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文心道:"寧王沒有去曹夫人那里,也沒有去竇夫人那里,他回到杏花林子園旁邊舊寢殿的書房里了。"
鴻玉聽了,立刻問道:"然後呢,爺睡下了嗎?"
文心搖搖頭道:"沒有,王上正在喝悶酒呢。"
鴻玉道:"爺自己一個人?"
文心用力的點點頭:"王上把所有人都遣開了,書房里只有他獨自一人。"
鴻玉用手摸著下巴,然後轉頭看著自家主子,喃喃自語道:"爺在喝悶酒啊?那麼,究竟還是為了我家小姐吧?應該是這樣……我就說麻,他那里還會想著竇沅沅那個陰險狠毒的女人咧?"
這座王與王妃共住的殿閣是在大火之後完全新建的,寧王的書房卻是在他以前的舊寢殿里,聽說當時寧王帶著小姐匆忙回府時,便直接入住新的寢殿,而那邊的書房便一直沒有遷移過來,改明兒她得向寧王提起這事,讓他派人把書房給搬過來這座新寢殿。
那麼,就算以後他們兩個又不小心吵架了,他也不用跑那麼遠,讓別人有可趁之機。
一輪明月高掛天上,夜里寂靜無聲,萬賴俱寂,遠方不時的傳來了幾聲夜鶑的啼叫聲,在黑暗中傳遞著幾許哀凄。
夜光透過窗欞泄了進來,映得滿地的清涼。
書房里燭光搖拽,燈火簾鉤,一旁的火爐上正溫著一壼美酒,溫酒醇美,在空氣中冒著陣陣的酒香氣。
劉驥沉著一張俊臉,打開了暗柜里的箱子,心情沉重的拿出一件嶄新的玄色征衣,他英俊的容顏上盈滿著傷心失意,伸手輕輕的撫著那上頭特別細致的針腳。低沉的喃喃開口道:"布料厚重又透氣,適合北方的氣候,接縫處是多麼仔細的針腳啊。我怎會看不出來,這一針一線皆是傾注了她所有的關愛啊......."眼見手上這件極合那人身型的征衣。他頓感失意又難受,啞聲道:"皇上親征的消息才剛傳出來,她便立刻為他親縫了征衣,難道她的人待在我身邊,心里還在想著那個男人嗎?"
一陣悲傷的妒火襲上來,他掀開了屋里香爐的蓋子,將手中那件玄色的征衣給扔進了爐里。片刻,征衣慢慢的冒出白煙來,緊接著燃燒了起來,沒多久便消失在火焰之中。化成了灰燼。
他揉一揉額頭,然後取過桌上的美酒,一仰而盡,待酒壼空了之後,他又隨手取過一壼。仍然豪氣的大口飲酒.........
劉驥的心情低落不已,正當喝著悶酒,這時,外頭卻傳來了一聲聲清脆的琴聲,月下的曲音繚繞。婉轉動人,似乎在傳達著情意一般,莫不情思纏綿,繾綣綢繆的聲聲琴音,隔著門欞一聲聲的傳了進來,。
劉驥苦澀的笑了一笑道:"不對!這首曲子不好,太過兒女情長了。"
他酒意正興,轉身從墻上取下掛在上頭的玉簫,低頭撫簫,片刻便吹奏了起來。
簫音鳴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如龍吟般低鳴,又如細長的流水般婉轉流動,未久,屋外的琴音突然將曲調一轉,竟附和起他的曲子來了。
琴簫合鳴,曲音相和,琴聲婉轉纏綿,簫聲低鳴繾綣,樂音一高一低,一邊是峨峨兮若泰山,另一邊則是洋洋兮若江河,琴簫宛如是在唱和一般,配合得十分的綿密協和.......
一股熟悉感猛地襲上心頭,劉驥突有所感,他微征,然後迅速的放下玉簫,大步的走出書房。
蒼茫的月色之下,沿著悅耳的琴音而行,杏林子里洋溢著淡淡的香氣,杏花的淺色花瓣隨風飄落,在空中盤旋飄蕩,落英繽紛,形成一付美麗浪漫的景致。
在小白花盛開,美麗的杏花林子里,一名女子坐在杏花樹下撫琴,琴音悠揚之中,滄茫的月色照映著她美麗的容顏。
隨著他步履的到來,琴聲戛然而止。
她抬眸看著踏著殘瓣而來的英俊男人,美麗的臉龐瞬間揚起了勝利的笑意道:"你終於來了!"
"夜深了,你不在自己的屋子里照顧著肅兒,跑來本王的舊寢殿這里做什麼?"劉驥冷冷瞪著竇沅沅,聲音冷硬之中帶著一抺刻意的無情。
竇沅沅放下琴,起身挨近他的身邊,抬眸緊盯著他,似乎要看穿他似的,良久,最後終於緩緩的開口道:"長風哪,你為何要佯裝對我絕情呢?"
他俊美的臉龐迅速的蒙上了一抺冰冷的寒霜,沉聲道:"佯裝?本王何需佯裝咧?過去對你的傾慕與愛戀,在你跪下來求本王放手之時,早已如你之所愿,當斷則斷,本王豈還有留戀的道理?"
竇沅沅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你果然還沒放下,還在生我的氣?"
"喔,何以見得?"劉驥頗不以為然。
她緊盯著他那雙幽黑的瞳仁,嬌聲笑道:"你一直不敢真正的面對我,因為,我竇沅沅才是你心里真心真意的愛著的女人,可不是嗎?你不僅反對讓我入府,還故意冷淡的待我,那是因為心里感到害怕啊,你是害怕著自己內心深處那一抺,絲毫不敢去觸及的對我的深深的眷戀啊。"
"胡說!事到如今又何來的眷戀?你究竟在胡說些什麼?"劉驥英挺的容顏,面若冰霜,緊盯著她冷聲道:"本王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只因你是我孩子的母親!本王非常的不愿意,卻為了肅兒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記住,你只是我孩子的母親,除此之外,不會再有其它了。"
"所以只是感到很糾結嗎?你是這麼騙著自己的嗎?"竇沅沅抬眸看著他,柔情萬千的開口道:"長風哪,你那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性格,是女人都會感到傾慕不已,能為你劉驥所愛,是多麼幸運的事哪!可我為了家族的利益,當時不得不向命運妥協,是命運殘忍的將我們分開了啊。無論如何,過去都是無法抺滅的,你與我確實是真真實實的相戀過一場,我才是你初次愛上的女人,而董婉........你并不是真正的愛著她,而是在你心里隱隱作祟的愧疚感誤導了你啊!"
她拉著他溫厚的大手,柔聲道:"回首過往,你我相戀一場,我怎會不懂你?你心里真正愛的人是我沅沅,而不是她啊!董婉出現在你面前當時,你可是第一眼便愛上她了?喔,不是的,是因為我拋棄了你,讓你受到了情感上的重創,再加上你對她的愧疚,在此心態的作祟之下,所以你才會迅速的將感情移情到她的身上。可這并不是真正的愛情,是你錯把愧疚當成愛情了,尋根究底,我才是你真心愛著的女人哪。"
"錯了!你以為本王是個情竇初開的無知蒙懂少年嗎?會搞不清楚自己?"劉驥無情的甩開了她,冷聲反駁道:"在你一心把本王當成墊腳石之時,可曾用心的了解過我的過往?我劉長風初次愛上的女人并不是你竇沅沅,而是南蠻國的女王,後來她為了爭奪王位,選擇嫁給了當時最有權勢的丞相之子,才與我斬斷情緣;第二次是在江湖上偶然認識的一位寡婦,我們因為性格不合,因而漸行漸遠;第三個才是你竇沅沅........。在歷經了幾次的感情之後,如今心里真正愛著的女人僅有董婉一人,至此之後,也唯有她而已,我的心已經無法再愛上任何人了!更不可能會回頭重新愛上你竇沅沅。你可聽清楚明白了?"
竇沅沅聽了此話,臉色頓時一青,冷聲道:"哼,寧王殿下對王妃的深情真是令人動容啊,可她呢?她可是如同你愛著她一般,同樣也愛著你嗎?一入候門深似海,身處在王府里,她的心里究竟在想著誰呢?"
一語刺中他的要害,劉驥的臉色倏地變了一變。
竇沅沅垂下眸來,接著低聲道:"長風哪,你是個如此重情之人,怎可能將我徹底的從你的心里給抺去了呢?你可知道,剛剛你的簫聲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泄露出隱藏在你內心深處的情感了嗎?我們曾經一起琴簫合鳴,那相互協合的曲音,今日跟過往,那里有不同?你一直不肯承認心里對我的眷戀還存在,是因為我曾經辜負了你,重重的傷害了你的自尊心的緣故,以致你至今仍無法原諒我。可你知道嗎?每當午夜夢回之時,我經常想起了大佛寺後方的踏月小筑,我們經常在那里私會,你吹簫,我便撫琴,你作畫,我便研墨.........."
竇沅沅情切切,意綿綿的訴說著過往。"相戀那時,在天愿為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只恨不能從此朝朝暮暮,你我之間的愛情是如此的濃烈,纏綿繾綣,呢喃繚繞,我們幾乎分不開來,往事歷歷,你怎能說忘就忘了?你只是在壓抑著自己不愿再去回顧,可你根本沒能忘記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