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林初荷看看他,又偏過頭去瞧了瞧抱著胳膊蹲在墻根下的簡阿貴,“啥事?”
簡吉祥氣哼哼地道:“妹子,你還記得咱娘回牛石村之前的時候說了啥話不?她就明說了,等咱嫂子肚里的孩子落了地,讓人給她捎個話,她還有見面禮要送給那孩子。你說,趁著這個機會,爹是不是應該去把她接回來,倆人和和氣氣把話說開了,這事兒不就過去了嗎?如今娘走了都一個來月了,一家人老這么分隔兩地的,啥時候是個頭兒?可爹……唉,他就是不聽勸哪!”
簡阿貴知道自己理虧,也不出言分辯,只擰著脖子蔫耷耷地朝這邊張望了一眼。
現在的確是簡阿貴與譚氏和解最好的時機,對此,林初荷之前也一直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不過現在,她卻并不想讓譚氏這么快就回來。眼下與長平鎮云來樓的生意還沒有塵埃落定,簡家酒坊的新店址也尚未尋到,她實在是不愿意譚氏在這時候回來瞎摻合。
和云來樓的合作,對于她來說,是一個契機,只要能將這件事辦成,往后,她那“簡家當家人”的身份,就必然會愈加穩當,并且讓人更為信服;而倘若譚氏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了——話說,你認為她會由著一個買回來的童養媳在自己跟前出盡風頭嗎?
譚氏可以回來,也應該回來,不過,至少現在還不行。
“妹子你想啥呢?”簡吉祥見林初荷也不做聲,便有點著急起來,伸手拽了拽她的胳膊,“幫我勸勸咱爹呀!”
林初荷抬頭瞅他一眼。有點無奈地道:“哥,你也不是不知道,這些日子,為這事兒,我都跟咱爹說了多少回了?他要實在下不了決心,咱倆磨破了嘴皮,那不也是白搭嗎?我琢磨著,爹多半是有些顧慮。你讓他好好想想,別緊著為難他不行嗎?”
她心里明白,自己說的話,對簡阿貴而言是頗有些分量的,多多少少,他應當能聽得進去。如今她并沒有反對譚氏回來,只是不幫忙相勸而已,應該……不算太過分吧?
簡阿貴聽見林初荷的話。心有戚戚焉地嘆了一口長氣,對簡吉祥道:“你瞅瞅,你妹子都比你想得明白!你以為我不想早早把你娘接回來?我這不是……心里頭不安定嗎?不說旁的,就你大姐,也不知死到啥地方去了,一直也沒個音信兒。要是見了你娘,我咋跟她交代?我……”
簡吉祥也默然低了低頭。
的確,對于姓簡的一戶來說,現在最糟心的一件事,無異于簡如意的失蹤。譚氏對簡如意是很疼愛的,甚至有些護短兒,若是被她知道了簡如意失蹤的消息,還不知會急成啥樣呢!
更重要的是,他簡阿貴去了牛石村。那可是踏進了人家的地盤兒。萬一譚繼榮和譚志豐再揍他一頓,他連哭都沒處哭啊!
林初荷學著簡阿貴的樣子也嘆息一聲,道:“我看哪,大姐的事情。還是趁早報官的好,她一個女人家,老在外面晃蕩著,太危險了。”
簡阿貴倏然抬頭,深深望了她一眼,道:“……還是再等些日子吧。”
一旦報官,事情肯定就會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一個被休了的棄婦,原本名聲又是極壞的,如今失了蹤,會去什么地方,遇上什么人,做出什么事來……對于村中乃至鎮上的好事者來說,這可是擺在眼前的大八卦,他們在背后,還不知會怎么議論呢!
“可是,大嫂生了個大胖小子,總不能不告訴娘一聲吧?”簡吉祥仍舊不死心。
“二小子,我也想把你娘接回來,這是真話,不哄你。”簡阿貴沒精打采地道,“可……你容我再琢磨琢磨,行不?咱家添丁的事兒,過兩天我打發興旺上牛石村去一趟,給你娘捎個信兒吧。”
他說完立刻背著手進了堂屋,簡吉祥還想追上去,林初荷連忙在背后拉了他一把:“哥,咱爹心里難受著呢,你讓他自己個兒待一會兒唄。”
“可是……”簡吉祥心中始終覺得不甘,抬頭望著她,過了好半天,才點點頭道,“好吧,那就再等些時日。”
韋氏生下小豆兒之后沒兩天,長平鎮云來樓的劉掌柜便帶著兩個見證人,再度來到了簡家酒坊,這一回,自然是為了正式簽訂契約而來。
由于家中人手不足,同時,也是為了表示尊敬和重視,林初荷一早去金花飯莊,花四兩銀子定了一桌席面,又搬了幾壇猴兒酒,預備中午招待眾人。孫承光和孫堅作為他們這一邊的見證人,自然也被請了過來。
幾人在院子里寒暄了幾句,劉掌柜就將已擬定好的契約舀了出來,交給簡吉祥,由他念給林初荷聽。
因為需要修建新酒坊和廣招人手,這份契約中特意給簡家留出了兩個月,讓他們做準備,講明了從九月開始,簡家需每個月向云來樓提供一千斤的靈猴釀,其中四斤裝的一百五十壇,兩斤裝的兩百壇。這頭半年的酒錢由云來樓預先支付,攏共是一百一十兩銀子,劉掌柜也帶了來,用紅紙包裹,十兩一封,滿滿當當堆成小山一般。
林初荷自打重生,還從未見過這么多錢,兩只眼睛里閃閃爍爍地直冒金光。這筆錢,用來造一個新的酒坊那是綽綽有余,能剩下來大多半剩,除了家里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還可以送簡元寶去念書。這些錢,從前的簡家酒坊,就算花上兩年,也未必能掙得回來啊,這樣一來,他們便又朝著發家致富的目標又前進了一大步了!
這份契約,林初荷在聽簡吉祥仔仔細細念過之后,又交給簡阿貴瞅了瞅,確定沒有什么遺漏之處,便在上面摁上了自己的手印。這樣做,無疑是將風險都挪到了自己身上,但與此同時,也讓她手中握有更多的實權。對于控制好整個局面她胸有成竹,既如此,又還有什么可害怕?
劉掌柜和四個見證人也都紛紛在契約上簽名蓋了手印,這件事,可算是真真正正地定了下來。做完了正事,大伙兒便入了席,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因為太過開心,簡阿貴甚至喝得酩酊大醉,不等散席,就被簡興旺強拉著回了屋子歇息。
契約簽訂,接下來最重要的事,就是新酒坊的選址了。
萬月生是小葉村里最有名的牙儈,辦起事來也向來勤力靠譜,不過三兩日功夫,已經找到了三處比較適合做酒坊的地方。這三個地方都是非常寬敞的磚瓦房,而且就在小葉村里,今后往來也十分方便。
林初荷曾經想過,是不是干脆覓一處空地,自己來動手修建新酒坊。這樣做固然麻煩,卻畢竟能更好的控制成本,可以剩下倆錢。但眼下他們銀錢充足,最重要的是要盡快讓新酒坊的運作步上軌道,與其把時間耗費在修房子上頭,倒不如利用多出來的時間好好培訓新招的伙計,開始張羅釀酒。
于是,在與簡阿貴商量之后,她最終便選定了村子南邊那處園子。
那所園子看上去還有七成新,從前是開醬鋪的,老板生意做大之后,便舉家搬去鎮上,這園子托付給牙儈出售,要價三十六兩。小葉村里的生意人大多數都是小本經營,沒幾個能用得起這樣大的場子,因此,荒了好些時日,也始終沒能尋到買主。
林初荷去那里看過幾回,那園子帶著前后院兒,都十分寬敞,用來釀酒恰恰合適。園子北邊立著一幢二層的小樓,一樓是兩間大屋子,可用作庫房和酒窖,至于二樓卻有三四個小房間,人站在窗邊,前院兒和后院兒里的人們在做些什么,全都一覽無遺。林初荷便計劃好,要將自己的“辦公室”設在樓上,另外,當然還得安排一間賬房和一間會客的地方。
嘿,越想越覺得前景一片光明啊!
由于這園子以前是開醬鋪的,也算是釀造行業,因此,格局用不著大改,只需重新打造一些釀酒的家伙事兒,將屋子里面重新裝潢一下,粉刷一新,便可以投入使用。
在新酒坊裝潢的同時,顧老頭也在原來的酒坊里開始了大規模的招聘,莊戶人家,同住在一個村兒里,原本就是藏不住秘密的,村里的老百姓見簡家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又知道他們如今和長平鎮有名的大酒樓合作,心里便紛紛打起了主意,想把自己的親戚、孩子,送過來上工。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簡家如今能賺錢,那么,開給伙計們的工錢,肯定也不是不會少的,若能來這里上工,對他們來說,是個掙錢的好機會。
出現這種情況,是林初荷一早就想到的,因此,她并不覺得驚訝。但讓人意外的是,這天晚上,當她從新酒坊回到簡家小院,正準備吃飯,錢里正居然來了,更奇的是,他身后還跟著錢大海。
“哎呀,這不是……錢里正?”簡阿貴扔下飯碗站起來,一個箭步迎了上去。
自打簡如意和錢大海的事捅漏了之后,這錢里正雖說沒有明著跟簡家過不去,但心里難免覺得別扭,簡阿貴一直想與他重修舊好,卻又始終不得其法,因此,兩家一直不尷不尬的,除了林初荷和錢小樂,幾乎全無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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