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冊乃是安排后院女子伺候王爺的冊子,顧安年既是管事的,這冊子自然也是要她來重新擬定的。
原以為這兩人是來示威的,沒想竟是為這事,倒是實在。
略一思索,顧安年問道:“陳媽媽,那花冊之前是如何安排的?”
“回側妃娘娘的話,在娘娘進府前,府上姨娘們是按一月一輪回的規矩,輪流伺候王爺。”陳媽媽恭謹回道。
顧安年挑眉,一月一輪回,看來這后院里的女人不少,倒真是附和宋祁的風流之名。
“雖有安排,王爺卻是隨性的,王爺在哪房就寢,并不根據花冊來定。”陳媽媽又附到她耳邊,小聲道。
顧安年微微頷首,心中有了主意。
她轉首面對莊姨娘與趙姨娘,笑得端莊大方,道:“既如此,花冊便就隨兩位姐姐的意定吧。”左不過是擺著看,也派不上幾回用處,她沒必要攬這個攤子,還可以做個順水人情。
這話無疑是給了莊姨娘與趙姨娘極大的面子。
趙姨娘當即滿臉喜色,連連點頭應是,腰背都挺直了,心里只覺得這個側妃年紀小不懂事,好說話得很。
莊姨娘卻是眸光一閃,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眼珠一轉,用鵝黃的帕子掩唇輕笑道:“娘娘抬舉婢妾二人了,婢妾哪敢做這等主吶,還是由娘娘來定吧!”臉上卻也是得意之色,這口氣聽著也只是客套的推脫,并無幾分真意。
見狀,趙姨娘也客氣地恭維起來。
是真話還是假話,顧安年自是比旁人聽得分明,心道這個莊姨娘果然有些小聰明。
微微一笑,顧安年道:“兩位姐姐不必客氣。你二人比我先入府,自是更懂得伺候王爺,也更了解府中情況,此事由你二人來做,妹妹很放心。”
她笑得真誠,看在趙、莊兩位姨娘眼中,便就是單純好欺。
然而莊姨娘明顯沒有這般好騙,只見她柳眉輕顰,眼中閃過猜疑,心中暗忖這嫻側妃是真的這般大方單純。還是在演戲。面上卻是不動神色。
反觀趙姨娘,卻是樂得趾高氣昂了,這會是下巴都抬起來了。
三人你推我讓一番。終是顧安年占了上風,讓兩位姨娘應了擬定花冊之事。
“陳媽媽,你去把花冊取來,一會就讓兩位姐姐帶回去好好商議該如何擬定吧。”顧安年笑得無害,吩咐陳媽媽下去取花冊。
“是。側妃娘娘。”陳媽媽恭謹應了聲,下去了。
陳媽媽一走,莊姨娘見只有顧安年一人,便瞅著時機,面露愁容,為難道:“娘娘。這擬定花冊一事,婢妾本不該插手,只是念著娘娘初來乍到。對后院之事不熟悉,婢妾兩人不忍娘娘多操心,才斗膽應了下來,只是王爺那里若是問起……”
這莊姨娘倒是心細謹慎,等到陳媽媽走了才提此事。想來是對陳媽媽有幾分忌憚,又覺得顧安年沒了可以商量的人。好拿捏一些。
顧安年也就如她所愿的,表現地單純天真。
“兩位姐姐不必擔心,既然是妹妹請兩位姐姐幫忙的,王爺那邊妹妹自會去解釋,王爺不會怪罪的。”說罷,顧安年微微紅了臉,一副小女兒的嬌羞模樣。
莊姨娘與趙姨娘臉色微變,心中都有些不痛快,趙姨娘性子直,當即便酸里酸氣地笑道:“側妃娘娘如今正得王爺寵愛,這小小花冊之事,自然是不在話下。”
“趙姐姐見笑了。”顧安年的臉更紅。
“呵呵,娘娘貌若天仙,性子又這般賢淑端莊,王爺寵愛也是應當的。”莊姨娘抿了口茶水,嘴上笑著附和,眼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道寒光。
“兩位姐姐亦是天人之姿,妹妹初見便覺著親切,日后兩位姐姐若有空閑,要多到妹妹這里走動才是。”顧安年柔柔笑道。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兩位姨娘連連頷首道是。
陳媽媽很快便回了來,將用木匣子裝著的花冊交到了趙姨娘手里。在接過花冊的瞬間,即便是莊姨娘,眼中亦有掩不住喜悅。
顧安年心中冷笑,這順水人情看來是做成了。
三人又閑聊了一陣,待到送趙、莊兩位姨娘出門,三人已經姐姐妹妹叫的親熱,得了好處,趙、莊兩人自然是好說話得很,顧安年從兩人口中問不出了不少消息,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府上其他女人的底細,只是這真假就暫且說不準了。
打發了兩個姨娘,顧安年讓陳媽媽把青蓮叫來。
青蓮心中憋著氣,見了顧安年不似以往那般親熱,臉上也沒了笑,只恭謹磕頭,嘴里喊著:“奴婢拜見娘娘,娘娘萬安。”
雖說青蓮心中未必對顧安年真有主仆之情,可她表明上還是顧安年的人,方才她受了委屈,顧安年不替她出頭也是事實,她自然心中不舒坦,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要使幾分性子。
顧安年掀了掀眼皮,輕啜了口熱茶,斜睨跪在眼前的青蓮一眼,神情淡漠,道:“怎的,這才幾天就有脾氣了?”
“奴婢不敢。”青蓮磕了個頭,語氣里還是帶著幾分傲氣不甘。
顧安年放下茶盞,輕嘆了口氣,俯身去雙手扶起青蓮,無奈道:“起來罷,我知你心氣兒高,今日委屈你了。”
“小姐……”青蓮就著她的手站起身,一時情不自已,低低喚了聲,眼眶發紅。
“青蓮,就如五年前我對你說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又會舍得你受委屈?可如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長嘆一聲,顧安年眼中泛起淚花。
“一朝功敗垂成,如今我獨身在這陌生的囚牢之中,沒有娘家的依仗,只能靠自己,是以不得不步步謹慎小心,能忍的。不能忍的,現在都要忍,都要熬,只有熬出了頭,日子才會好過,不是我不愿護著你,只是我有心無力,你懂嗎?”最后三個字,竟是帶著哭音,無盡心酸。著實是讓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青蓮一陣心酸,想著這些年顧安年確實待她不錯,有何吃的玩的亦是不忘她一份。更是全然信任她,又想著顧安年此時的境遇,都是自己一手協助造成的,眼中不由泛出淚花,心中更是有一絲絲的愧疚。
顧安年心中好笑。嘴上卻是假意安慰道:“你放心,總有一日,我要讓這府上無人再敢欺負我,以及我身邊的人。”
“嗯。”青蓮拭了拭眼角的淚水,連連點頭。
顧安年眨眨眼,把眼中的淚水收回去。打量了下她的臉頰,笑道:“等會叫黃杏取了藥給你擦擦,這都紅了。”
“謝側妃娘娘。”青蓮福了福身。猶豫了一下,皺眉擔憂地問:“娘娘,我方才在門外聽到那花冊……”
顧安年苦笑一聲,道:“無妨,就讓她們去折騰吧。如今能保全自己已是不易了,哪還敢插手那等要命的東西。與其惹禍上身。倒不如做個人情,先拉攏幾個人再說。”
青蓮心中一動,更能體會到顧安年所說的“身不由己”四個字。
又打發了青蓮去上藥,顧安年這才敢歇口氣。接連應付三個女人,顧安年也有些力不從心了,長長舒了口氣,她隨意尋了張椅子坐下。
“側妃娘娘,王爺回來了,正尋您呢。”陳媽媽躬身低首進了門來,態度比之前幾日愈發恭敬了。
顧安年很清楚陳媽媽的心思,微微一笑,起身道:“我這就過去。”
宋祁就在虹鳩苑正房里,一見顧安年回來,便現出手中捧著的小東西,笑道:“瞧瞧這是什么。”
那是個雪球般的小東西,圓嘟嘟的,長著蓬松雪白的毛發,只有巴掌大,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宛如鑲嵌在雪地里的黑珍珠,異常水靈惹人,讓人見了不由心頭發軟。
顧安年對這些東西并不是十分上心,只是瞧著實在可愛,也忍不住伸手逗弄了一下,問宋祁道:“哪兒來的?”小東西吱吱叫著,扭動著小身子,竟是一點也不怕生。
“瑾貴妃的,我瞧著可愛便要了來,給你做個伴,叫小雪球,是只小狐貍。”宋祁摸了摸那小東西藏在白毛里,幾乎看不見的肥耳朵。小東西晃了晃腦袋,樣子嬌憨可愛。
顧安年看得心喜,從宋祁手里捧過那小東西,逗弄著狀似不經意問:“你去見瑾貴妃?”
宋祁挑眉,聳了聳肩笑道:“去給鄭太后請安,恰巧瑾貴妃在。”
宋祁口中的鄭太后并非是他的生母,宋祁的生母乃是先皇后,后來追封的賢莊太后,而是鄭太后是當今圣上即位時封的,純粹就是個擺設。
“哦。”顧安年假裝不甚在意地應了聲,隨后便不再出聲。
宋祁見她不說話,只盯著那小東西瞧,便一把撈過小雪球,放在手心撫了撫,道:“我之前送了只雪貂給你,怎的一直沒見過了?”
“額……”這倒把顧安年問住了,那雪貂,因著寧秋霜喜歡,她便就送給寧秋霜了。如今宋祁問起,她還真是不敢說實話。憋了半天,她臉色一正,道:“死了。”
撫著小雪球的手一頓,宋祁抽了抽嘴角,“怎么死的?”
“冷死的。”顧安年睜眼說瞎話,其實她更想說是蠢死的。
宋祁兩眼一翻,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在雪山上生長的雪貂會冷死的!
看著宋祁眼抽嘴抽的模樣,顧安年突然覺得心情極好,對著吱吱叫的小雪球拋了個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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