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桑母趕來的時候,就見成鈞諾正在桑父床前守著桑梓正在另一張床上睡覺。
成鈞諾見她進來,站起來:“阿姨,這么早。”
“在家也呆不住,早點來看看。沒睡好吧,我帶了早飯來,吃完你們就去賓館里好好睡一覺,看把紀小姐熬的。”
“我們沒關系。阿姨,簾幽的爸爸其實剛去世不久,她一看到桑叔叔就又想起她爸爸,情緒有點激動,您別見怪。”
“怎么會?這姑娘一看就是個心地善良的,她能專門來看老桑,我們都感謝著呢!”
說話間,桑梓醒了,坐起來跟桑母打招呼,桑母看到她腫得不像樣的眼睛,吃了一驚,但想起剛才成鈞諾說的話,就理解了,嘆了口氣:“紀小姐,吃點飯去賓館睡一覺吧。你桑叔叔知道你有這份心,就知足了。人老了,早晚都是這一步,你也別太難過。”
桑母反過來勸她,桑梓有點迷惑,但也沒多說,只點頭應著,知道自己的眼睛很難看,連忙去衛生間梳洗。
一看鏡子,她自己都嚇了一跳,腫成這樣,媽媽會怎么想?
后悔昨晚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她舀冷水敷了會兒眼睛,出來在桑母強烈要求下吃了早餐,就被桑母攆了出來。
下樓上了成鈞諾的車,她抱歉地笑:“鈞諾,不好意思,昨晚讓你在外面呆那么久。”
“沒事,去哪兒?我送你。”
“去‘金星賓館,吧恪凡在那兒訂了房間。
你住哪兒?”
“挺巧,我也在那兒。”成鈞諾發動了車子,桑梓很快就知道了為什么成鈞諾和俞恪凡都選擇了金星賓館,因為那兒是離醫院最近的一家條件還不錯的賓館。
并不在一個樓層,兩人在電梯里分手,桑梓比成鈞諾多坐了一層,到房間門口敲敲門,俞恪凡很快就來開了,小果凍一見她就驚訝地叫:“姑姑你的眼睛怎么了?”
“姑姑昨晚沒睡好,眼睛腫了。爸爸帶你出去玩,讓姑姑睡一覺好不好?”俞恪凡蘀桑梓回答。
桑梓就過去摸了摸小果凍的小臉蛋:“要不你們先回寧城吧,我想再呆一兩天。”
“我們陪你。公司那邊沒事,要不現在我也應該是在法國的。”
桑梓也沒強求,點點頭:“那你帶小果凍去玩玩吧。”
“嗯,你睡吧,早飯吃過了?”
“嗯,在醫院里吃的。”
“那午飯時我再回來叫你,睡吧。你要換的衣服我都幫你掛那兒了睡衣在床上。”俞恪凡在她腫腫的眼皮上各吻了一下,帶著小果凍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桑梓就沖了個澡,換了睡衣躺上床,腦子里總是惦記著爸爸,想著昨晚他流的那幾滴淚,總盼著奇跡出現,又想著要不和俞恪凡商量商量,給爸爸轉個院。亂七八糟地想了一會兒,就真睡著了。
中午俞恪凡把飯帶了上來她在他強迫下多吃了一些,人也精神了。正商量著可不可以給桑父轉院的事兒,俞恪凡電話響了是段奕飛打來的,說剛購進來的那批水泥標號不對,好像是偽劣產品。
俞恪凡吃了一驚,這一批水泥量很大,如果真是偽劣產品,斷然不能用,必須抓緊與廠方交涉。桑梓一聽,也跟著著急強迫自己凝神用異能看了看臉色變得更嚴肅:“恪凡,你得趕緊回去那家水泥廠經營出了問題,這批水泥是他們從小工廠購進來以次充好的現在舀了錢,老板明天就要跑路,你得趕緊聯系警方讓他們控制住他。”
“好,我這就報案。”俞恪凡一連打了幾個電話,安排完了,對桑梓說:“都安排好了,有副總去處理。”
“不行,你得回去,這事沒那么容易處理好的。那廠家這次騙了不只俞氏一家,必須搶在最前面把錢要回來。我這兒沒什么事,只是不甘心,想看看能不能再陪我爸兩天,你要是想讓我安心留下來就趕緊回去!”
她說得很堅決,俞恪凡也的確知道這次的事不小,猶豫一下:“好吧。那我帶小果凍先回去,你先跟成鈞諾留在這邊,別著急回去,能多看老人兩眼也是好的。”
“嗯,我知道。”桑梓堅強地點點頭。
俞恪凡先打電話訂了機票,趁著還有點時間,桑梓又用異能看了看,把能看到的情況都跟他說了,俞恪凡心里就更有了數,臨出門前用力抱了抱她:“不用擔心,俞氏那邊會沒事的。自己注意身體,有什么事就找成鈞諾。”
桑梓沒有說話,只回抱著他,點了點頭,努力讓眼中翻滾的濕意壓下去。
俞恪凡又打了成鈞諾的電話,把桑梓拜托給他,才帶小果凍去了覦場。成鈞諾掛了電話,不知該是不是該為自己悲哀,俞恪凡那么放心地把桑梓交給他,是壓根不把他當情敵了。
不過,照顧桑梓他是沒有怨言的,相反,還有一些竊竊的欣喜。
等了兩個小時,估計桑梓午睡應該也醒了,他打電話給她問要不要再去醫院看看。桑梓其實一直等著呢,兩人立即樓下會合就去了醫院。
一到那兒桑母就興奮地告訴他們,桑父今天的情況好了一些,眼睛會轉動了,跟他說話,他好像有反應。
桑梓當然也高興,成鈞諾去找醫生問情況,她也跟了過去。
可是,醫生卻不像他們這么樂觀,說按照病人的梗塞面積,要醒過來希望十分渺茫。這無疑是一瓢冷水,可桑梓還是盼著奇跡能出現。
結果,第二天一早,就傳來父親去世的消息。
這一晚桑母說什么也不讓他們留在醫院,桑梓也知道沒有什么立場留在那兒,就跟成鈞諾回了賓館。早晨她醒得很早,收拾好了正等成鈞諾,他就來敲了她的房門。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看著她的目光里,更多了些讓她不安的東西。
桑梓的心就往上提,但努力忽略著,對成鈞諾揚了個笑:“走吧,我先去吃早飯。”
“桑梓,”成鈞諾拉住她,看著她的眼睛,“我剛才接到阿姨的電話,說桑叔叔他,去世了。”
他說得很艱難,一邊說,一邊緊緊地關注著桑梓的反應,桑梓愣了兩秒鐘,眼淚就開了閘似地涌出眼眶:“這么快,我以為,能再陪他幾天的。”
成鈞諾不知道該說什么,就把手放上她肩膀,用力按了按。
這一安慰,桑梓索性痛快地哭了起來,房門還開著,成鈞諾嘆口氣,把門關上,看著坐在床邊淚如泉涌的桑梓,猶豫一下,站到她面前,把她的頭輕輕靠到了他身上。
桑梓就哭了個痛快,剛消腫的眼睛又腫回來,成鈞諾等她漸漸平復,靠在他身上的重量離開,才去衛生間洗了濕毛巾來讓她擦臉。
桑梓一邊擦著一邊還在輕輕地抽泣,然后自己去衛生間又洗了把臉,把毛巾掛好,一個人平復了一會兒心情,才走出來。
“鈞諾,我想給爸爸送行。”
“我知道,等你覺得可以去了咱們就去。”成鈞諾語氣溫和。
“嗯,鈞諾,謝謝,我總是麻煩你。”
桑梓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成鈞諾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在不知道她是桑梓之前,他就在照顧她的父母。心里的感動更濃了一些,但她沒再說話,只靜靜地深呼吸,調整自己的心情。
覺得差不多了,她站起來:“走吧,先去吃飯。”她可以不吃,可成鈞諾不能陪著她不吃。
成鈞諾知道她的想法,也沒點破,就算陪著他,她能吃點飯也是好
兩人吃完飯就趕到醫院,桑父已經被送進太平間,成鈞諾怕她害怕,沒讓她進去,但說一定會給她機會讓她單獨跟桑父告別。
第二天,桑父被送進殯儀館,在化妝之前,成鈞諾陪著桑梓走了進去。桑父仍舊安靜地躺著,身上沒有了那些管子,整個人徹徹底底地沉靜著,桑梓的淚就又漫了上來。
不過,這次她哭得沒有那么兇。她相信那天晚上父親是聽到了她的話的,不然不會落淚。父親知道了她的幸福,應該高興,壓在他心頭的歉疚應該也終于可以搬開了吧。
桑梓細細地撫著父親的眉眼,重生后,這是她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親近父親,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恨不得拉長。見到曉晴媽媽的尸體時的那種緊張和懼怕一點也沒有,有的只是濃濃的不舍。父親到底還是她的父親,不管她是桑梓,抑或紀簾幽。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成鈞諾扶她出去,追悼會的時候,她跟其他來參加的賓客們一起,經過母親和弟弟身邊,安慰地握他們的手,看著哭成淚人的母親和低低嗚咽著的弟弟,她又淚濕了眼睫。但沒有哭得那么兇,她已經能忍住了。
成鈞諾一直陪著她,他們一直陪著桑母和桑拓,直到把父親的骨灰送到陵園,在那里,她還看到了自己的墳墓,墓前黑色的墓碑,刻著她的名字,不是“愛妻”而是“愛女”,墓碑應該是父親立的吧,不知當時他是什么心情。而現在父親在天堂里看著她站在這兒,會不會微笑?可惜俞恪凡沒趕過來,改天,她一定再帶他來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