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要去您自個兒,如果您沒其他事,我先回屋子了。”陸辰兒說著轉身就要舉步離開。
陸老爺忙地喚住,“丫頭,他們家怎么招你了?這么不受你待見?”原本他前些日子聽了紫卿的話還有些不信,以為紫卿多心了,可方才瞧著丫頭一聽到他提起程家就突然變了臉,由不得他不信了。
陸辰兒微微撅起了嘴,“我就是不喜歡他們一家子,沒有為什么。”
陸老爺聽了不由失笑,斥了一句,“又胡鬧了。”
近前來,拉了拉陸辰兒的胳膊,“再不喜歡,瞧著你娘親的份上,也不能這般疏離,你瞧瞧你這嘴上都能吊個油瓶了,笑一笑,高高興興地跟著我一起去,不過是吃頓晚飯而已。”
“父親,”陸辰兒喊了一聲,推開陸老爺的手,“我說了,我不去就不去。”臉上已盡是不耐煩。
陸老爺見了,伸手拉著陸辰兒到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好好好,不去就不去,我派人去和你娘親傳個話,我們倆不過去了。”
陸辰兒嗯了一聲,陸老爺在左側的那張太師椅上坐下,“和父親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丫頭這舉動太反常了點。
陸辰兒嘴上嘟囔了一句,“就是不喜歡,哪還有緣由。”
“你認識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不喜歡他們一家子?況且你娘親說,你和桐姐兒挺好的,還時常有書信來往。”
陸辰兒折疊著手中的手帕,許久才道:“我小時候做過一個夢,夢到過他和趙大姑娘,所以后來,第一次見到他們倆時。我還嚇了一大跳,和夢里長得一模一樣,而且,夢里他們也成親了,我覺得這事情挺怪異的。”
“怎么從來不見你提過?”
“父親還記得我十三歲那年生病的事嗎,就是在我生病的時候,昏迷的那十來天,連著夢到這些,我當時還沒見過他們,以為不過是做了一場尋常的夢的。也沒太在意,再后來,直到見到他們。我才覺得詭異,所以想著,他們大約是和我八字相沖,要不他們怎么會在我昏迷的時候出現在我夢中,既是這樣。我自是不敢再和他們親近,只求離他們遠遠的。”
前一世的事,她自是不敢和父親說明,只好揀著部分說。
陸老爺聽著不由一怔,好久,瞧著陸辰兒的神情。又不似在撒謊,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使腦子保持清明。好一會兒才斥責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想來不過是巧合罷了,你別因一個夢就胡思亂的。”
丫頭只要一撒謊,就很容易看出來,
若不是因為他太過了解丫頭。他都要懷疑丫頭在編故事了。
“如果只是巧合,那時我還沒見他們倆。怎么會知道他們倆長什么模樣,反正那時候在夢中,我瞧到他們的長像,和現在他們的長相一樣,沒有分毫之差,由不得女兒心里害怕。”
陸老爺突然抬起頭來問道:“你這話沒和你娘說吧?”
“沒有。”陸辰兒搖了搖頭。
陸老爺遂忙囑咐了一句,“以后也別說。”
如果不是因為方才父親問得認真,蒙混不過去,她剛才也不會說出來,所以,理所當然,她肯定不會和娘親說起這事。
又聽陸老爺問道:“夢里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單單只夢到程常棣和趙大姑娘,丫頭不至于這么不喜歡程家人。
陸辰我遲疑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道:“還有我自己,我夢到我快要死了,后來不知怎么了,又突然活了過來,再后來,就醒了過來了。”當時她醒過來時,是普渡寺。
陸老爺聽了心頭一驚,想抬起手,都覺得手上無力,整個人似一下子虛脫了一般,特別聽到陸辰兒說‘夢到我快要死了’這幾個字,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目光盯著眼前的陸辰兒,生怕她消失一般。
陸辰兒也注意到父親的異樣,不由一驚,忙起身,近前問道:“父親,您怎么了?您沒事嗎?”
心中不由暗自后悔,千不該萬不該提自己快要死的事。
只聽陸老爺道:“我沒事,你記不記得你當時多大?”
陸辰兒哪里還敢再說,只模糊道:“我好像就是和生病時一樣大,在夢里一直沒變。”
“那就好,那就好了。”陸老爺甚至沒留意陸辰兒眼眸低斂,只松了一口氣,縱使這個夢有什么,丫頭也已經度過十三歲的劫了。
遂緩過了神來,“這些事,千萬沒再和你娘親提起半個字,往后你不想去程府,就不去吧,我會和你娘親說的。”
陸辰兒應了聲好,“那就多謝父親了。”
陸老爺嗯了一聲,讓她先回漪蘭堂。
待陸辰兒走后,陸老爺伸手摸了摸額頭,是一手的汗,不知是天氣的緣故,還是剛才驚嚇的,爾后,卻是笑了起來,他這還真是自己嚇自己,不過是丫頭的一個夢而已。
到底不比從前,如今他是越發經不起折騰了。
陸辰兒回漪蘭堂,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回想起父親剛才那模樣,還有那陡然變了的臉色,前一刻,父親還訓斥她子不語怪力亂神,后一刻就嚇成那樣,終究是太過著緊她了,只怕她走后,父親都還心有余悸吧。
一想起這個,就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就該蒙著頭編個謊話,哪怕讓父親看出來,也不比這樣實在的說強上百倍。
想到這,遂又喚了玉翠,重新去外書房,吩咐著婆子把晚飯送去外書房。
對于陸辰兒的去而復返,陸老爺倒有些奇怪,“怎么又來了?”
陸辰兒忙道:“既然娘親不回來了,父親也不去程府了,我就過來陪父親一起用晚飯,我已讓人等會兒把晚飯送到這兒來了。”
陸老爺拉著陸辰兒,笑著道了聲好,目光瞧著陸辰兒,沒移開一絲一毫。
父女倆在書房用了晚飯,又說了些話,沒多久,謙哥兒又送了功課過來,陸辰兒在一旁聽著父親的點評,沒有離去,直到程氏回府,三人才離開書房。
陸老爺和程氏回上房,陸辰兒回了漪蘭堂,謙哥兒去了取我軒。
經過這一晚后,也不知道父親是怎么和娘親說的,娘親再也沒有在她跟前提起程常棣的婚事,甚至連程家人都沒有再提起,每回程家再有人過來,娘親便不再喚她去上房,
以至于后來,程常棣和趙雅南成了親,她都不知道,還是從李璟口中得知的。
“這是誰的畫像?”陸辰兒接過李璟遞過來的畫像,打開看了一眼,挺漂亮的。
“我要尋的人,和這人長得有七八分像。”李璟說完,又道:“你仔細瞧瞧這人,我讓你去尋的人,比這張畫上的人大約大個二十來歲左右,你去高府時,留意那此大約四十來歲的婦人就行了,長得與這畫中有七八分像就可以了。”
“高府的婆子少說也有幾十號人,而且我接觸的有限。”
聽了陸辰兒這話,李璟猶疑了一下,又道:“不是那些普通的婆子,你留意那些妾室和姨娘就好了。”
陸辰兒不由一驚,抬頭望向李璟,李璟卻并沒有再解釋,陸辰兒知道他不會再多說,也不再問,只道:“我平日在高府,要不就是和她家的那些孫女在一起,要不就是和高夫人在一起,要不你這副畫能不能暫時留在我手中,十九那日觀音誕,娘親已和蘇夫人幾個約好一起去菩提寺聽經,到時候我問一下高府和相熟的孫女,這樣比我去尋,應該更容易些。”
李璟聽了,點了點頭,“那好。”
不過,又囑咐了一句,“我副畫像,你別隨便拿出來,另外,除非那人十分可靠,要不,千萬別拿出這像,更別開口去詢問,我只是想證實這人是不是在高府,至于別的,暫時還沒想過去見她。”
陸辰兒聽了這話,忙不迭地應好,“放心,我不會隨便拿出去的。”說完,又問了句,“不過,這倒是有些奇怪,上次燈會的時候,你那么急匆匆地追了過去,怎么這會子又不想見她了?”
只聽李璟無奈地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覺得沒必要見她的,目前只要確定她活得好就行了,這樣,若真想見了,知道她在哪,去見她也方便。”
話里憑地多了幾分苦澀。
陸辰兒哦了一聲,把畫收好,看了李璟一眼,“你走吧,我約的人大約快來了,你在這兒,到時候讓她看見了不太好。”
李璟聽了這話,應了一聲,便快速地離去了。
陸辰兒才下了亭子,把手中的畫像交給云錦。
因為如今這時節,桅子花開得極盛,她便和息南約好來菩提寺賞桅子花,她到的時候,息南還沒有過來,她便先到這后院這片桅子花樹旁的亭子里坐下,只瞧著李璟便過來了,說請她幫個忙,讓她幫他在高府尋一個人,接著便有了上面的一幕。
好在這會子太陽正毒辣的厲害,來了寺里,也多半在寺里歇息,這里根本沒有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