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兒才在廊廡下跪下,只聽著里面傳來秋影的驚呼聲,“夫人,您小心點。”
一聽這聲驚呼,陸辰兒忙地起身,沖進去,只瞧著秋影正扶著程氏躺到軟榻上,她喚了聲娘親,正要上前,卻見程氏轉過頭來,怒道:“出去,誰讓你進來的,誰允許你起來的,還不去給我去跪著。”
“娘親,您……”
“放心,我暫時還死不了。”程氏瞪了陸辰兒一眼,又喊了聲劉伴家的,“你給我好好看著她跪著,沒我的允許不許起來。”
劉媽媽只得應一聲,拉著陸辰兒出了屋子,到了廊廡下,才低聲道:“夫人這回是真生氣了,如今正在氣頭上,姐兒先忍忍吧,老奴派人去衙門打聽打聽,看老爺今兒能不能早些回來。”
陸辰兒跪下身,卻是搖搖頭,“我只是擔心娘親的身體氣出個好歹來。”
“姐兒放心,夫人身體很好。”劉媽媽說完,看了陸辰兒一眼,這回姐兒是真有些過分了,但說到底,也是夫人和老爺寵出來的,當年前面幾個,老爺和夫人管教起來,可是一板一眼,不曾留情,最后輪到辰姐兒,倆人都下不了手了,只一味慣著,七八歲上還抱在手上……
這一跪,直到黃昏的時候,陸老爺回府。
“你這回又做了什么,惹你娘氣成這樣?”陸老爺近前來,望著跪在地上陸辰兒無奈地笑問道。他一下衙,就聽林平說起,下午的時候,姐兒讓夫人給罰跪了,現在還沒起,他聽了這消息,回了府就急急趕來了內院。
陸辰兒咬了咬嘴唇。“就是上次我和父親說的事,今兒娘親知道了。”
這事她和父親提起時,父親當時也不過是吹吹胡子,瞪瞪眼睛就過去了。
又動了動膝蓋,雖說如今天冷,穿著衣裳比較厚,但在這青石板上跪了一下午,膝蓋卻痛得厲害,幸而劉媽媽沒一本正經地真看著她,她還能時常動動。又時常坐到腿上,要不這會子只怕有她難受的了。
“活該。”陸老爺沒好氣笑了笑,伸手要去拍陸辰兒頭頂。又覺得不合適,遂收了回來,“再耐煩著好好待一會兒。”
陸辰兒苦笑地點了點頭。
門口的婆子通報一聲,陸老爺走了進去。
只瞧著程氏仰躺在大迎枕上,見到陸老爺進來。也沒起身,只嗯哼了一聲,板著臉道:“這又是誰去做了雷神子,給通風報了信。”
“還氣著。”陸老爺笑了笑,走至榻前,在程氏身旁坐下。“這都一下午了,氣還沒消?”
“你大約還不知道這丫頭做了什么,若我再年輕幾歲。真想拿荊條抽她一頓,竟然拿身體的事來騙我們,害得我們日日擔著心。”
“我知道,上回丫頭和我說過……”
“你知道?”程氏突然撥高了聲音,一時氣急。直想拿東西砸人,“和著這回是你們父女兩聯起手來。騙我一個人,害我白白擔了這么久的心。”
陸老爺忙地伸手拉住她,“好了好了,我也就是早兩天知道的,原是想這兩日找個時間和你說說,偏這兩日忙著事,就沒來得及說。”
“真是這樣。”程氏瞧著陸老爺,一臉狐疑。
“你仔細想想,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
程氏聽了這話,遲疑了一下,扔迎枕的動作才停歇下來,陸老爺伸手撫了撫程氏后背,又道:“丫頭這事上是過火了點,她也知道錯了,又怕你生氣,就先我說了,如今你氣也氣了,罰也罰了,既然丫頭身體沒事,你該高興才是,何必再生氣呢。”
“原就是她無中生有,白白害我們操心,我怎么能高興得起來。”程氏一說起這個就來氣,一個下午都沒法平息。
“至少丫頭身體好好的,往后你也不用再為這事操心的,你還有什么可氣的,她也受了罰,跪了一下午,從小到大,她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罰,就讓她先回房吧。”
“不行,害我擔心了大半年了,哪能就這么輕易饒了她。”程氏忙道,她這會子氣還沒消了。
“這時節,青石板上冰涼,外面廊廡下風又大,丫頭的病才好沒幾天,別這么一罰,又凍病了,如果你實在不消氣,我罰她去抄書。”
聽陸老爺這么一說,程氏不由有些動搖了,只是嘴上卻不饒過,“哪有這么容易凍病。”
“要真是病了,到時候又該你心疼了。”
只程氏沒好氣地嘀咕道,“我這會子氣都來不及,哪里還有心思去心疼她來。”
陸老爺笑了笑,抬頭望向站在門口的秋影,“去讓劉伴家的送丫頭回漪蘭堂,囑咐她屋子服侍的人,好好給她揉揉膝蓋,別淤了血。”
秋影應了一聲,出去了,程氏沒出聲阻攔,卻是回頭瞪了陸老爺一眼,“都是你慣的,她膽子才這么大。”
“好,是我慣的。”陸老爺聲音輕緩道,“她又沒做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我也能替她兜著。”
聽了這話,程氏只乜斜著眼睛看了眼陸老爺,起了身,屋子點上了燈,外面天已經黑了,遂吩咐著擺晚飯。
晚飯后,劉媽媽回來說:“姐兒已經回去了,只是兩邊膝蓋都跪青了,如今正讓玉翠和玉翡兩個丫頭拿著活絡油給姐兒揉揉膝蓋。”
程氏聽了嗯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然而,端茶碗的動作明顯一頓,看著棋盤也都有些漫不經心,幾步走了下來,明顯心神不寧,陸老爺瞧著心里暗笑,落了一顆白子,轉頭對劉媽媽道:“下去吧,等會兒我們過去瞧瞧丫頭。”
“我才不去瞧她。”程氏抬頭對陸老爺嗔道。
只怕是擔心等會兒瞧過之后,就心軟了,陸老爺也不點破,只笑道:“好,你不去,是我去。”
陸辰兒在青石板上跪了一下午,當時站起來的時候,腿就麻痛得厲害,膝蓋上的兩塊淤青,先時還不覺得有什么,然而,玉翠和玉翡給她揉膝蓋的時候,還是不免咬牙抽氣了幾下,要不怕留下淤痕,她還真不愿意讓玉翠和玉翡揉。
晚飯吃了點東西,就直接趴在床上不愿意動,感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
一聽到婆子在外面說,老爺來了。
陸辰兒忙地拿起被子,整個人躲到被窩里,只露出雙眼睛。
父親后面還跟著劉媽媽,劉媽媽手中拿著藥,在一旁交給玉翡。
陸辰兒見了,遂安了心,喚了聲父親,“娘親的氣可消了?”
“你這丫頭,”明知故問,陸老爺也沒有坐下,只近前看了陸辰兒一眼,瞧著她精神還好,站在床榻前問道:“晚飯吃了沒?”
“吃過了。”
陸老爺嗯了一聲,“好好養兩天,等淤青散了就沒事了,這回給你個教訓也好,看你下回還敢不敢胡鬧。”
“我都知道了錯了,下次哪再敢呀。”陸辰兒一副可憐兮兮地模樣,讓陸老爺看了直搖頭。
“既然你這幾天腿不利索,就別出門了,把趙大姑娘的及笄宴給推了。”
陸辰兒愕然,又聽陸老爺問道:“難不成你想去,若是想去,就隨你。”
“沒有,我才不想去呢。”陸辰兒忙地搖搖頭,正好,如今有現成的借口,只是趙雅南怕不會這么輕易罷休,況且畢竟是她先答應了,心里總有些過意不去,遂問道:“父親,最近有沒有收到程家大表兄的信,他大概什么時候能來京?”
陸老爺奇怪,“你關心這個做什么?昨日收到了一封信,已在濟州境內了,二十七八日大約就能到京中的。”
陸辰兒不慌不忙地道:“春闈就在下月中旬,眼看著馬上就要到了,大表兄要參加這屆春闈,還沒有到,所以女兒隨口問問。”怎么這么不湊巧,正好碰上那兩天,趙雅南要準備及笄禮,這樣一來,趙雅南哪有功夫去城門口迎人,不過,這卻不是她擔心,明兒把及笄宴推了,順便把這個消息告訴趙雅南吧。
陸老爺聽了,想起一事來,遂笑道:“趁著這次春闈,你娘親讓我給桃丫頭選個合宜的夫婿,要不到時候你也去瞧瞧?或許能尋個合心意的人。”
陸辰兒一怔,爾后卻是嗔怒喚了聲父親,忙地扭開頭,“我才不要。”上一世,趙雅南就是瓊林宴上看中了程常棣,這一次,只怕趙雅南還是會去,雖然她對瓊林宴十分好奇,但她才不要和趙雅南作堆。
陸老爺見了,滿臉無奈,嘆息道:“你這丫頭呀,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頓了一下,又道:“這兩天先別去上房給你娘親請安了,好好在屋子里把女則多抄幾遍,過兩天帶去給你娘親瞧瞧,你娘親順順氣也就沒事。”
陸辰兒聽了這話,不由啊了一聲,瞧著父親望過來的目光,想著聽父親的總不會錯,遂答應了。
陸老爺又囑咐了她好好歇著,才離去。
目送著父親離去,想起父親先時的嘆息,頓時,嘆息聲如影隨形直敲在陸辰兒心頭,在床上轉了下身,眼盯著紗帳頂出神良久。她到底該怎么辦才好?
十分感謝熱戀的打賞。。。。。(下载本书请进入ha18.com或者搜索“书名+哈十八”)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查找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