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大地之上,自古就有名山奇川無數,鐘天地之靈氣。
就在神州東南之地上,有一齊云山。
齊云山海拔有一千一百多米,在連綿的群峰之間,一山獨秀。山上奇巖怪石,飛瀑澗流,又四季蓊郁,飛鳥小獸不絕。
而大半個山頂,更是常年掩映在云霧之中,朦朦朧朧,仿佛仙家之境,修真洞天。隱隱約約之間,可見山頂之上,一座道觀模樣的建筑。
道觀占地約四五百米方圓,通體有大殿,旁殿,道舍,庫房等建筑,麻雀雖小,倒也是五臟俱全。只是如今看來,許多屋舍皆是油漆剝落,有不少的殘破之處。雖然打掃得極為清潔,卻難掩那絲破敗之象。
飛云觀,正是這建在齊云山之巔的道觀觀名。
相傳這飛云觀乃是始建于清朝道光年間,換成如今的公歷紀年,也就是1821年以后所建。如今是21世紀,籠統算下來也有一百七百十年的歷史了。
原本是間叢林廟,屬天下所有道眾共同所有,凡是道教的法裔弟子,都有權利入住,甚至是管理廟務。
只是一百多年下來,人間更替,不斷發展,來到這飛云觀的道士愈來愈少。后來再無外來道士進駐,這飛云觀逐漸也是向著子孫廟的方向發展著,師徒之間代代相傳。到了如今,則是徹底成了子孫廟,師逝徒繼。
其實說是子孫廟,也不過是掙點門面而已。
真實情況卻是如今道士越來越少,就算肯出家為道的大多也是去了全真教,正一教這樣傳承百千年之久,要名氣有名氣,要資源有資源的正統道宗大教,誰肯跑到這個小地方來當道士。
無奈之下,歷代飛云觀觀主只好下山去領養些孤兒回來,悉心教導,長大之后倒也名正言順的繼承了這間飛云觀。如此反復著,卻也勉強維持著歷代觀主嘴里一直所堅持的飛云觀“道統”不失。
這一代的飛云觀觀主乃是道號為凈塵的一個道長,凈塵道長依著往例早在十幾年前就是領養了一個被遺棄的孤兒回來,取道號為易清。
說是道號,其實作為名字倒是也無不可。后來陸續又領養了三個孤兒回來,便是易清這四個師兄弟了。
整個飛云觀,到了易清師父這一代,大貓小貓加在一起也就是只有這五只。
此刻,在這飛云觀附近的一處山峰之上,正有四個年輕道人肅然默立著,皆是一臉的悲戚之狀。四個道人,穿的都是古色古香的道袍,只是道袍的膝蓋之處,都是沾滿了泥屑。
而本就素潔的道袍,想來是洗的次數多了,顯得有些泛白,有些地方更是有著不少縫補過的痕跡。
四個人靜立不語,最顯眼的卻是當先一個約莫二十左右年紀的年青道人。
一來四人中其余三人都是一直流淚不止,唯有此人雖然雙眼之中也是通紅一片,卻始終未讓淚水流淌下來;二來另外三人皆是一頭長發,盤著道士髻,此人卻是一個頗為現代化的板寸頭,倒顯得與身上古樸的道袍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此人正是易清。
望著眼前新近隆起的墳包,易清只覺心頭滿是悲戚。
凈塵道長雖然一生修道,奈何這世間哪還有長生的法門,到了八十多歲,前些日子終于是羽化而去。也算是無疾而終,逍遙羽化,但對于易清四個師兄弟而言,從小將自己等人領養進觀的師傅逝去,卻是一個驚天的噩耗。
雖然如今世上火化之法盛行,但對于道門之人,自然是講究入土為安。易清在悲傷之下,卻也是強撐著帶領著三個師弟給師傅安排后事,就在這飛云觀附近挑選陰宅,將師傅入土為安。
易清是凈塵道長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也是凈塵道長最先領養的孤兒。因此比起三個師弟,易清是隨師傅時間最長之人。
此時站在師傅的墳塋之前,想起往日師傅的悉心照顧,扮演著嚴師慈父的角色。再聽及身后三個師弟的啜泣之聲,易清的眼淚數次涌上眼眶,卻又是被他生生的逼了回去。
師弟們能哭出來,他易清卻不能。他是大師兄,師傅去后,他便是成了下一代的觀主。這飛云觀一切的事物,就都要靠他維持。
自從華夏步入改革開放以來,國民的生活水平迅速提高,錢包里的余錢越來越多,自然而然的開始注重精神上的享受。因此華夏的名山大澤之間,到訪的人數猛然間多了起來。
齊云山在華夏東南之地,也算是小有名氣,每年自然也是招引來了不少尋幽訪奇的游客。只是這齊云山,畢竟不能與武夷,廬山,黃山等地爭鋒,又沒有多余的錢財開辟山道,修繕道觀,因此每年得到的香火錢也是寥寥無幾。
飛云觀傳承到凈塵道長這一代,已是隱隱有些難以維持的跡象。平時靠著凈塵道長的名號,還能夠在附近這些鄉鎮上做些法事,再加上一年來游客的少許香火錢,倒也能勉勉強強維持下來。
如今凈塵道長逝去,他易清自問憑著自己的名號,還沒有在這鄉鎮上混開的本事。而靠著那無法料定的游客香火錢,易清連能否養活自己這師兄弟四人心里還沒有底。
“師傅,徒兒一定會振興飛云觀,以慰師傅在天之靈!”
輕聲低語一句,易清那顯得有些白皙的手掌猛然握緊,膝下一彎,再次恭敬地跪了下來。也不在乎滿地的泥沙,鋒銳的山石,額頭直接觸碰在地上,神情之間滿是堅定。
身后三人見易清如此,也是頓時緊跟著跪了下來,神情皆是堅定無比。
“師傅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地幫助大師兄,振興飛云觀的。”
身后傳來一道略顯沉穩的聲音,令的易清的心里不由得一暖。這聲音的主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的二師弟易虛。易虛比自己晚兩年才被師傅領養進觀,性子有時候卻是比自己還穩重不少。
在易虛身后的是三師弟易塵,十五六歲的年紀,性子最是跳脫。而最小的四師弟易靜今年才十歲大小,也是對自己最為依賴的一個師弟。畢竟還只是孩子一個,師傅年邁,不少事都是自己親自照應。
三個師弟,雖然性子各不相同,但一直以來對易清都是頗為敬重。
此刻聽到易虛的話,易清心里暖意之中也是略顯一振。師傅不在了,自己還有三個師弟在身邊。
“易虛,我下山之后,這道觀就交由你照顧了。師傅在世時還留了些余錢,再加上那些香火錢,倒也能堅持一段時間。我下山募捐到錢,馬上就回來。”
再次叩了三個頭,易清才站起身來,對著身后的易虛說道。
這本就是四人商量好的,要想振興飛云觀,單靠守在道觀里等著香客的施舍,是沒有希望的。易清思量之下,當即決定下山,看能否賺到一些錢財。至于觀里的事,二師弟易虛素來穩重,想來能維持的過來。
“我們一定會守著道觀,等大師兄回來。”易虛望著易清,也是堅定地說道。道觀,不僅是對易清,對易虛三人來說,也是他們的家,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大師兄一定要快點回來啊。”
師傅剛去世,最疼愛自己的大師兄又要馬上下山了,好不容易止住眼淚的易靜又是哭了起來。在小小的臉上掛起兩道淚痕,哽咽地竄到易清跟前來說道。
看到易靜一哭,易清心里也是一疼,卻是強自露出一抹笑意,蹲下身來擦去易靜臉上的眼淚,輕聲哄道:
“大師兄只是下山去一會兒,到時候一定帶很多的糖葫蘆回來給易靜吃。這段時間易靜可不許偷懶啊,每天都要做早課,誦讀經文,知不知道。”
說著易清卻是將頭瞥向了一旁的易虛,易塵兩人。易靜只有十歲的年紀,還需要他們兩個師兄照顧。
“大師兄放心吧,易靜會很乖的。”沒等易虛兩人開口,易靜自己倒是在易清面前保證了起來。畢竟是小孩子心性,被易清一哄,登時就止住了眼淚,只是兩道紅紅的淚痕仍舊是掛在臉上。
“先回觀里吧,師傅不在了,我們更要自律修身。明天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