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就因為長梧的原因,坳子村天上陰沉沉的,黑云一直壓了一整天,天色難看得很,在白天的時候也跟晚上一樣,根本看不太清楚身邊的景物。可就算是這樣,天上的雨也還是沒有落下來。
蘭花兒跟著臧狼在外邊忙了一整天,還想著難得有這樣好的天氣。這天氣雖然沒有多少陽光,可至少雨是差不多止住了的,如果這天氣能延續到明天去的話,說不定村里邊的人都能跟著輕松一些。
她今天在田里邊看了一回,雖然田地一直是被泡著的,可因為臧狼每天都在田里邊忙著把積水給排出去,天里頭也還是有些作物活了下來。
村里邊其他田的情況應該都差不多。
那些在半山腰上的梯田因為平常就已經挖好了排水溝,山上又是斜著的,根本就沒什么損失。這么算下來,趙家今年要交稅還是足夠有余的。可能自己家里邊吃的糧食要緊巴一些,但再加上前兩年的余糧,日子也不會過不下去。
村里邊的人家大都沒有山地田,但只要地里邊還有作物活著,就還有希望。
蘭花兒正朝著最好的方面打算,可沒想到她家去以后沒多久,長梧也跟著從村長那回來了。長梧才剛走進屋子里邊去,外邊的雨一下子就噼里啪啦下起來了,而且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看得蘭花兒都有點呆了。
長梧還在旁邊沒心沒肺地笑,“哎,看來我這運氣不錯哈。”
蘭花兒在旁邊翻了個白眼。她發現打從長梧先生出現以后,她翻白眼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雖然這要說是巧合也有些怪了點兒,可蘭花兒知道有些人可能天生就到處招雨,或者就是招晴天。有的人出門必下雨,有的人出門必順利。這也說不上是什么有科學道理的事。可也說不上特別的靈異。
今天臧狼一直在外邊忙活,雖然沒有淋多少雨,可為了搶著給田里邊挖排水溝,臧狼整個人在田里忙活了一整天,就是他那樣的體力也累得氣喘吁吁的。蘭花兒心疼他心疼得很,也沒怎么搭理長梧,趕緊地去給臧狼燒了水,燒了姜湯。
臧狼原本還想著要幫蘭花兒干活兒的,可蘭花兒直接就把他給推到了房間里邊去,讓他回去泡個腳擦個身子。等清理干凈了再出來吃飯。臧狼還想著要幫忙的,可被蘭花兒瞪著眼睛推回房間去了。
長梧倒是非常感興趣的樣子,趴在外邊門框的地方。看著蘭花兒在灶間忙來忙去的。
蘭花兒一直沒有心思搭理他,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么好,干脆就直接不說話了。反正,她也發現了,那個先生也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就是不跟他講話,他自己也不怎么覺得尷尬,她自己忙自己的就是了。
長梧一直在外邊看了好久,才跟蘭花兒說,村長之后會派人送吃的過來,算是他平常的吃用。
等蘭花兒燒完了飯菜。臧狼也擦完了身體。三個人就在一種安靜得十分詭異的情況之下用完了晚飯。過了那天晚上以后,臧狼在長梧面前又恢復了沉默,整個用餐過程中都沒跟蘭花兒講一句話的。
反倒是長梧還抬頭看了臧狼幾眼。微微搖了搖頭,“可惜了。相不錯,但是破了。不過破了也好,不破不立。原來的破了,重新開始新生活吧。”
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會看面相還是又在神神叨叨地騙人。臧狼跟著點點頭,有些靦腆的樣子。也沒有講話。
這場雨在詭異地停了一天以后,又再次傾盆落下,就好像從來沒有停歇過一樣。唯一的作用,好像就是讓大家趕著為田里邊的作物挖了一道排水溝一樣。
蘭花兒穿越過來以后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天氣。別說是她了,村里邊的老人都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雨量。所有人都開始憂心忡忡了起來。
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只是擔心暴雨會讓今天的收成變得不好,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大家都開始覺得今天說不定是要顆粒無收的了。
今年,無疑是一個大的洪澇災害年。
處在半山腰上的坳子村還算是比較好的了。因為地勢比較高,雖然淹了好些農田,村里邊卻至少沒有淹著屋子,大家還能過著安穩的日子。外頭一些地勢比較低的村落,現在已經完全被淹沒在了洪水當中,只不過村里邊的大家因為無法離開村子,都還不知道罷了。
就連村長都變得無比擔憂。所有人都不知道朝廷會不會把今年定為災年。如果說今年這樣的日子還要交地稅的話,村里邊肯定沒有多少人家還能活下去。
就在坳子村村民都擔心著天氣情況的時候,坳子村意外地迎來了一批災民。
要說是災民,其實就是其他幾個村里邊的村民。那些村里離坳子村并不很遠,只隔了半天一天的路程,坳子村的人有時候也會到那邊村里頭去逛個親戚,所以大都是認識的。
那些村子地處山下,連綿的暴雨讓他們的村子完全陷入了水淹之中。
“好慘!最低的地方,已經要淹到屋頂了,根本住不下去。”那些從外村長途奔波而來的村民哭著向坳子村的村長訴苦,“住不下去住不下去了,行行好,讓我們在這住著吧。”
都是熟人,又是求上門來的……
可現在這樣的環境,誰也沒法子直接就把人給接家去養著。
有些外村村民在逃難的時候還從家里邊搶出來了一點糧食,這些人倒比較好安置,只要找個空閑的房子比較多的人家,讓他們先住進去就是了。他們都自帶了糧食,也用不著村里邊的人再給他們添吃的。
可還有一些人,大半夜的時候從被洪水淹沒的屋子里邊逃了出來。倉促之間,根本就來不及搶出多少東西來的,有的人甚至就只穿了身上的一套衣服,被淋得渾身濕透,一邊抱著自己的身體顫抖,一邊哀求坳子村對他們進行收留。
“這年頭到底是什么樣的,都看到了。”村長一邊磕著水煙,一邊為難地看著外頭圍著的災民,“要說安置你們,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能說了算吧。我看這樣好了,你們自己到村里邊去,找些相熟的人家待下來。要是村里邊的人……畢竟都是要過日子的,就別太為難我們村里了。”
那些被雨凍得嘴唇青紫的災民,在路上一路看著身邊有人不小心踩錯了腳,就落到了水溝里邊去,被從山上洶涌而下的洪水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他們的眼睛里邊泛著絕望的光,有些人賴在村長家的院子不肯離開,也有的人開始慢慢地往村里邊走進去,一戶一戶地敲門。
那些自己帶著食物的災民很快就被收留了下來,代價是他們必須付出自己的勞動,每天跟著到田里邊去干活兒。就算是這樣,災民也已經感到十分滿足了。從前兩天自己的家被暴雨洪水侵襲開始,他們就一直在野外流離、淋雨,沒有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現在他們終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神經,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至于那些什么都沒有帶出來的災民,根本就敲不開坳子村村民的門。
蘭花兒從窗戶朝外看著那些絕望的災民,其實很想開門去幫他們一把,或者只是給他們提供一個休息的地方。可她知道家里邊的情況已經不允許她這么做了。
長梧算是個自帶干糧的,也能從村長那里得到食物補給,所以蘭花兒用不著擔心他的吃飯問題,也用不著考慮需不需要將他趕走。
除了他以為,趙家現在已經有了三口人。
再加上天上暴雨不止,村里的人都被隔斷在了村里邊,除了從這些災民口中知道一些外頭的情況以外,他們完全沒辦法搞明白外邊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么。她必須準備著在鎮上的改花和狗蛋,哪一天因為在鎮上過不下去了,而回到家來。
誰都不知道這場暴雨到底會持續到什么時候,也沒有人知道今年到底還能不能有收成。
她現在是個管家的,必須將吃食算得好好的。以前她和狗蛋在村里邊的時候,要是不小心吃多了,還能到村長家里邊去賒一些糧食。現在這時候,誰家敢輕易給你余糧。蘭花兒估摸著這會兒就算是拿出現錢來,也買不到糧食了。
除了改花和狗蛋以外,她還必須想著剛到村里來的藍渡和方甯嬡,這兩人家里邊估計也沒多少存糧。如果一定要救的話,蘭花兒自然是選擇幫助自己熟悉的人。
就連臧狼也講,不要開門。誰也不知道這些災民進門以后會是什么情況。人到了活不下去的時候,甚至都能吃人,誰能說得好外頭的災民進屋以后,到底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她只能在心里邊對外頭流連不去的災民說了句抱歉,緊緊地關上了家里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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