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飛機上,俞恪凡有些擔憂地看著桑梓,接到成鈞諾電話她就掉了一氣眼淚,然后兩人急急地訂了機票,一路上,她都很沉默。
桑父病危,人在昏迷中。成鈞諾怕她見不到老人最后一面會怪他,才給她打了電話。也才告訴她,幾個月前老人就發了一次病,好在搶救及時,當時醫生就說只怕再犯,現在,真的又犯了。聽到桑梓的抽泣,他還在那頭自責,沒有早一點告訴她。
桑梓哽噎著說,這不能怪他,是她自己,這大半年忙忙碌碌,真的把老人忘了。
成鈞諾就安慰她幾句,讓她別太著急,說老人應該能等到她。
桑梓就抹了淚,讓俞恪凡訂了最快的機票,去棋子那兒接了小果凍,三個人就匆匆地登上了飛機。
看到俞恪凡看她,她扭頭沖她勉強笑了一下:“我沒事,感覺到底是不一樣了。”
俞恪凡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意思,反而更蘀她難過。如果沒有重生,她一定早在父親床前盡孝,可是現在,父親是別人的父親,就算她回去,也不能撲到父親床前叫一聲“爸”。
他知道她心里難受,只是習慣在遇到事時就強裝堅強,他就摟上她的肩,把她往懷里帶了帶,抬手撫著她的頭發。
頭發一直沒有長長,她也一直沒有做回桑梓。
他們訂的是中轉的飛機,這樣能最快到達桑父所在的城市。下了飛機,桑梓給成鈞諾打電話問明父親所在的醫院,成鈞諾說他會到樓下接她。
也對,要不然,她都沒有一個上去探望的理由。在老人那里,她只是今年春節跟著成鈞諾一起來家里做客的同事,或者,是成鈞諾的女朋友。
桑梓強忍了淚,坐上出租車,到了醫院俞恪凡要跟她一起上去,桑梓說:“還是算了。我爸這樣,我媽脾氣不好,我怕她知道你是俞氏的人,會說難聽的話。你帶小果凍去吃飯吧,我出來打你電話。”
俞恪凡其實很想跟她上去看看,可是聽她說得有道理,這時候,更不想惹她心煩,就答應下來。
車停下來時成鈞諾就等在門口,桑梓推門下來,俞恪凡也跟著下來,走到成鈞諾身邊,說:“拜托你照顧她,謝謝。”
“會的。”成鈞諾點點頭,抬眼看桑梓:“走吧。”
桑梓點點頭,和他一起進去,因為太悲傷了,都沒有回頭看一眼俞恪凡。俞恪凡看著兩人的背影心里忽然就有點不安,但立刻把那念頭拂下去,重新上了車讓司機開車去找酒店。
桑梓跟成鈞諾走進病房,就見父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好幾根管子,旁邊的心臟監測儀劃著不規則的曲線,證明老人還活著。
桑母扭過頭來,認出了她,沖她點點頭,眼里就汪了淚:“紀小姐你也來了真是麻煩你們了。”
“阿姨別這么說。”桑梓的眼睛也濕了,有母親的眼淚在先她落淚也不算突兀吧,再說她實在忍不住,“鈞諾剛跟我說了伯父的事,應該早點來的。”說著,眼淚就流得更兇。
“好孩子,桑叔叔真念了你好幾回……”桑母說不下去了,視線落到桑梓臉上:“老桑,紀小姐來看你了,你倒是睜睜眼睛啊!”
她這一說,桑梓再也忍不住,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成鈞諾嘆息一聲,抬手擁上她的肩,讓她靠在他的身上。
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她就靠著成鈞諾流著淚,淚水把手掌都打濕了,成鈞諾掏出紙巾來給她,一邊輕聲責怪:“別哭了,你這樣會讓伯母更難過。”
桑梓知道他的意思,點點頭,淚珠紛紛地甩落,有兩滴落到成鈞諾的西裝上,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濕了。
“伯母,對不起,我帶她出去一會兒。”成鈞諾跟桑梓打聲招呼,桑梓流著淚跟他們揮揮手,成鈞諾一直把桑梓帶到樓梯間,又往上走了兩層,才松開她的手:“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
桑梓就放聲地哭起來,成鈞諾靜靜地站在一邊,好幾次想伸手把她攬進懷里,卻生生地止住了。
桑梓又哭了一會兒,情緒慢慢平復,紅著眼睛抬起頭:“謝謝你,鈞諾。”
“謝什么,要不是為了思灣,你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成鈞諾臉上浮起愧疚的神色,“桑叔叔這次不是心臟問題,是腦梗,醫生說基本沒有醒過來的可能,目前只是維持生命。”
桑梓點點頭,喃喃著:“爸爸這一生,也遭夠罪了。”說著,眼淚又要下來,她仰頭忍下去,“鈞諾,桑拓回來了嗎?”
“回來了。剛出去送她女朋友了,昨晚他們在這里照顧的。”
“哦,體司忙就回去吧,這兩年你做得夠多了。”
“不用,公司里不少事都交給景艾了,我沒什么事,在這里再陪兩天。”
桑梓也沒堅持,吸了口氣轉頭看成鈞諾:“也好,那咱們進去吧。”成鈞諾要是走了,她就沒有理由留在這兒了,算是她自私吧。
桑梓再回去,情緒已經平復了很多,桑母只覺得這是一個善良的重感情的姑娘,對她更親切了幾分,當桑梓提出晚上和成鈞諾在這兒陪桑父一晚的時候,桑母就答應了。
桑梓給俞恪凡打了電話,告訴她自己明天再回去,俞恪凡沒多說什么,只囑咐她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晚上成鈞諾去買了飯,桑拓趕來的時候他們剛吃完。桑拓認識桑梓,知道她已經嫁給了俞恪凡,看到她很意外。但也沒說什么,成鈞諾對桑梓的心不是秘密,他以為兩人私下里交往,這么重要的事老總當著他的面不避諱,桑拓不禁有幾分高興。
成鈞諾提出今晚他和桑梓照顧桑父的時候,桑拓開始不同意,成總好不容易拐了俞太太出來,不去住酒店,怎么能在這醫院的病房里?可是看成鈞諾堅持,他也不能太強烈地反對,腦子一轉,想到成鈞諾大概是怕被俞恪凡知道,所以才要在這兒留宿,反正父親什么也不能說……他就同意了。
桑梓知道桑拓轉的是什么心思,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守在父親床邊呆一晚,上一世不管母親怎么偏心,父親對她一直不錯,尤其今年春節又說了那些話,她知道,她無聲無息地死去,一直是父親心上的一道疤。
現在父親不能再醒過來,也好,她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他,也許父親能聽得見,這樣,父親走得也會更安詳。
于是,等桑梓和桑拓都走了,成鈞諾就把病房留給了桑梓,他在外面坐著,聽著桑梓在里面絮絮叨叨地跟桑父說著話。先說了她的重生,說了俞恪凡,還說了她們這次的法國之行;又回憶了她小時候的各種事兒,說桑母有多偏心,桑父有多疼她,她有多努力想給父親爭氣……成鈞諾就靜靜地聽著,她也有提到他,可是,在她對她父親的描述中,他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她感謝和信任的人;而不是,她想讓他站在身邊的那一個。
這個時候怎么還想這些?聽著里面又傳來細碎的啜泣,成鈞諾自責,起身出去買兩杯熱牛奶,她晚餐沒吃多少東西,又哭了這么長時間,再加上剛下飛機,體力上恐怕支持不住。
到樓下買了牛奶,一轉身卻看見了俞恪凡,他應該剛才就在這附近,看見他才走出來。
“她還好嗎?”俞恪凡問。
成鈞諾點點頭,把手里的牛奶交給她,“你送上去吧,她晚飯吃得太少。病房里只有她一個,她父親,正在昏迷中。”
俞恪凡接過牛奶,認真地跟成鈞諾道謝,然后就上了電梯,他都沒問他在哪個病房,看來是已經查過了。
成鈞諾自嘲地笑笑,走到停車場想進車里躺一會兒,卻發現沒帶車鑰匙,只好靠在車上,看著樓上的燈光發呆。
俞恪凡走進去,桑梓愣了一下,繼而跟他伸出手,俞恪凡急忙拉住。
她的手指冷得像冰,她的眼睛腫得像桃子!
俞恪凡心疼得正要說話,桑梓的目光已經轉回病床:“爸,你看,這就是恪凡,我給你找的女婿,是不很帥?他對我特別好,絕對不會背著我去找女人,我都考驗過了,你再看看,過不過關?”
俞恪凡聽著她的介紹,心頭又甜又酸,把牛奶放到桌上,恭恭敬敬地給老人敬了個禮:“爸,我是恪凡,我娶了桑桑,我們過得很幸福。因為不方便,剛來看您,請您不要怪罪。”
看著他近于虔誠的神態,桑梓笑了。笑著笑著,她忽然瞪大眼睛:“恪凡你看,爸爸落淚了,爸爸聽見我們的話了!”
“醫生,醫生!我爸……”
她的話被俞恪凡截住,他拉住她,搖搖頭:“爸爸喜歡聽咱們說話,接著說吧,我聽聽你有沒有告我的狀。”
桑梓明白過來,點點頭,臉上又有淚下來。然后重新坐回去,握著桑父的手又要說,俞恪凡把牛奶塞給她:“你先喝了這個,我跟爸爸說會兒。”
桑梓點點頭,接了牛奶,小口地啜著。俞恪凡就跟桑父講起來,講他的小女兒現在有多能干,他有多么喜歡她。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兩三個小時,樓下,成鈞諾就靠在車邊,站了兩
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