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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圍?”
謝安吃了一驚,與李壽面面相覷。
在謝安制定了針對此戰的首要戰術后,長孫湘雨與劉晴二人終究還是勉為其難地放下了對彼此的成見,雖然這種和平相處的局面只是暫時性的。
但是不管怎樣,這兩位算無遺策的軍師終歸還是商議出了一個最佳的辦法,只是這個辦法,讓屋內眾人有些難以理解。
“對,夫君大人,突圍!”見謝安表情有些迷惑,長孫湘雨重重地點了點頭,意在證明謝安方才不曾聽岔。
“謝長孫氏的意思是,放棄冀京?”李壽愣神地望著長孫湘雨,要知道他原以為長孫湘雨以及劉晴可助他們守住冀京,卻萬萬也沒想到,這兩位奇女子竟然在第一時間就將冀京這座傳承了數百年的王都給放棄了。
好似是從李壽茫然地目光中瞧出了些什么,劉晴冷笑著說道,“眼下你安平國全線淪陷,冀京這座城池不過只是一孤城罷了,不想方設法突圍,難道還在此枯守等死不成?!”
可能是因為劉、李兩家乃世代之仇的關系,劉晴雖然明知李壽這位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子乃大周皇帝,卻也難以對其有什么好感,當即譏諷冷笑起來,好在李壽的確有容人之量,摸了摸鼻子雖然感覺有些尷尬,不過倒也未曾因此嫉恨劉晴這位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女。
“好好說話!”謝安皺眉瞪了一眼劉晴,旋即轉頭望向長孫湘雨,希望她對此作出解釋。
長孫湘雨見此。亦不忤逆夫君的意思,會意地點了點頭。正色解釋道,“所謂窮則思變,變則通……眼下我方的處境,正如這丫頭所言,實在堪稱山窮水盡。唯一的出路便是變通,在僵持中設法打開局勢,改變局面,變得對我方有利……
眼下我安平國,唯獨冀京與博陵尚在我方手中,其余盡數被北疆拿下,指望地方軍來援,這只不過是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這種連僥幸也談不上的期待,最好是莫要用在戰場上。”
李壽點了點頭,虛心接受,畢竟他心中確實有希望著地方軍能來解圍,但是他也明白,那只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愿望罷了,畢竟地方軍的兵力各地最多也不會超過三萬,而且大多都是城防軍。論實力根本不會是北疆大軍的對手,別說路程遙遠那些地方軍來不及支援京師,就算來了又能如何?不過是讓漁陽鐵騎多一份擊潰來敵的赫赫軍功罷了。
“突圍……么!”摸著下巴處的半寸胡須。李壽皺眉思忖著。
見李壽還在猶豫,長孫湘雨繼續說道,“陛下明鑒,妾身向來不喜歡守,因為守方很難把握戰場上的主動,就拿眼下來說。我方確實可以死守冀京,憑借著冀京高達七八丈的城墻,加上冀州軍這股新力軍,就算是守個一年半載,妾身亦不再話下,唯一的問題是,冀州城內的存糧,是否能夠支持到那一刻!若是不能,一旦冀京城內糧谷耗盡,我方又該如何面對?”
“這個……”李壽無言以對,盡管冀京作為大周的王都,國庫內的糧食儲量確實充沛,但問題是,冀州軍的入駐使得城內一下子多了七萬士卒,城內的人從前一陣子的三四萬頓時猛增至十萬。若在以往,朝廷的官商源源不斷地將糧谷從國內產糧之內運到冀京,的確可以支持冀京百姓以及冀京軍的消耗,可問題是眼下冀京的底蘊大多都已遷至朝歌,以至于冀京國庫內的糧草儲量,每日只會減不會增,因此,守得個把月尚可,可若是想憑借著冀京的城墻與北疆軍打消耗戰,如今的冀京可負擔不起。
原先,像南軍的林震、樂俊、衛云等將領,他們都是傾向于死守冀京的,可如今經長孫湘雨這么一點撥,他們的想法頓時就動搖了,畢竟糧草之事事關重大,一旦糧草耗盡,那么這場仗也就不用再下去了。
可問題是,如何突圍呢?
擺著燕王李茂一方北疆軍與遼東遠征軍這兩支龐然大軍在,冀京一方若是失卻了城墻的保護,在野外遭遇到敵軍,顯然易見,那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看來關鍵就在于如何突圍了……”八賢王李賢身旁,吏部尚書季竑若有所思地點頭說道。
屋內眾人一聽下意識地轉頭望向了長孫湘雨以及劉晴二人,在他們看來,這兩位奇女子皆是算無遺策的厲害謀略家,既然說出突圍這番話來,想來也早已經思前想后、想到了應對的方法。
但遺憾的是,無論是長孫湘雨還是劉晴,似乎都沒有要透露的意思。明明是一臉的胸有成竹之色,但是呢卻絲毫不透露任何相關的訊息,這讓屋內眾人心中仿佛千萬只螞蟻爬過一樣,瘙癢不已。
“那就先這樣……”瞥了一眼長孫湘雨,謝安咳嗽一聲,沉聲說道,“傳令全軍休整歇息七日,待七日后,按照兩位軍師的計劃,設法突圍!”
“得令!”除李壽、李賢、梁丘公、胤公、文欽等一些人外,屋內眾將當即抱拳領命。
當夜,一夜無事,盡管城外的遼東遠征軍時不時地用躍馬拋射騷擾城頭上的士卒們歇息,但是這種騷擾只要是了防備,也談不上會有多少損失。
城內的守兵們就當城外的遼東遠征軍不存在,亦冀州軍為首,城內數支兵馬美美地歇息了一宿。想來,辛苦趕路兩個月余,哪怕是久經戰陣的冀州軍士卒,也早已是心力憔悴,而至于死守了冀京數月的南軍、北軍以及衛尉寺城防司士卒,他們的精神更是不堪,以至于吃過晚飯,他們便已經回到各自的休息地熟睡去了。
至于城上的值守,則暫時由東嶺眾以及金陵眾共計數百名刺客接管了。
“李茂……應該不會突然襲城吧?”
雖夜幕降臨。可李壽這位大周的天子卻無幾分睡意,拖著謝安在城墻上散心。畢竟謝安可以說是他唯一的能夠交心的知己摯友,一切不方便對其他臣子述說的話,李壽可以毫無顧忌地向這位相交于患難的莫逆之交傾述。
“放心,不會的!”打了一個哈欠,謝安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么肯定?”詫異地望了一眼謝安。李壽一臉困惑地說道,“按照兵書所言,李茂不應該是趁冀州軍初歸冀京,尚未站穩腳跟便發動襲擊么?”
“咦?”謝安聞言心中困意減了幾分,扭過頭去瞅著李壽,一臉驚詫地笑道,“可以啊……老實交代,什么時候偷偷看的兵法?”
李壽面色微微一紅。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干嘛一臉的不可思議?難道朕就不能看看兵法么?朕雖然不及父皇英明神武,沙場沖鋒陷陣,可指揮指揮兵將還是說得過去的吧?別以為你小子此番掃平了三王以及太平軍便可以在朕面前炫耀功勛,朕亦守住了冀京長達數月光景!”
“這兩者能比么?”謝安一臉鄙夷地撇了撇嘴,出言打擊著李壽。不過他心中倒是肯定了李壽的話,畢竟能在燕王李茂的猛攻下死守冀京長達數月,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人正聊著。忽然不遠處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仔細傾聽,那竟是城門開啟時的響動。
聽聞此聲。李壽眼睛一亮,臉上疲勞頓時一掃而空,輕笑著說道,“哦?要開始了么,你冀州軍那兩位軍師的妙計……”
“呵!”謝安微微一笑,也不言語。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事。
就在阜成門開啟后不久,城外遠處亦出現了一陣騷動,隱約間伴隨著一陣嘰里咕嚕的外族語言。
“上鉤了吶……”李壽略感覺好笑地說道。
話音未落,城外遠方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不消片刻,便有一支騎兵來到了冀京阜成門外,嘰里咕嚕一陣議論紛紛。
城頭上,幾名東嶺眾的刺客們朝著遠處丟出了幾支火把,就著火把的光亮仔細一瞧,便知那支騎兵無疑便是燕王李茂麾下的另外一支虎狼之師,遼東遠征軍。
“耳朵可真靈啊……”饒是謝安也有些被遼東遠征軍這幫兇名赫赫的暴徒的機敏所嚇到。
“這也正是朕所擔心的吶……”微微嘆了口氣,李壽搖頭說道,“并非朕先前不支持長孫氏的建議突圍,問題就在于李茂麾下大多都是騎兵,而我方,南軍與北軍皆是步兵,就連你冀州軍中亦有六成乃是步兵,更別說南軍的兵將們那套鎧甲重達數百斤,若無冀京城墻庇護,在外野遭遇,我等恐怕很難會是北疆騎兵們的對手……”
謝安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畢竟步兵在外野遭遇騎兵,這無疑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別看費國先前用四千步兵阻擋住了張齊六千漁陽鐵騎,甚至還反殺了張齊一陣,但那場勝仗只是建立在北疆軍不知冀州軍實力的基礎上,而如今對方早已有了防備,因此,謝安也就難以故技重施,用費國那時的招數去對付漁陽鐵騎了。
而這時,城外的遼東遠征軍中卻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罵聲,原來,阜成門早已在他們抵達的那時就已經關閉了,換句話說,他們原以為會有可趁之機,可實際上呢,卻是白白跑了一趟。
白跑一趟還不算,留守的冀州軍主力師還在副帥唐皓的指揮下向城外的遼東遠征軍展開了弓弩齊射,盡管可能并不曾有效地殺傷遼東遠征軍,但是從對面傳來的罵聲,那種語氣中明顯帶著氣急敗壞的口吻的外族語言,卻足以證明那些遼東遠征軍心中的憤懣。
想想也是,原以為有可趁之機,沒想到白跑一趟不說,還被對方射死了一些人,桀驁難馴的遼東遠征軍們如何能夠咽下這口惡氣,大肆叫囂著,對冀京城頭來了一輪躍馬拋射,借此作為報復。
但很可惜的,這種拋射只要是有經驗的士卒,并不會出現怎樣的傷亡。這不,城樓上的冀州軍主力師士卒。在射出了一輪齊射后便已將盾牌頂在腦袋上護住了全身,以至于除了幾個倒霉的家伙被流矢射穿了手腳外,并不人員上的傷亡。
用外族語言罵罵咧咧著,遠東遠征軍撤退了,在距離冀京大概兩箭之地下馬歇息。
“嗖——”
一支火箭從唐皓手中的強弓上射出。目標正是遼東遠征軍們歇息的位置,就著火箭的微弱光亮,那一片下馬歇息的遼東遠征軍士卒被冀京城頭上的守兵們瞧得清清楚楚。
“真有膽吶!”唐皓這位文質彬彬的儒將嘴角泛起了危險的冷笑,瞥了一眼身后寥寥不到千名的冀州軍弓弩手,輕笑著說道,“辛苦諸位弟兄了,恐怕我等一宿也沒什么機會合眼了……”
“唐副帥說得什么話……”
眾兵士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嘿嘿笑著。絲毫沒有因為唐皓的話而感到失望或者困擾,仿佛有什么比休息還要重要、還要有意思的事。
“疲兵之計……么?”
眼瞅著城外那片漆漆黑的外野,謝安臉上微微露出幾分恍然大悟之色,想來,他已稍稍能夠猜到長孫湘雨與劉晴二人所使的計謀了。
只不過,遼東遠征軍這些外族騎兵自是好騙,可是,此計能騙過燕王李茂那位精通兵略的北方名將么?
說實話謝安并不看好此事。
正如謝安所猜測的那樣。長孫湘雨所使的的確就是疲兵之計。見遼東遠征軍極其狂妄地在距離冀京僅有一箭之地的地方歇息,長孫湘雨叫唐皓、費國、馬聃、廖立四將按照時辰分別打開冀京四個方向的城門,旋即在聽到動靜的遼東遠征軍趕到之前又關上城門。同時賞他們一輪弓弩齊射。
還別說,這小小的疲兵之計,愣是將遼東遠征軍這支由外族戰士組成的騎兵耍得團團轉,一宿都睡不好覺。
“二夫人如何肯定那幫外族騎兵會中計?”
私下里,蜃姬秦可兒好奇地詢問著長孫湘雨。
鑒于秦可兒算是自己一派的,長孫湘雨倒也不吝賜教。聞言輕笑著解釋道,“可兒妹妹恐怕不知,遼東遠征軍盡管為燕王李茂效力,但后者要驅使前者,卻也不只是一道將令就能驅使的……以往李茂攻草原的大部落時,大多都是許以承諾,默許遼東遠征軍在戰后可肆意虜掠那個部落的財物、女子,后者這才欣然接受……遼東遠征軍,不過是一支擁有著編制的強寇罷了,為利所驅,無利而不往!
既然這幫人眼下死死盯著冀京,很顯然,李茂必定是對他們許諾了什么……”
秦可兒聞言面色微微一變,低聲說道,“二夫人的意思是,燕王李茂莫非許諾了這些人,若是攻克了冀京,就任憑他們在城內大肆殺燒搶掠?”
“雖差亦不遠矣!”長孫湘雨淡淡說道。
“這可真是……”秦可兒腦門微微滲汗,難以置信地說道,“真想不到,李茂這個天下人口中的北方豪杰、國家英雄,竟會默許外族人來殘害己國人……”
長孫湘雨聞言搖頭輕笑道,“可兒妹妹若是這么想,那可就小看李茂了……”
“不是這樣么?”
“啊,若是李茂當真敢做出這樣的事,那可就真的成為國之罪人了,縱觀我大周天下之大,也不會再有哪方英杰愿意投他……倘若妾身猜得不錯的話,這不過是他驅虎吞狼之計罷了!在他漁陽鐵騎愈來愈強、已成為草原霸主的當下,遼東遠征軍這支當年用以騷擾草原部落的奇兵,已然淪落為尾大不掉的隱患……他想借遼東遠征軍的手除掉我等,反過來說,又何嘗不希望能借我方的手,替他除掉遼東遠征軍這顆不知日后何時將會爆發的毒瘤?無論是哪一方覆滅,對他而言都是一個好消息!”
“原來如此……”秦可兒聞言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喃喃說道,“原以為李茂不過是一介有勇無謀的武夫,想不到心中竟有那般多的彎彎道道……”
長孫湘雨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若李茂只是一介有勇無謀的武夫,又豈能成為北疆乃至草原的霸主,威名更遠在北疆之虎梁丘恭之上?”
秦可兒默默地點了點頭,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試探性地問道,“奴以為,二夫人此計恐怕不止是針對遼東遠征軍的疲兵之計吧?莫非二夫人欲行瞞天過海之計,在遼東遠征軍的眼皮底下偷偷溜出去……”
長孫湘雨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淡淡問道,“何以見得?難道就不能只是妾身想教訓那般狂妄無知的外族騎兵么?”
“因為二夫人并未叫馬聃與廖立兩位將軍出城偷襲遼東遠征軍!”望了一眼長孫湘雨,秦可兒正色說道,“外族人雖不通我大周兵略,但亦并非十足蠢材,受騙上當幾次后,就算我方再開啟城門誘騙,恐怕他們也不會再當回事了……倘若二夫人當真只是想教訓教訓他們,就應該叫馬聃與廖立兩位將軍伺機出城偷襲,誰都知道馬、廖兩位將軍皆是以騎兵偷襲的好手,可是二夫人卻沒有這么做,唯一的解釋是,二夫人不想打草驚蛇,不想那些遼東遠征軍士卒心存警惕……”
“聰明!”微微一笑,長孫湘雨毫不吝嗇夸獎。
但是,長孫湘雨的贊許卻并未讓秦可兒露出笑容,相反地,她臉上竟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有件事奴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
“唔……二夫人可曾想過,就連奴亦看得穿此事,燕王李茂是否也能猜到?”
聽聞此言,長孫湘雨忽然掩嘴咯咯笑了起來,只笑得花枝亂顫。
“咯咯咯咯……若是李茂看不穿,豈不是叫妾身與劉晴那丫頭白忙活一場?”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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