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狼身體畢竟很好。
他醒過來了以后,精神好像也跟著好了起來。一雙眼睛微微發亮的,安靜地追著蘭花兒干活的身影。他甚至已經想從床上起來,只是被蘭花兒攔住了。
“你現在起來,傷口要崩開的。我可不要給你換藥。”
臧狼有些害羞的笑了笑,講:
“我想幫小娘子干活。”
蘭花兒差點沒笑出來:
“你現在這樣,還干什么活兒啊。趕緊養好了,我家里邊有田,有的是活兒。你瞧,我這連個勞力都沒有,田里的事情可都得你去做了。你可得努力做。”
臧狼就跟著很認真地點頭,“我力氣大。”。
他的確像是個力氣大的。那么高大的一只。雖然才只有十八歲,卻已經差不多有顏大郎那樣的高度,肩膀又寬。身子還帶著些少年未完全展開的感覺,肌肉卻已經都鼓了起來。他不講話不笑的時候,整個人就好像繃著的弓弦,就是靜靜坐著,也好像能隨時發動攻擊。
不過,臧狼的面相卻很和善,甚至有些憨。濃眉大眼的,方臉,眼神沉靜。
撇開他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的氣勢,和村里邊的少年也沒什么太大的區別。
蘭花兒不讓他下炕,他就在炕上安靜地看著蘭花兒,瞧得蘭花兒都不好意思起來。
“你要是無聊,就躺著休息。”
臧狼就想抬手撓頭。結果手才舉了一半,就拉扯到了傷口,他只好又把手給放了下來,搖頭講,“不無聊”。
蘭花兒默了默,心說你一路看著我跟演戲似的跑來跑去,自然不覺得無聊。
她想著要跟臧狼說說話,卻又有些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問臧狼之前的事兒?這好像有點揭別人傷疤的意思。可聊別的,又不知道能有什么話題。
這樣沉默了好一陣子,蘭花兒才找了個話題,問道:
“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我把你從楚二郎那兒要了過來咧?”
臧狼講,“我聽到。那時候我還醒著。”。
蘭花兒“哦”了一聲,總覺得這話題又接不下去了。
她有些不敢看臧狼那邊。每次看到臧狼一身的傷,臉上還帶著道沒結痂的傷口,她就止不住地難受。
想了好久,她又憋出來一句話:
“你、身上的傷疼么?”
臧狼居然想了想,然后才很認真地回答,“疼。”。
但是,他馬上就又接了一句:
“我能忍著的。我、我不是那樣沒用。”
看他一臉著急著要辯解的樣子,蘭花兒立馬就被逗樂了,“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臧狼有點茫然地看著她,一臉無辜的樣子,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句話顯得可笑。
“我不是問你那個,你好好躺著就是了……”
她只是覺得這人實在可愛得緊。雖然覺得可能會被人嫌棄,卻還是講了實話。
這樣以后,就又沉默了下來。
臧狼一直看著蘭花兒在忙活,看了好久,突然開口:
“我、我力氣大。吃得多……不不,我可以不吃那樣多。會做很多事情。現在不能幫著做事,好了以后我加倍做回來。我聽小娘子的,我……”
他講得很慢,但是也很急,臉都憋得有點兒紅了。期期艾艾的,好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體想要表達什么。只是很著急的樣子。
蘭花兒愣了愣,靜靜聽他講了好久,才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了什么,就講:
“我不嫌你躺著,不嫌你身上有傷。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大事,你往后能幫上忙的。”
她心里邊突然有些難受了起來。她想起之前幫臧狼擦身子的時候,臧狼手上有一層厚厚的繭子。
村里邊的人好多手上也有繭子的。可臧狼年紀并不很大,他手上的繭子不像是干活磨出來的,倒像是劍繭。虎口的地方有好多細細的傷口。看不大出來,一摸上去,卻讓人難過得很。
她突然有點兒能理解楚江開的心思來了。
原本還想著,真要把臧狼當兄弟的,怎么就隨隨便便地讓她把人帶走了呢。
這會兒她才發現,沒有辦法再做事,竟是讓臧狼這樣的不安。
她以前在現代的時候,曾經有看過一些,和侍從或是死士相關的小說。只是這些人通常都當不了主角。通常不過是跟在男主角身邊的一個影子,可能連名字都沒有,偶爾出來說一句話或者做一件事,然后就再也不會被描寫到。
有些作者癖好奇怪些的,就會安排這么一個背景的配角。有名有姓了,卻往往沒有什么好下場。不是成了炮灰,就是一直癡戀女主,毫無結果。
沒辦法,誰讓他們一點兒身份背景都沒有呢。
她對這些其實沒有很深刻的了解。只是知道大概是訓練很苦、任務很重很危險的一群人。
楚江開并沒有將話都說開,他擔心自己將臧狼養著,臧狼得羞憤而死。蘭花兒卻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他叫臧狼。
臧,對奴仆的賤稱。
后來,蘭花兒問他為什么會用“狼”這個字來做名字的時候,他說,這是賜下來的名字。他是他們那群里邊最兇狠的一個,所以得了這個名字。蘭花兒實在無法從臧狼身上看出兇狠勁兒來,總覺得比起狼,這人更像是只大型犬,而且是特別和善的那種。就算不是金毛,也應該是只黑背什么的。
憨得要命。幸虧是個忠心的,也不鬧騰,不然那得要成哈士奇了。撒手沒什么的,蘭花兒可一點都不想養。
蘭花兒想了想,跟他講:
“阿狼,我叫趙蘭花。我就是個村里邊的小娘子。種點兒田,嫁個好人家,就是了。我不知道你以往是怎么樣的,我也明白不了。你在我這,幫著種地就是了。我是個娘子,阿哥阿弟都不在家里邊,我只是要個人種地,幫忙看著家里,不遭偷兒。”
臧狼很拘束地點了點頭,好像有點不習慣被蘭花兒叫阿狼,卻還是答應了一聲。
蘭花兒看他這樣,也不好多勉強他講話,就讓他一個人在床上坐著。
晌午的時候燒了粥,特地殺了雞,配了細細的肉絲。
臧狼在前頭聽到蘭花兒殺雞的聲音,整個人都好像惶恐了起來。蘭花兒將熬好的粥端出去的時候,他連手都有些不知道該往哪里擺,小聲地講:
“我可以不吃這樣好。”
蘭花兒倒有些覺得奇怪了,就問他:
“怎么,難道你在楚二郎身邊做事的時候,他虐待你么,連只雞都不讓你吃的?”
臧狼便急急忙忙地搖頭,猶豫了一下,才說:
“我知道村子里邊不常吃雞。”
蘭花兒又被他逗笑了。
“我家是窮,也沒到這份上。我還琢磨著過了這會兒開始養豬呢,不差你這點吃的。你之后給我都掙回來就是了。你這人怎么這樣多事兒。”
臧狼就不敢再講什么。只是吃了一大碗粥以后,就不再吃了。
蘭花兒連問都不想問他了,直接又給他勺了一大碗塞他手里。臧狼猶豫了好久,才慢慢地將粥都喝完了。蘭花兒就又給他勺了一碗。
這樣喝了四碗以后,蘭花兒才問,“阿狼,飽了么?”。
臧狼略猶豫了一下,講:
“飽、飽了。”
一看就是個不會撒謊的。臉上表情那樣慌張,馬上就能讓人瞧出來。
蘭花兒這才想起之前回來的時候,從鎮上那人家里邊拿了些包子饅頭的。只是一直要安置臧狼的,她將東西放下,也忘記了要拿出來吃。
這時候看臧狼一直吃不飽的,才突然想到了。便返身回去灶間,把包子蒸了,饅頭切成片兒煎一煎,拿出來給臧狼。
她自己吃了大半碗雞絲粥,早就吃得都撐了,哪里還吃得下這些。
臧狼一副快要哭出來了的樣子,講:
“我、我可以不吃這么多。”
他倒真的是吃得很多。就是顏大郎也沒有他吃得這樣多。
不過,蘭花兒在心里邊安慰自己,阿狼是青春發育期的少年啊,吃得多也是應當的。他要是吃得少,身上那肌肉是怎么長出來的呀。
看著臧狼一副不安的樣子,她忍不住出聲安慰道:
“我都做了,不吃得壞了。你趕緊吃飽了吧。”
臧狼這才猶豫著伸手去拿那些饅頭片兒,一邊講:
“平日不吃這樣多。是好久沒吃東西……”
蘭花兒想起他之前一直被人幫著拷問來著,估計那些人也不會好好給他吃飯的,倒是理解的點了點頭。
以后臧狼要是能獨自管好趙家的一片田地,那產出倒是夠他吃飯的。別的不說,用新得的銀子再買兩畝地,交了田租以后,家里邊還是能吃上干飯的。要不然他常常這樣吃,還真得擔心家里邊被他吃空了。
蘭花兒便有點賭氣地想,這家里邊要是被吃空了,她就讓臧狼帶路,去找楚江開要銀子去。她這是要人來幫忙干活兒的呢,要是被個飯桶敗家了,那算什么事兒。
臧狼把饅頭片都吃完了,這才點點頭,說真吃飽了。
那些包子他一個都沒動,說是留給趙小娘子吃。他吃什么都一樣。(。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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