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觀音成道日,這一日菩提寺會舉辦講經會,大施齋飯,更有許多人帶著孩子來菩提寺舉行上契儀式,以求平安,保佑孩子平安長大。
陸辰兒小的時候,在菩提寺做過上契儀式,后來十六歲那年,在普渡寺脫契。
是故,來京后,每年六月十九,程氏都會來菩提寺酬謝觀音菩薩。
因天氣太熱,一大清的早的程氏便帶著陸辰兒出了門。
到菩提寺的時候,蘇夫人柳夫人及孫夫人幾個都還沒有來。
程氏帶著陸辰兒先拜了菩薩,然后,便去了后院的禪房,派了兩個婆子在廣場里候著,等其他幾位夫人來了后,及時通報。
蘇夫人是最先到的,人未進門,聲音就傳了進來,“我原以為我會是最早到的,不想今日你倒成了最早的。”
話音一落,只瞧著了蘇夫人由長孫媳姚氏和二兒媳婦張氏扶著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一群女眷,有兒媳有孫媳,有女兒還有孫女,平日里去高家,陸辰兒沒留意,今日一看,才發現,高家的女眷也太多了,這中間還不包括姨娘,一進屋,一茬茬竟然將近有二十人,未嫁的女兒只有兩個,約莫十三四歲,孫女一溜排就有十個,最大的不過十五六歲,最小的還只有一歲,抱在手上,大約今兒是來做上契儀式。
只聽程氏笑道:“我不比你,你帶著一大家子出門,這個時候能到就已經非常難得了,傾之和源娘都還沒有到,最近天氣太過炎熱了些,我便帶著姐兒早些出門。”
兩人到屋子里的團蒲上坐著說話,張氏帶著高家的女眷上前來見禮。讓程氏給攔住了,“不必了,我和你婆婆說著話,就別把這些姐兒拘在這里了。”
蘇氏聽了也極贊同,看了一眼長孫媳姚氏,“姑娘們是難得出門一趟,聽主持說那兒的梔子花開得正盛,你帶著娟姐兒她們姐妹幾個去后院那片地方逛逛,不必守在這里了。”
姚氏笑道:“我還是留在這里陪著老祖宗,等會兒二弟妹要去給小十做上契禮儀。三弟妹剛進門,和姑娘們年齡最是相近,不如讓三弟妹陪著嬋姐兒她們逛逛。”
“這樣也好。”蘇夫人點了點頭。又囑咐一旁的二兒媳張氏道:“既然小十要做上契禮儀,你和秦氏一起去吧,我就不過去了。”
張氏應了一聲。
還有一位年輕的媳婦也上前應聲,后面,陸辰兒瞧著她領著眾位姑娘出去。應是姚氏口中的四弟妹了,只是剛出門時,蘇氏又喚住了,“讓娟姐兒留下來。”
沒一會兒,只瞧著一位眉眼清秀的小姑娘走了過來,眾姑娘一愣之后。跟著那位年輕的媳婦出了門。
一下子,這屋子里就空了許多,剩下的就是蘇氏的四個兒媳婦。兩個孫媳婦,還有那位娟姐兒。
娟姐兒原是站在母親張氏身邊的,蘇氏對她招了招手,讓她近前來,只瞧著蘇氏拉著程氏的手笑道:“娟姐兒你也常見。是老二的嫡女,我瞧著辰姐兒坐在這里也無聊。便讓娟姐兒留了下來,讓她和辰姐兒做伴吧。”
陸辰兒在一旁聽了,倒有些幾分不解,平日在高家時,出來和她做伴的都是蘇氏的長孫女嬋姐兒,怎么今兒倒換成了娟姐兒,高家的孫女雖多,但平日她也就和嬋姐兒接觸過,只是嬋姐兒性子有些高傲,兩人又不是同輩人,待在一起,嬋姐兒和她便有些不合,她還想著,今兒畫像的事要不要問嬋姐兒?
程氏轉頭看了陸辰兒一眼,“還不快謝過你蘇伯母。”
陸辰兒嘻嘻一笑,道了聲謝,起了身,正要作個揖,卻讓旁邊的姚氏上前給攔住了,仍舊拉著她到程氏身邊坐下,嘴上利索地笑道:“老祖宗心疼姑姑,可舍不得姑姑行禮。”
說完看了蘇氏一眼,蘇氏臉上笑開了花,“是不必行禮了。”
程氏忙道:“你倒是個嘴甜的,她才多大,你喚她辰姐兒就行了,倒不必拘泥輩份。”
陸辰兒倚靠在程氏身上,一臉窘然,這是她最不喜和這些人待在一起的緣故,因兩家世交的緣故,她原是比這些孫媳婦還小,偏一個個趕著叫她姑姑,讓她渾身不自在。
前世也是這樣,她來京后,聽了娘親的話,給蘇夫人柳夫人孫夫人都去請過安,頭一回就讓一大家子人以及這些稱呼給厭煩了,后來就很少登門。
蘇氏瞧了一眼陸辰兒,大約也看出來她的不自在,又聽了程氏的話,遂笑道:“既然程夫人都說了叫姐兒,以后就喚姐兒吧。”爾后看了眾位媳婦一眼,“你們也不必在這屋子里站著了,都出去,讓我們安靜說說話。”
程氏也看了眼陸辰兒,“要不你和娟姐兒也出去走走?”
“好。”陸辰兒一口就答應了,這倒讓程氏一愣,“今兒倒是奇了,我還以為你又不會樂意出去。”
陸辰兒抱住程氏的肩頭,“我喜歡后院的那片桅子花,想過去摘幾束帶回家里養著,花蕾用水能養七八天。”
程氏笑了笑,“難怪,最近來菩提寺這么勤快。”
蘇氏忙道:“那去吧,和娟姐兒一起去。”
陸辰兒嗯了一起,起身,和娟姐兒一塊出了屋子。
程氏又叮嚀了一句,“那片坡比較陡,讓婆子下去給你摘。”
“知道了。”陸辰兒回了一句,人已經出了屋子。
蘇氏笑看了程氏一眼,“我說你這樣也太著緊了,你不可能守著她一輩子,小時候倒也罷了,如今她都已經這般大了,總該試著放手。”
“她長到十六歲,脫契后我才松了一口氣,如今又大歸回了家,不守著還能怎么辦?我和她父親能守她一天是一天,能替她多安排以后的事,就盡量替她安排好。別的我們也不求,只要她這輩子能安安樂樂就行了。”
說到后面,平添了幾分感傷,“我也不怕你笑話,我和她父親是真怕了,只盼著她能給我和她父親送終,免得像前面那七個短命鬼似的。”
蘇氏聽了,心里也不免嘆息了一聲,當年他們去流放地,就不該把兩個孩子帶過去。送回舅家或許還能活下來一兩個,不過如今說這些都無用了,遂忙轉開話道:“你們給她的尋夫婿。現在可有相中的?”
“她父親如今在慢慢挑著,還是要姐兒點頭才行,要不我和她父親相中的也無用,最后過日子的是姐兒。”
“這倒也是。”蘇氏頓了頓,又道:“若是你放心。把她放到我和傾之源娘家,其實更好。”
程氏卻是搖了搖頭,“你們三家,家里人口多,我可不想讓姐兒進去,妯娌間可不是好應付的。到時候我總不能天天為這事上門找你們吧。”
“你呀,”蘇氏沒好氣地瞪了程氏一眼,“我們幾個都愿意賠了兒子或是孫子了。你倒先嫌棄起來了,也不知道你們夫妻倆怎么想的,真到了寒門小戶,要操持生計,辰姐兒也不一定待得住。”
“這個你倒是放心。憑著我和她父親這輩子的積攢,無論到了哪家。她也不需要操持生計。”
“你倒真敢說,就不怕到時候你們的安排比不上變化。”蘇氏直搖頭。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姚氏進來稟報,“柳夫人來了。”
只一會兒功夫,柳氏由孫媳曹氏扶著進來了,程氏瞧她身后沒跟著人,不由問道:“怎么你今兒就帶著小兒媳婦過來了?”
“沒了,都來了,這不是一進院,我瞧著五娘的幾個媳婦都候在外面,便讓她們別跟著進來,想著你們不耐煩見她們,連請安也免了她們。”
柳氏行到榻上,到蘇氏旁邊坐下,見姚氏退了出去,便讓曹氏也出去,爾后轉頭看了眼程氏,“怎么了,今兒辰姐兒沒陪你過來。”
蘇氏忙笑道:“我們到了有一會兒功夫了,早和我家娟姐兒去后院了。”
柳氏望了眼蘇氏,“你是最我們這幾個里面最勤快的,但我可不是最后一個,源娘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過來。”
程氏不由問道:“她家又出什么事了?我最近忙著程家那位侄兒的婚事,除了上回那次壽宴,我就沒再見過她了。”
蘇氏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不屑,“還能有什么,估計又是她那長孫媳出什么妖蛾子,說起來這也怪源娘太過優柔寡斷了,既然一而再再而三出這種事,這樣的人就該利索地打發掉。”
柳氏笑了起來,“我還什么都沒說呢,你倒成了千里眼,不過這話也就我們三個私下里說說,可千萬別在源娘跟前說,她也為難,再不好,到底是娘家的侄孫女,難不成還真休回家,那她也沒法見兄嫂,說來說去,到底這長孫長媳,可一定要挑仔細,至于下面的幾個小的,不問性格人品,要親上加親什么也就無所謂了。”
孫氏現在都六十來歲的,孫媳婦都有三個了,卻仍舊是孫氏在管著家,長媳是個懦弱的,長孫媳性子又驕縱,甚至連自己院子里的事都收拾不干凈,孫氏根本不敢放權。
程氏笑道:“你這臉皮也太厚了,就差點直夸自己有眼光,如今也樂得個清閑。”
“我說得可是實情,要不你問問五娘,可就是這個理。”柳氏說著,伸手指了指蘇氏。
蘇氏笑了笑,也沒問柳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說起別的話來。
孫氏等會兒來了只怕又要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