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曹廣森吃了一驚,朝后連退兩步,擺手道,“這么行我是閑不下來的,注定了這一世要在天地間行走,四處飄蕩,你讓我在你們酒坊留下,那不是要我的命嗎”
“哦,我只是提出建議而已,你當然有權利反對。”林初荷無所謂地一歪頭,“不過嘛,你欠我錢,這是你自己也承認了的事,今天你又做出了擅闖民居,偷我家東西的勾當,既然不愿意做苦工抵債,我就只有送你官府。你可得想清楚,像你這樣沒權沒勢的人,誰會憐憫你你就且等著吃牢飯吧,行走天地間從今往后,這便只能是一個夢了,唉,真可憐啊。”
“哎小丫頭你咋這樣呢”曹廣森目瞪口呆,“我還以為自己是最胡攪蠻纏的,誰知,還真是一山更一山高啊小姑娘,你說你這樣有啥意思,這對咱們都沒有好處哇”
“誰說沒好處,你留下來做苦工,被我呼來喝的,我看著就心情好。我心情好,就不會跟你計較那欠債的事,你無債一身輕,這可是兩全其美的好事,是雙贏啊”林初荷伸出兩根指頭,在他跟前晃了晃。
“你”曹廣森捶胸頓足,就差沒扯頭發了,“罷了罷了,不就是兩百文嗎就算你這兒克扣伙計,一個月只給一百文工錢,我在你這兒呆上兩個月,也就差不多了,算我倒霉,我答應行了吧”
林初荷笑瞇瞇,一板一眼地道:“誰說是兩個月你偷了我家的酒,害我生意遭受損失。你知不知道,就你喝過的那種酒,我家每個月能賺三十兩銀子呢你一氣兒喝了那么多,要是被你害得我家生意打水漂,那我們可就虧大發了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三十兩銀子,滿打滿算約等于我們這兒普通伙計三年的工錢,你就留在我這兒做三年苦工,時間一到,你愿意留,愿意走,都隨你的便”
“你想好啊,我已經很大方了,你欠我那兩百文,我都不跟你計較了況且,你身無分文的這么大把年紀了,總不能永遠靠騙吃騙喝吧你要是沒地兒住,可以就在酒坊打地鋪,而且我們每天,可是會提供午飯的哦”
“這么······大把年紀”曹廣森大受打擊,整個人都變得頹喪起來,“我真的有那么老么”
“喂,你搞錯重點了到底答不答應,一句話,愿意的呢今天就開始干活,要是不愿意,咱也別廢話了立馬就衙門,好不”林初荷笑得天真可愛,脆生生地道。
這人對釀酒很熟悉,這是她親眼見過的,而他如果真就是那個釀出碎雪醞的人,那么,他絕對是大師級的人物。留在簡家酒坊,她可是撿到寶了
“…···我還有別的路可走嗎”曹廣森搖了搖頭“反正遇上你這小姑娘算我倒霉,我還正愁沒地方睡覺呢你怎么說怎么算吧。不過……”
他好像有點納悶地湊到林初荷面前:“這小葉村,二十年前我也呆過一段兒記憶里,這個村子只有一間簡家酒坊,在村西頭,不管是規模還是財力,跟你們這兒都沒法比。你這間酒坊,是新開的,多長時間了”
林初荷聳了聳肩:“我很遺憾的告訴你,我們就是簡家酒坊。你今天嘗過的猴兒酒,正是我張羅釀出來的,我們也正是靠著這個酒,賺了些錢,擴大了規模。”
“你······再說一遍”曹廣森差點跳起來,“那個姓譚的兇婆子,是你什么人”
他這一問,無疑證實了,他就是當初那個曹廣森,后來多半是囡為跟譚氏產生矛盾,憤而離開的。林初荷心里樂開了花,差點笑出來,連忙捂著嘴道:“我管她叫娘,不過,并不是她閨女。”
“荷丫頭是我們東家二兒子的童養媳,因為她能干,如今,是簡家的當家人了。”老曾在一旁補充道。
“這叫什么事兒啊”曹廣森掉頭就要走,“我跟那婆娘是死對頭,可不趟你們家這淌渾水,我還是趁早····`·”
“你敢跑”林初荷在他身后氣壯山河地大喝一聲,“方才說過的話我不想重復了,我告訴你哦,如果留下來的話,在不耽誤干活兒的前提之下,酒坊里的猴兒酒,你可以隨便喝,考慮一下,別的地方,還有這么好的待遇嗎”
曹廣森頓時傻了,心里的矛盾全在臉上表現了出來,最終,他一跺腳道:“我怎么這么欠都依你,都依你”
林初荷咧嘴一笑,回過身,這才發現酒坊里所有的伙計都已經圍到了后院里,烏泱泱地擠在一處瞧熱鬮。
“你們手頭的事兒都忙活完了”林初荷不輕不重地問道,人群發出一陣嘿嘿笑聲,立即就散開了,各自做自己的工作。
“顧叔。”林初荷叫住了顧老頭,“酒坊里的事還要請你多照顧。我記得樓上還有一間空屋子,回頭你安排個人給收拾出來,讓這家伙暫住。
工錢沒有飯可要管飽,另外,每天給他兩壇酒。把他盯緊點,干活時候不許喝酒,更別讓他闖出禍來。”
“心里有數,荷丫頭你放心。”顧老頭點頭答應了。
林初荷又走到曹廣森跟前,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老曹,好好干活,改過自新,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我的好幫手。簡家酒坊是不會虧待你的,跟著我,有肉吃哪。”
曹廣森哭喪著臉,抬頭無語望蒼天。
簡阿貴和簡如意了牛石村譚氏的娘家,這一走就是好幾天不回,也沒找個人捎信兒回來·看來,是事情辦得并不太順利。
林初荷巴不得譚氏越晚越來越好,因此,也并不著急,自顧自將家中里里外外安排得井井有條,可是那簡興旺,就不免有點發愁。
這天傍晚,吃過晚飯之后,林初荷在院子里收拾曬干的青梅·預備開始做泡酒,簡興旺抱起小豆兒哄著玩兒了一會兒,便走了過來,叫道:“荷妹子。”
“嗯哪”簡興旺就點了個頭,“昨兒個我瞅著老孫家都把晚稻種買回來了,咱也得加緊張羅啊這第二茬到底種哪種稻子,爹也沒給個準信兒,他老也不回來,這事兒耽誤不得啊”
這的確是一件大事。頭先兒那一茬早稻讓簡家小賺了一筆,而早稻的口感,與晚稻相比是要差上許多的,如果能將這一茬晚稻照顧好,再順利賣出·可以想見,今年簡家就一定能過上一個富裕的好年。
“咱家地里都翻了一遍”林初荷想了想,就抬頭問道。
“都翻得妥妥的了·這稻子的事兒要是能定下來,回頭我就領著那兩個短工再施一次肥。咱家那六畝地土挺不錯的,只要能小心照應著,肯定能大豐收哇。就是這到底該種點啥好呢”簡興旺愁眉苦臉地道。
對于種田的事,林初荷實際上并不精通,而簡興旺是一直操持過來的,應當也累計了不少經驗。這個家人口雖然不算多,事情卻一件也不少·她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有些事情,應當適當地放放權·只要對大方向有把握,就不至于出大紕漏。
“大哥·我想聽聽你的看法。”林初荷一邊說,一邊就把簡興旺往石桌旁讓了讓,自己也坐下來,笑瞇瞇地瞧著他道。
“我”簡興旺一向是被人使喚來使喚,沒想到她會這樣問,撓了撓后腦勺,笑了一下道,“我能有啥看法,你給個主意就行。
“你咋想就咋說唄,我就是想問問你的意見。”林初荷也不著急,循循善誘道,“你想,咱家這六畝地,一直都是你在照顧著,該怎么打理,你心里肯定是有譜的,咱們一起商量商量唄。”
簡興旺飛快地瞅她一眼,無意識地搓著手指頭道:“那······那我就說說要是有啥不對的地方,你就當個笑話聽。種早稻的時候,爹就說過,想把這茬晚稻都種成糯稻,長成的時候,正好是冬天,咱家酒坊釀酒,剛好用得著。可我想著吧,這六畝地都種糯稻也實在太多了點,尋常人家雖說搓元宵、做年糕啥的,都能用得上,但咋說都不比白米那么離不得,到時候,恐怕不好賣啊”
看來,這簡吉祥倒真是仔細想過這個問題,這也算是肯對家里負責的表現吧
“咱家如果要用糯米釀酒,得用多少”林初荷接著問道。
“種兩畝地的糯稻,那就夠夠地了”簡吉祥思索一番道,“只怕這樣還太多呢如果種粳稻,產出來的白米成色特好,能賣個好價錢啊”
“既這樣,咱就種兩畝糯稻四畝粳稻”林初荷當機立斷地道,“等過些日子咱家手頭寬裕了,再買幾畝地,能多種些糧食,多掙倆錢。如今就這樣吧,大哥,這買稻種的事兒就交給你,爹那邊,等他回來我跟他說。”
“我我不成的”簡興旺趕忙擺手,“這稻種還是得由爹來挑,再說,這要花不少錢呢,我揣在身上,萬一掉了咋辦”
他擺明了是害怕承擔后果。簡興旺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反應,并不一定是因為他推卸責任,而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從來沒有真正做過
“行了大哥,方才是你說的,爹直到現在都沒回來,咱們要是再不加點緊,就該不趕趟了,回頭,把啥都耽誤了可咋辦”林初荷就道,“這事兒就由你來辦,實在不放心的,讓二哥跟著你一起走一趟,我相信你,你可也得相信你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