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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事戰爭
“你剛去了梨香園?”
陸菁兒坐在屋子里的榻上,華姐兒就躺在旁邊的搖籃里,聽到聲音,回過頭,見是程常棣走了進來。
“是。”
“她還好吧?”程常棣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陸菁兒起了身,低眉斂首,溫婉一笑,“我瞧著精神很好,和我們說了許多話。”
程常棣到圓幾旁的圓凳上坐下,圓幾上放著一盅茶,精美的小托盤里放著幾個倒置的小茶碗,眼瞧著程常棣自己動手倒茶,陸菁兒忙地走了過去,“我來吧。”倒了一碗茶雙手遞給程常棣。
“先放著,你不必站著,坐下來吧。”
陸菁兒嗯了一聲,規矩地半坐在一旁的圓凳上。
程常棣抬頭打量了陸菁兒一番,只瞧著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望過來的目光,一如既往,于顧盼間眼波流轉含情帶意,程常棣轉開眼,一如既往地選擇忽視。
無論陸菁兒在他面前多么溫婉柔順,心頭那抹厭惡依舊無法揮去,每每看到陸菁兒,就會讓他想起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曾有過失控,而這是他無法接受。
程常棣伸手端起茶碗,抿了口茶,陸菁兒見他未并未起身離去,心里登時明白,便把先時在梨香園里的陸辰兒和桐姐兒說的一些話和給程常棣聽,程常棣目光專注著手中的茶碗,并未出言,但臉上輕松的表情,卻讓陸菁兒知曉他在聽。
待陸菁兒說完話,程常棣一副若有思的樣子,許久才道:“是我忘記了,是該提醒母親一下,讓她張羅著給二弟尋一門親事。”程常林不比他。依舊他現在的心思,只怕不會往科舉路上跋涉了。
這邊廂,陸菁兒和桐姐兒剛走,李皓白送了柳氏回去,又回了陸府,讓人領著進梨香園,經過桃林時,法事已經做完,正遇上劉媽媽帶著人送和尚出門。
李皓白瞧著這僧侶,不由有些敬謝不敏。他是不信陸辰兒遇著了什么祟物,若真是陸辰兒八字弱,身上陽氣不足。才撞見了崇物,那平日里怎么從不見陸辰兒那般迷了心智。
那天是他的話說重了些,陸辰兒才會那般。
但至少有一點,那日他說的話,應是說中了陸辰兒的心思。
若果真是如此。便不是因他的緣故,他就不能輕易放手。
李皓白進了梨香園,屋子里的正倚靠在姜黃色的大迎枕上,窗扉半敞開,眼望著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屋子里只留著幾個丫頭,皆斂聲屏氣。沒有一點兒聲音,里外幾間十分安靜。
“婆婆已經回去歇著了?昨日你應該勸著她老人家回去才是,年紀大了最忌熬夜。”陸辰兒聽到門簾晃動的聲音。轉過頭來望向李皓白。
“回去便歇著了。”李皓白到對面坐下,“母親那里我哪能勸得住,況且昨日個你的情形著實嚇人,無論是母親還是岳母大人都嚇得不輕,你誰都不認識。我們都著急得不行,試了許多法子都不行。連招魂都用上了,最后還是你自己累了睡了過去,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醒來不僅全好了,昨日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凈,害著大家白操了一天一夜的心。”
陸辰兒聽了這話,有些不自在,今兒誰見到她都得說上這一通話,上至娘親,下至丫頭婆子,“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
“我想,你是知道緣故的。”
陸辰兒心中一驚,幾乎是逃避著不想和李皓白談昨日上午的事,“方才桐姐兒過來找我說話,提到大表兄在府里,今兒沒有出門,要不派人讓他去外院的書房,你們正好可以說說話。”
“不急,昨日他說他會在宣城待上一段時日。”李皓白自然能看出來陸辰兒的逃避,只是他卻不想她再躲閃,“辰兒,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對男女之情畏如蛇蝎,對夫婦之情退避三舍,但是有些人,有些事,你可以去試一試的,而不是這么一味的逃避。”
話音剛落,只聽呯地一聲,榻上的小案幾掉落到地上,吱吱地滾了一圈,引得屋子里的人側目,甚至震驚,也不知道是因李皓白的話,還是因為推翻了案幾,但李皓白卻是因為陸辰兒推翻了案幾而嚇了一跳。
陸辰兒的臉色白了許多,目光盡是閃爍不定,手還懸在半空中忘記了收回去,神情更是呆滯了許多,顯然,這推案幾的動作是出于無心。她自己大約都沒有料到她會用這么大力,原本只是輕撫著案幾的一角,竟然無意識地就把案幾給推了出去。
許久,眾人才反應過來,云錦趕緊扶起案幾放到一邊,幸而案幾上并未放茶碗或是茶壺,其余人等都匆匆地退了出去,陸辰兒已收了驚呆,抱膝而坐,頭轉向窗外卻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男女之情,夫婦之情,如同父親和娘親這般一生相攜不改初衷,簡直就是鳳毛麟角,多的是中道離心離德,直到情義耗盡,上一世,若她不死,和程常棣最后的結局也不過是如此罷了。
前車之覆,后車之鑒,她怎么能再入樊籠,再重蹈覆轍。
忽然覺得美人榻下沉了幾許,陸辰兒轉頭望去,只見李皓白已坐了過來,目光清澈明凈,帶著幾分認真與懇請,“辰兒,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不管你有什么害怕,但有些事,你應該去試一試,當是給自己機會,也是給彼此一個機會。”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試過,我甚至曾十二分的自信,娘親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可正是這份自信,這會自以為是,讓我摔得遍體鱗傷。
然而,這些話她卻不能付諸于口,只是在心中默念。
陸辰兒搖了下腦袋,剛從沉浸中回過神來,惘然的目光從李皓白身上移開,依舊轉頭望向窗外。梨香園許久沒有住人,中間花壇里的菊花,全是前不久才移植過來的,大朵大朵盛開的花蕊,沒有迎秋怒放風貌,反而增添了幾分萎靡不振,莖梗彎曲著似沒有力氣支撐花朵。
“皓白,你別再說這些了好不好?”
“辰兒……”
陸辰兒打斷李皓白的話,“我只知道,所有的這一切都會過去的。至于別的,我已不愿意去想,更也不愿意去試。就這樣吧。”說完便把頭埋在膝蓋間。
李皓白聽著陸辰兒這話,見陸辰兒這模樣,已知其心思如石,不可轉也,那種不知重復了多少次的措敗感與無力感。再次襲向心頭,最后,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了梨香園,怎么回了知州府。
只是無論是陸辰兒還是李皓白,都沒有料到,程氏早就醒了。在李皓白進屋時就醒了過來,卻并沒有出外間,因而外面的情況可算是聽得一清二楚。待李皓白一走,程氏便從里間走了出來。
“娘親,您怎么出來了?”陸辰兒抬頭瞧著從里面走出來的程氏,吃驚不已,剛才聽到聲響。她還以為是丫頭進出呢,忙地下了美人榻。
程氏的臉色不是很好。身上著一件白色中衣,滿頭銀發披散著,很顯然是因急著出來,都不曾去計較整衣飾容,瞧著陸辰兒過來扶她,生平第一回甩開陸辰兒的手,眼中有急切,更多卻是懊惱痛惜。
“給我跪下。”
“娘……娘親。”陸辰兒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滿眼不置信。
“我叫你跪下。”
厲聲之下,陸辰兒屈下膝蓋,跪在程氏跟前,喚了聲娘親,仰抬起頭,瞧見程氏一臉懊喪,甚至都要捶胸頓足,恨不得動陸辰兒一頓。
一瞬間,陸辰兒便明白,方才的一切,娘親都看得分明。
果真,只聽程氏嚴辭厲色道:“我是真后悔了,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我和你父親白操了二十年的心,最后,你竟然連人倫大禮都不知,《禮記》中有說:夫婦者,萬世之始,而這在你眼中,卻是退避三舍,你沒和二郎說緣由,今兒到是和為娘的說說緣故吧,你若是能說出個子丑寅卯,我自然什么都依你,你若是說不出什么來,從今往后,我和你父親便再也不管你了。”
聽了這話,陸辰兒嚇得神魂俱散,兩世為人,她都不曾聽過程氏說過這樣重的話,這比不理她,打她一頓還讓她難受,眼淚巴啦巴啦地就突然落了下來,哽咽地喚了聲娘親,急切地跪步移到程氏跟前,伸手緊緊抱著程氏的腿。
“娘親,女兒何曾不知道……嫁人生子,世俗之禮,夫婦者,萬世之始……只是……只是女兒是害怕,是真的害怕……怕恩情中道絕……怕……怕紅顏未老恩先斷……怕君心一朝異,世間之事變化萬千,情之一字更是如此,女兒也知道這些不必去計較,也不該去計較,可女兒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女兒是越想越害怕,就覺得眼前仿佛有一口深淵,隨時會把女兒吞噬掉。”
說到這,陸辰兒仰起頭,臉上還掛著淚花,“娘親,女兒知道不該,可女兒就是怕……”
程氏幾乎是怔立在那兒,怎么也沒想到,女兒年紀輕輕的就會想到這些,到底李府發生了什么事,但是方才,瞧著李皓白和辰兒說的話,還有說話的語氣,卻是想真心和辰兒好,怎么辰兒還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她得好好派人去打李府打聽一下,這兩三年辰兒在李府的情況。
想到這,又長長嘆息了一聲,低頭瞧著陸辰兒紅著眼,臉上的滿是淚漬,眼中滿滿是怯意,終究是不忍,蹲下身扶陸辰兒起來。
補昨天的,別的不說,趕緊趕今天的,爭取今天能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