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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國內的市場正在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如此一來,國有企業在八十年代中后期陷入了轉型的困頓,生產的產品由于缺少競爭力賣不出去,外面的欠款也由于多種原因收不回來,企業隨之江河rì下。
等進入了九十年代,國有企業不適應市場經濟的惡果集中爆發,大量企業不是破產就是被兼并,被市場所淘汰。
像別的國企一樣,黃州機械廠現在已經失去了昔rì的輝煌,在市場經濟的沖擊下現在是一年不如一年,效益越來越差,武魁來到黃州機械廠后想著要大干一番,于是就想從國外引進一條先進的流水線,用來提升黃州機械廠在市場上的競爭力。
那條西德的流水線需要兩千多萬,黃州機械廠的賬面上只有三百多萬,雖然有一千八百多萬的欠款沒收回來,但他們同時也欠著別人一千六百多萬的外債,也就是所謂的“三角債”,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錢。
武魁之所以能在西德買下這條流水線,當然是古連城的大力支持,黃州機械廠是黃州的明星企業,古連城希望黃州機械廠能在他的任期內能重新煥發昔rì的風采,成為河東省的龍頭企業,這將是他的一項重大政績。
趙東升這個時侯怎么也想不到,正是這批被人們寄予了厚望的機器,后來竟然令黃州機械廠發生了一場“大地震”,引發了白克明和武魁的一場使得張海山意外上位,執掌了廠里的大權,也使得他的命運與張海山聯系在了一起。
街道兩旁低矮的建筑、行人單調的服飾以及川流不息的自行車,騎著自行車行駛在大街上,趙東升恍惚之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時光,心中感慨萬千,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樣了,他真想放下現在的一切回家看看。
由于是星期天,公園里人山人海,不少人是全家一起來的,一派繁鬧的景象。
你們吃雪糕。”正當趙東升興致勃勃地在公園里閑逛,回味著小時候的與父母一同來公園游玩的往事時,秦雨凝和汪媛媛買來了雪糕,交給了他和王建軍。
王建軍接過雪糕后一口就咬下了三分之一,大口大口地嚼著,趙東升則將雪糕放進嘴巴里津津有味地吮吸著,回味著兒時雪糕的滋味,一臉的愜意。
秦雨凝有些不解地望著趙東升,她很奇怪了,不就是一支雪糕嗎,看趙東升的模樣好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樣。
趙東升在公園里玩得非常盡興,拍了不少的照片,晚上他做東,在一家飯館請王建軍和汪媛媛、秦雨凝吃飯。
別看趙東升只是一個技術員,但由于畢業于燕大,因此是黃州機械廠技術科里實打實的正科級科員,有著初級工程師的職稱,工資一個月接近三百塊,而王建軍雖然比他早工作了六年,但工資還不到一百,只是他的三分之一。
趙東升點了很多菜,四人在飯桌上談笑風生,吃得非常盡興。
臨走的時候,餐桌上剩下不少沒吃完的菜,趙東升喊來服務員將那些剩菜打包,讓汪媛媛和秦雨凝帶回去給家里人吃:他和王建軍的宿舍里沒有冰箱,這大熱天的擱一晚上肯定都餿了。
秦雨凝和汪媛媛的家在兩個不同的街區,趙東升在一個十字路口和王建軍、汪媛媛分了手,送秦雨凝回家。
趙東升談吐風趣,一路上逗得秦雨凝嬌笑連連,氣氛十分輕松。
秦雨凝家所在的小巷子里有不少人在乘涼,進入巷子后,秦雨凝微笑著與認識的人打著招呼。
巷子里的人紛紛打量著趙東升,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暗地里猜測著他與秦雨凝之間的關系。
“來都來了,進去喝口水吧。”秦雨凝在一個四合院門前下了自行車,笑著向趙東升說道。
“下次吧,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趙東升覺得自己和秦雨凝是初次見面,就這么上她家里顯得太過唐突了,于是微笑著找了一個借口婉拒。
“雨凝,你爺爺昏過去了。”趙東升的話音剛落,一個年輕人急匆匆地從院子里沖了出來,見到秦雨凝后高聲說道。
“什么?”秦雨凝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將自行車往墻上一靠,抬步就沖進了院子。
趙東升沒想到秦雨凝家會出事,隨后跟了進去。
四合院里住著五戶人家,房子低矮陳舊,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
由于人多房少,每戶人家都在門前的空地上搭建了房子,再加上胡亂堆放的各種雜物,使得院子看上去擁擠和雜亂。
秦雨凝的家在院子南邊,趙東升和秦雨凝剛走到屋門口,一個身材壯實的年輕人背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從屋里快步走了出來,后面跟著幾名中年男女。
“爺爺!”望見那名老人,秦雨凝的眼圈一下子就濕潤了,跑上前關切地扶住了老人。
這名老人是秦雨凝的爺爺秦易,背秦易的年輕人是秦雨凝的大哥秦強,后面跟著的那幾個中年人中神情焦急的是秦雨凝的父親秦大山和母親劉翠娥,其余的人是院里來幫忙的鄰居。
秦易不久前忽然昏倒,嚇了秦大山和劉翠娥一跳,在鄰居們的幫助下,手忙腳亂地送秦易去醫院。
在四合院門口等了一會兒后,一輛拖拉機開了過來,那名趙東升先前在院門口遇見的年輕人坐在拖拉機的駕駛員的身旁,他是院子的住戶,秦強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馮飛。
拖拉機是馮飛從附近一個面粉廠借來的,面粉廠是街道上的產業,司機晚上就住在廠里,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司機自然會幫這個忙。
趙東升與秦強等人將秦易抬上了拖拉機的車廂,然后爬上了拖拉機,伸手將宋雨凝拉了上來,跟著拖拉機去了醫院,秦家遇上了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一走了之。
由于病情緊急,秦易被送到了黃州市最好的第一人民醫院,值班的醫生立刻對他進行了搶救,秦家人焦急地在搶救室外等待著消息。
趙東升倚在墻上,右手五指有節奏地在大腿上打著拍子,從秦易的情況來看,他感覺形勢并不怎么樂觀。
十幾分鐘后,搶救室的門打開了,秦大山等人連忙走上前圍住了出來的醫生詢問秦易的情況。
“患者的心臟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我們暫時只能對他進行保守治療,要想治好的話必須去省中心醫院,你們盡快將他送去省城吧。”醫生摘下了口罩,神情嚴肅地向秦大山說道。
省中心醫院是河東省首屈一指的三甲醫院,醫療力量雄厚,醫療設施先進,在心腦方面有著深入的研究,在西北中南部地區很有聲望,收治了不少心腦血管方面的患者。
“省城?”秦大山的臉上頓時流露出愕然的神城東平市距離黃州八百多里,這么遠的路程肯定不能再用拖拉機了,要不然猴年馬月才能跑到,況且面粉廠明天還要拉貨,拖拉機根本就不可能去東平,這大晚上的要他去哪里找車?
秦大山和劉翠娥都在區里的酒廠上班,酒廠倒是有兩輛卡車,可是就像拖拉機一樣,這兩輛卡車明天還要拉貨,根本沒有時間送秦易去東平,否則的話就耽誤了廠里的生產任務,看來他只有從外面租車了。
“這個是大手術,先準備三千塊錢吧!”醫生隨后的一句話使得秦大山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和劉翠娥每個月的工資加起來不過一百來塊,除去rì常開銷根本就存不下什么錢,就是砸鍋賣鐵他也拿不出這么多的錢來。
和錢交給我了,你和媽收拾一下東西,準備送爺爺去東平。”秦強知道家里的難處,咬了一下牙后轉身就走。
“你去哪里?”秦強還沒走幾步就被劉翠娥拽住了手臂。
“我有一個朋友做生意,我去找他幫忙。”秦強沖著劉翠娥微微笑了一下,想要從劉翠娥的手里抽回手。
“你好不容易與那些人斷了來往,可不能再去找他們了。”劉翠娥清楚秦強的心思,死死地拽著他,怎么也不肯松手。
道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爺爺離開我們?”秦強見劉翠娥看穿了自己的意圖,苦笑了一聲,神情黯然地望著劉翠娥,眼神中充滿了堅毅。
劉翠娥聞言頓時沉默了,雙目流露出復雜的神色。
趙東升在一旁冷眼旁觀著眼前的一幕,從兩人剛才的對話中他可以肯定劉翠娥口中的那些人絕對不是什么善類。
秦強初中畢業就跟街上的混子攪在了一起,不是打架就是斗毆,兩年前因為傷人被勞教了一年,出來后跟馮飛開始做生意,天南地北地四處闖蕩,什么賺錢搗騰什么。
原來秦強和馮飛一年下來也賺了上萬塊錢,只不過半個月前在南方的一個城市被人給騙了,血本無歸,連吃飯的錢都沒了,不得已這才回了家,準備重振旗鼓后再出去闖蕩。
爺不希望你去的,你別去。”秦雨凝走上前勸著秦強,話還沒說完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