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坡的狀況絕對說不上好,但比起千里之外的上京城還算平靜的。()自古以來,哪朝哪代的都城都是龍蛇混雜,有聲勢赫赫的將軍也有書香門第的官人,有走街串巷的郎販也有滿樓紅袖的妓院。上至皇帝六宮妃子,下到乞丐都處在一地,那紛雜混亂的關系別提了,不是心有九竅的人都分不清。
半個月前,傅家四房的嫡系公子傅之一紙書信,引起軒然大波!此信貌似“私人信件”,然而壓根沒封口,那傳信的人又不是什么負有重要使命的軍人,必須守口如瓶。等閑人誰沒有好奇心呢?認得幾個字的,大都會看上一眼吧?
這一看,壞了!原來傅之在信中斬釘截鐵的說道平州發生了瘟疫,疫情非常緊急,死人無數!在這個嬰兒夭折率超過五成的時代,大家都是“談疫色變”。看到這里,誰不是害怕瘟疫會蔓延到自己家鄉?
這封信創造了速度,只用了十五天的時間就到了京城——可能是害怕信件本身也帶著疫情,看到它的人下意識趕快送走,仿佛這樣就能躲遠一點。同時,也會偷偷告訴身邊親近人。“嗐,你知道嗎?傅家公子發現平洲有瘟疫了。”
一傳十,十傳百,秘密就是這樣成為公開的秘密。而經過流言的扭曲,信息本身變了樣,有的說傅家公子被瘟疫害死,死前留書信給傅家;有的信誓旦旦說瘟疫已經傳過來,朝廷已經派下太醫署的人去了;還有人說親眼看到有人病死……
等傅家一頭霧水的接到書信,傅英搏簡直氣死!當著父兄的面撕掉書信,“這個逆子,不把我們全家害死他不罷休!爹爹,再不能縱容他了,開祠堂。我要逐他出族!”
“何至于此!”傅英玄淡淡道,“三弟,之畢竟是你的長子,也是父親的孫兒,我和二弟的侄兒。你逐他出族,倒是撇清關系了,可咱們四房的顏面放在哪里?”
傅英錚也道,“父親,據孩兒所見,之不像是故意夸大其詞、狡言取寵的人。他既然不把信件封口。任由它這么一路風風光光的來,恐怕有幾分把握。”
幾分呢?
傅奕北沉思起來。這一次,跟上回一樣。是一個重大的關系傅家未來的決定。是否把寶壓在這個“家族叛逆”上?代價巨大,但回報也是巨大的……
傅英錚看見父親的面色有些猶豫不決,看了一眼仍舊滿面怒容、不知所謂的三弟,眼角的余光也瞥到悠悠哉哉、打算置身事外的長兄,心想。自己是庶出,不比兄弟兩個家業豐厚,為了將來怎么也得拼搏一回。
“父親,孩兒記得,今年的之大概有十六歲了吧?嘖嘖,長大成人了!都記不起他四歲什么樣子。大概比孩兒的膝蓋高點?說話都未必能說全呢!”
一句話提醒了傅奕北。是啊,一個四歲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呢。就記住了天底下最為高貴女子身上飾品的氣味,他的敏感和聰慧豈能用常理推斷?
傅家兒郎,出過父親那樣聰明絕頂、棟梁之材的,也出過體弱多病、英年早逝的,唯獨就是沒有一個蠢貨!
豁然起身。他有了決斷,“明日早朝。為父將上奏陛下,賑災平州!”
“父親英明!”傅英錚笑容滿面,深深朝父親施了一禮,而傅英錚也淡淡的笑了,明顯是贊成的。唯獨傅英搏,還弄不清狀況,緊張道,
“父親怎可!之黃口小兒,胡言亂語怎可當真!平州若真有疫情,怎不見當地知府上奏朝廷?爹,萬萬不可啊……”
傅奕北嘆氣,有些無奈的看著三兒子,“你剛剛也聽見你二哥說的話,之不是黃口小兒了,他今年十六歲。你祖父這么大的時候,已經金榜題名,成為名揚天下的狀元郎!”
“爹爹……怎能將那逆子跟祖父相比?”
“為何不可?”傅奕北擺擺手,看到底下撕碎的紙片,讓人把它們撿起來,拼合,看著孫兒字跡沉穩有力,隱帶傲然風骨,不自覺的嘆道,“也許,咱們傅家又要出一個驚才絕艷的天才了!”
傅英搏驚愕。
驚才絕艷的天才?說得是他的兒子?他天天罵“不成器”“逆子”的兒子?
次日早朝,傅奕北果然上奏朝廷,道平州發生了疫情,十萬火急。不過這消息早傳得沸沸揚揚,知州陸安揚的族人也不是吃素的。陸家是本朝第一世家,其勢力遍布朝野,名列八大世家之首名副其實。
這樣龐大的家族,輕易觸碰不得,這也是傅奕北沉思良久、無法決定的原因。好在陸安揚并非嫡系子弟,偌大的家族樹難免大有枯枝,壯士斷腕每個家族都有遇到過,
傅奕北在朝廷上據理力爭,貶斥陸安揚不配為官,他的小孫兒年僅十六都發現了疫情,怎陸安揚知情不報?分明有好大喜功,貪圖官聲之過!
是過,不是罪,牢牢將跟陸家的隔膜在可預期之內。
不過,朝廷里不僅有陸家人,也有其他隔岸觀火、巴不得火越少越旺的人。愿意幫陸家說話的太多了。這個說,陸安揚不比稚子傅之見多識廣?真發生了瘟疫,他怎么敢不報?分明是以訛傳訛,夸大其詞!那個說,傅之也不是什么好的,放著大好光陰不讀書,整日練武,腦袋是不是壞了?
說到最后,亂哄哄的,而傅奕北被人身攻擊,多年的養氣功夫也破了。
這其中有個緣故。
傅之的祖母是蕭郡主,嫁到國之棟梁的傅家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夫婿傅奕北當時已經有了嫡子!嫡子哪里來?肯定是人家正妻生的啊!
堂堂郡主怎么能做人填房呢?就算蕭郡主被愛情沖昏頭腦,哭著喊著要私奔,皇家的體面呢?有宗人府管著,皇家絕無可能發生這種令人恥笑的事。原因……蕭郡主二嫁。前頭死了丈夫,守寡三年,便由當今太皇太后做主,嫁給死了正妻的傅奕北。
不提夫妻二人之前的故事,論身世論樣貌論品格論才學,倒也算得上十分般配。哦,還有一點,蕭郡主比傅奕北大六歲。
老妻少夫……曾有一段時間,是不少世家官宦口口相傳的笑話。傅奕北不稀罕郡馬的稱號,年輕氣盛時覺得“士可殺不可辱”,以至于身為文人,跟不少人有過打架的經歷。
今日朝堂上,有人隱隱提及此事,暗諷不已,終于挑動傅奕北的神經。他居然一撩袖子,跟人扭打起來,被打的御史也不是好欺負的,打就打啊,誰怕誰!
拉架的也倒霉,或被撞掉了帽子,或是被踹了一腳……
金鑾殿上金光四射的龍椅上,坐著的皇帝第一次沒有瞇著眼睡覺,而是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平素他都是不說話的,這會兒他破天荒拍著手笑,“用力,不是用胳膊肘撞啊!對,好樣的,厲害!”
這一幕,把史官嚇得不輕,顫巍巍的站起來,叫喊了兩聲,沒人理睬他,只好跪著沖皇帝諫言,“陛下,注意龍儀!”
皇帝無聊扭過頭,哼了一聲,在冷冰冰的龍椅上扭來扭去,這把椅子,對他來說太大太大了,畢竟,他才十歲么!不準他看熱鬧,算了,看一群白胡子、黑胡子打來打去的確沒看頭,不如去看蛐蛐!
“等他們打出結果,再來告訴朕。”
不等一句“退朝”,永安帝便跳下龍椅,大踏步繞過龍椅,準備離開。這時,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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