也要拿出足夠的尊敬。
是以,他不得不勉為其難稱呼顧安年為皇嬸,因為他還記得這幾個月他過的是何等日子。
“璟兒回來了。”宋祁又恢復成那副散漫慵懶中帶著不可忽視的威嚴的模樣,含笑招呼了宋璟一聲。
“昨日晚上才回京,是以沒能及時去看望皇叔,還請皇叔見諒。”宋璟頷首微笑。
幾月未見,顧安年望著眼前的宋璟,見他眼中平和無波,比之之前的鋒芒外露,傲氣凌然,變得沉穩內斂了許多,就連氣質,都溫和親切不少,明顯是經過了一番磨練。
顧安年不動神色打量一番,微垂著眼恭順立在宋祁身側,不再開口。
“出去一趟,璟兒看著沉穩了許多,想必此番有不少收獲。”宋祁拍了拍宋璟的肩膀,欣慰笑道。
宋璟目光一閃,隨即又恢復無波無瀾的平靜,含笑輕聲道:“皇叔所言極是,侄兒確實學到了許多東西。”
宋祁抿唇微笑,眼神幽深難辨。
這兩月,他一直派人暗中留意宋璟的情況,宋璟過的是何等日子他自然清楚。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眼高于頂的侄兒,在這一趟西南之巡中可說是吃盡了苦頭。
巡查不比游山玩水,何況還是在西南那全國最為貧瘠的地方,條件自然更是無法與在京中想比。在京城,平日里出個門都要乘車坐轎,到了西南。卻是要日日爬山涉水,風吹日曬,就是手握金銀,也找不到享樂的地兒,那般境況,若是菱角還未被磨平,性子還是毛毛躁躁不收斂收斂,即便是滿腹才華,這人也是要廢了半截。
對于宋璟如今這狀態,宋祁還是很滿意的。
他雖是出于教訓的目的。可也是為了磨練磨練宋璟,至于對方領不領他這份情,他倒是不在意。
又拍了拍宋璟的肩膀,宋祁以長輩對晚輩的語氣,溫和笑道:“瞧你清減了許多。回了京來,可要好好補補。有何難處。跟皇叔說便是。”
“謝皇叔。”宋璟淡淡一笑,拱手為禮,頗有幾分寵辱不驚的味道。
又寒暄幾句,宋祁推說要帶顧安年去給太后太妃們請安,便與宋璟告了辭,領著顧安年往太后所在的安寧宮去。
宋璟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好一會。眸子一沉,這才轉身往相反的方向離去。
路上,宋祁頗感慨地對顧安年道:“璟兒雖聰明,卻有些急功近利。毛毛躁躁的不知收斂,如今性子沉穩不少,日后必是不可限量。”
顧安年好笑地看他一眼,心道論起性子,你還比不過宋璟。不過這話她是不敢當著宋祁的面直說,不然惹了這位爺不高興,不好受的還是她自己。
到了安寧宮,巧的是皇后也在。
鄭太后雖說只是個擺設,可皇帝與皇后對她卻也是十分孝敬,日日都會來請安,這會早已過了請安的時辰,皇后卻還在此,可想是等著他們了。
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宋祁領著顧安年進了門,嬉笑著行禮:“祁兒見過太后,皇嫂。”
企鵝?顧安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后知后覺這是宋祁親昵的自稱,當即險些笑噴了。
忍著笑,顧安年盈盈福身,脆生生道:“安年給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福泰安康,皇后娘娘恩澤綿長。”
太后與皇后先是被顧安年忍笑的模樣弄得滿頭霧水,后見她嘴巴如此甜,當即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頷首道:“好好好,嫻側妃不必多禮,來人,給王爺與嫻側妃看座!”
“謝太后,皇嫂。”宋祁依舊嬉皮笑臉的,顧安年規規矩矩謝了禮,跟著宋祁落座。
“這成婚也有幾日了,今日可算是見著了,也難怪祁兒時時念著,這模樣確實招人疼。”太后雙手搭在膝上,和藹笑道。
“謝太后夸獎。”顧安年垂首嬌羞一笑,太后見了更是覺得她乖巧可人,當即便大行賞賜了一番。
皇后自是也有表示,同樣賞了不少東西,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寶玩物。顧安年福身謝恩,態度矜持又透著率真單純,完全符合這年紀該有的特性,更是惹得兩個長輩喜歡。
太后身穿用料講究,樣式顏色卻極為樸素的宮裝,手上并未戴甲套,言行舉止皆十分低調,看著就是一副和氣樣。顧安年知曉鄭太后是個安分守己,懂得察言觀色的人,不然永成帝也不可能讓她坐上這個位置。
皇后同樣是一身宮裝,然身份在那,一身皇后服飾,自然是華貴雍容無比,只是她身上透出的端莊氣質更讓顧安年有好感。前世顧安年便十分欣賞這個看似簡單,實則通透無比的皇后,只是礙于明貴妃,她極少與皇后接觸。
后宮這兩個最高權力者,都是容易親近之人,只是鄭太后無事可管,皇后無心去管,只要不鬧出大事,她便睜只眼閉著眼,也難怪瑾貴妃與明貴妃敢在后宮中跳騰來跳騰去。
太后與皇后長年在宮中,難得見了個新鮮人,特別又是和性格捉摸難定的宋祁有關,自是有問不完的話。
兩人拉著顧安年問了個不停,宋祁一個大男人坐在一邊,聽得直打哈欠,實在覺得是有些無趣,不過看著顧安年應對太后皇后的認真模樣,他又覺得有趣得緊,這一坐,不知不覺便就是大半日。
這說著說著,不知怎的就說到了子嗣,太后老人家自是對此感興趣,掩唇笑道:“祁兒年紀也不小了,你皇兄這年紀時,皇子公主都有好些了。你也老大不小。是該考慮子嗣的問題了。”說罷頓了頓,仿似想起什么,又望了眼宋祁,欲言又止,臉上閃過幾分尷尬。
顧安年自是看到了太后的神色,也猜到了是因為何事。
她是側妃,按禮不能在正妃之前生下子嗣,只是如今宋祁并未迎娶正妃,太后提醒宋祁考慮子嗣問題,間接卻也是在暗示宋祁該娶正妃了。
這話本也沒錯。是以顧安年并不在意。只是在太后看來,這話卻是沒給顧安年臉面,是不該說的,如今宋祁正寵著這個嫻側妃,她多少是要忌諱一些的。
好在皇后溫和一笑。接過話道:“子嗣之事倒是不必擔心,想來祁兒自是有打算的。比起祁兒。我倒是更擔心柯兒,眼瞧著都要及笄了,親事還未定下,她那性子也不知要找個如何的駙馬才好。”說著搖頭低低嘆了口氣。
太后連連頷首,附和道:“此事確實傷腦筋。”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宋祁將只裝作沒有看到太后那一瞬間的尷尬表情,嬉笑著擺手道:“不急不急。柯兒身份尊貴,又十分得皇兄寵愛,盡管慢慢挑便是,只有她挑不中的。沒有不愿意的。”
皇后口中所說的柯兒,便就是她的第二個女兒——吉賀公主。顧安年猶記得,吉賀公主是個爽直開朗的女孩,只是從小被嬌慣著,難免有些霸道嬌蠻,人卻是極好的。
話題轉到吉賀公主身上,皇后面上多了幾分著急,問宋祁道:“祁兒,此次你監考春闈,可瞧見了幾個稱眼的?”
說到兒女的親事,即便是皇后這等萬人之上的女人,也不免焦急擔憂,這話明顯是在向宋祁打探消息了。
宋祁眼珠一轉,頷首笑道:“倒是有幾個青年才俊,模樣品性皆是上乘的。”
皇后當即來了興致,道:“前些日子聽瑾貴妃說,永濟侯府的嫡長子,洛尚書的公子都是不錯的,只可惜永濟侯府的嫡長子已經成婚。”說著惋惜嘆了口氣,又問:“祁兒覺得洛尚書家的公子如何?聽說斯文俊雅,不知你可熟識?”
正喝茶的顧安年手一頓,瑾貴妃說的?不用想她也知道瑾貴妃為何跟皇后說起洛靖遠,看來這些人對于嫡姐的親事還是沒有死心。
宋祁注意到了顧安年細微的反應,想著自家小七先前暗地里的所作所為,他砸了咂嘴,若有所思道:“見倒是見過幾次,熟識便說不上了。不過,聽聞永濟侯府與洛尚書府交情不錯,時常來往,洛尚書之子洛靖遠又與永濟侯府嫡子顧懷卿關系甚好,想來七娘應是知道不少的。”說罷笑瞇瞇望向顧安年。
皇后聞言眼前一亮,也滿懷期望地望向顧安年。
顧安年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被那樣熱切的目光盯著的感覺著實讓她不自在,清咳一聲,她微微笑道:“卿哥哥與洛公子,以及寧公子時常聚在一起討論學問,安年也只是有幸得見過幾次。”
語調在說到“寧公子”三個字時,微微停頓了一下,宋祁聞言挑了挑眉。
皇后難掩失望之情,淡淡笑道:“也是。”
一個深閨女子,若是對旁的男子知之甚詳,那倒是有問題了。
顧安年附和著歉意笑了笑,趁著太后與皇后不注意,暗地里對宋祁做了個交換的手勢。
宋祁看了眼,挑著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顧安年以為他沒懂,剛要小聲提醒,卻聽宋祁朗聲道:“皇嫂,那洛靖遠我是不太清楚,不過寧國公府的嫡長子寧瑾丞,我倒是接觸過幾次,學識才華自是不必說,待人謙和性子也開朗,是個不錯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