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翰青身上突然散發著一股凌厲無匹的氣勢讓左二公子感覺到透骨的寒意,那股無形的壓力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有一種預感,趙翰青絕不是嚇唬自己的,如果激怒了對方的話可能會真的殺了他。他看了看四周,自己的保鏢都在外面,眼下可是沒人保護自己,在場的人雖然多半跟左家有交情,但是,這鄉下小子真要動手的時候,這些人未必會幫自己,只怕是也幫不了自己,杜月笙呢?他求救地看了杜月笙一眼,杜月笙似乎沒有出手的意思,他一陣沮喪。
杜月笙本來對趙翰青在自己已經開口勸阻了仍舊囂張地扇了左二公子一記耳光有些不快,但是他感受到趙翰青身上的那股殺氣時,心中一激靈,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頗有深意地看了趙翰青一眼,眉頭蹙了起來。
趙翰青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寒光閃爍奪人心魄,只有飲血無數的劍才會給人么這樣的感覺,不過只有在江湖上真正廝殺過的人才知道這是真正的殺氣,只有殺人無數的人才會有這種凌厲的殺氣。
“好,咱們走著瞧。”左二公子恨恨地瞪了趙翰青一眼,光棍不吃眼前虧,媽的,這個可惡的鄉下小子早晚一定要收拾。他臨走前又看了凌寒梅一眼,這個娘們老子早晚要把她圈圈叉叉了,一跺腳含恨而去。
“二少——”早有跟左家交好的幾個商人追了上去,大概是表明跟龍騰公司劃清界限的意思。
杜月笙站著沒動,臉色有些不虞,也不知道是因為這事鬧的還是被這左公子氣的。
被這事一攪合,酒會的氣氛就沒有那么熱烈了。接下來競賣股份的事情就引不起眾人的興趣了,肯出手買股份的人寥寥無幾,就是肯買出價也低于事前定出來的底價,或許都覺得這龍騰公司的董事得罪了上海左家只怕是前景不妙,要知道左家是上海灘真正的頂級豪門。有權有勢,海外也有不少生意。左天成還是租界工部局的華董,就是洋人們也很給面子的。惹上了左家,只怕是杜月笙也未必愿意為他們撐腰,這龍騰公司肯定完了,這時候誰肯再拿著錢打水漂?
幸好為了防備出現股份賣不出去或者是賤賣的情況趙翰青事前已經做了安排。百分之二十的流動股最后都被安排好的自己人買下了,要不然臉丟大了。
趙翰青說不出的憤怒和沮喪,本來按照他的估計,這些流動股因為有杜月笙和鄧銘文這兩尊大神做招牌絕對可以賣個天價,說不定能把公司運營所需的流動資金籌集出來,被左二公子一攪合如意算盤落空了。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自到上海以來,趙翰青行事順水順風游刃有余,這一下讓他自信心嚴重受挫。不過,讓他也清醒地認識到上海灘就是上海灘,沒有什么規則可言,如果說真有什么規則的話那就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這更堅定了他要做最強者的決心。
開業酒會草草收場。客人們陸續告辭。
趙翰青等人在門口送客,看到杜月笙走了過來,滿懷歉意地道:“杜先生真對不起,今天這事——”
杜月笙這時候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淡然,看不出半點喜怒哀樂的情緒,深深看了趙翰青一眼道:“翰青老弟看上去文靜和氣的一個人想不到也會沖冠一怒為紅顏,年輕人有勇氣和銳氣是好事,憐香惜玉,英雄本色,哈哈。過猶不及,過猶不及啊。”
趙翰青正在品味杜月笙話中的意思,只聽旁邊的盛千秋道:“杜先生,左家還請杜先生費心周旋一二。”
“放心,我怎么說也算是公司的榮譽董事嘛。”杜月笙不咸不淡又說了幾句。就跟鄧銘文一起走了。
誰都聽出來杜月笙這是打太極拳呢,多半不會插手此事。王云飛原本就對贈送杜月笙股份不太支持,這時更是不高興地道:“這只老狐貍怕是指望不上了。”
趙翰青哈哈一笑道:“怕什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左家雖然家大業大,咱們光腳不怕穿鞋的。”
“對,怕什么,真讓咱們公司開不下去了,老子就帶著斧頭幫的幾百弟兄到他們家去討吃討喝去。”王云飛也被激起了豪氣,他想起了當年義父帶領數百斧頭幫的弟兄為去找黑心資本家討為工人要工錢的情景,數百把寒光閃閃的斧頭威勢驚人,那時他還年輕,跟在義父身邊,那是一段熱血沸騰的日子。
最憂心的是盛千秋,但是,他從趙翰青等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無堅不摧的精神和力量,突然間心里又踏實下來了,他之所以肯和趙翰青合伙開公司正是出自對趙翰青無條件的信任,現在這種信任并不因為今天的事情而減弱半分。
“翰青,要不那些流動股份咱們均攤了?”王云飛最講義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讓趙翰青自己掏腰包買下他覺得不好意思,而且價格高于他們定下的低價,這樣一來等于是公司又占了趙翰青的便宜。
盛千秋也道:“對,哪能讓你一個人擔呢。”
趙翰青笑道:“算了吧,這股份將來肯定會賣好價錢的,你們到時候別眼紅就是了。”
二人倒不好說什么了。
趙翰青擔心先回去的凌寒梅,酒會一結束就匆匆回到了霞飛路距離龍騰公司不遠的另一棟洋樓里,這也是趙翰青買下的房子,凌寒梅暫時就住在這里,她沒等就會結束就回來了。
“翰青,都怪我。”凌寒梅雖然已經化了妝做了一番修飾,但是,臉頰上的淤青痕跡仍然很明顯。
趙翰青本就是憐香惜玉的多情種子,這時看著她凄楚、內疚的模樣,心中更是說不出的痛,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柔聲道:“還疼嗎?”
這一句充滿柔情蜜意的暖心話足以勝過眾目睽睽之下的折辱了,凌寒梅眼圈一下子紅了,晶瑩的淚珠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趙翰青滿懷歉意地道:“梅姐,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他停了一下,又沉聲道:“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讓那個左二公子后悔今天對你的冒犯,我發誓——”
一只溫潤的手捂在了他的嘴上,讓他的誓言說不出來了。
“翰青,瞧那左二公子囂張的樣子那左家在上海必然勢大,我不希望你為此誤了大事。”
“不,你錯了,對我來說沒有比我的女人被人傷害更大更嚴重的事。”
凌寒梅愣了一下,嗔道:“你瞎說什么。”語氣里卻全無責怪的意思,反而像撒嬌一樣,心中就像小鹿一樣歡快地跳動,天啊,我沒有聽錯吧,他說我是他的女人,他把我當成了他的女人那雙晶亮的眸子里有羞喜,也洋溢著水樣的柔情。
趙翰青這才知道自己說的唐突了,不過,二人早已經玩過曖昧了,這會兒只不過是戳破了那層窗戶紙罷了,他也不做辯解,戳破就戳破了,自己心底其實滿期待的。他看著她,滿臉的笑,那是可以融化一切的溫柔笑意,卻又像是邪邪的壞笑。
凌寒梅的臉頰突然又燒起來,不過,跟剛剛的不同,剛剛的是挨打后熱辣辣的疼痛,現在卻是跟心一起燃燒。她就像是一塊堅冰在那春風一樣溫柔和煦的笑容中一點點,一點點融化成水。
四目相對,火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