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鈞諾聞聲轉,就看到了桑梓那張素凈的笑臉。
“鈞諾,這么巧,你也在這里。”
“嗯,來買東西?”成鈞諾臉上漾起笑意,眼底的一抹亮色轉瞬沉得更深。
“我陪孫老和羅太太來的。哦,鈞諾,這是臺灣東陽集團總裁孫老,也是羅太太的父親。孫老,鈞諾是成澤置業的總經理,也是我朋友。”
這一番介紹,明顯把成鈞諾放在一個比較親切的位置,孫老笑著點頭,目光微微打量成鈞諾,扭頭對羅太太笑:“咱們寧城果然是人才輩出啊!”
“孫老過獎了。您一手創辦的東陽集團才是咱們寧城人的驕傲,鈞諾一直把您視為偶像。”
“哦,真的?”孫老爽朗地笑,“我要是有個小女兒就好嘍!”
沒想到他會這么開玩笑,幾人都笑了。
劉雍趁機問孫老:“這位老板,看看有什么上眼的。今天成總和簾幽都在,也算咱們有緣,給你打個最低折。”
“噢,那我可不客氣了。這只青花不錯,不知老板舍不舍得割。”
“這——”劉雍面帶難色,“成總剛把它買了,要不您再看看別的?”
“孫老喜歡就讓給孫老,我本來就是隨便轉轉。”成鈞諾及時接話。
孫老卻連連擺手:“哎,君子不奪人所。這青花你還是收著吧,我再看看別的。”
說著目光就往攤子上看去,指著一只斗彩的茶壺:“這個也不錯,成總幫我看看,怎么樣?”
“孫老好眼力。”成鈞諾笑著接口,見那邊劉雍要說話。及時用眼神制止了他,“鈞諾可不敢在孫老面前賣弄。”
“幾位可都是行家,我這攤子今兒算是榮光啦!老爺子,您開個價,只要合適,這斗彩您就拿去。”劉雍會了成鈞諾的意,開口。
“這個我可出不好,我對斗彩的研究不多。還是老板開價吧。”孫老把皮球踢回去。
劉雍犯了難。這只斗彩和那青花都是他剛淘來的,成鈞諾剛才一起都買了,價錢已經談妥,按規矩,東西就是成鈞諾的了。現在讓他替他要價,他要多少合適?成鈞諾是想把這東西原價給了孫老做個人,還是想直接賺上一筆,他臉上一點示意都沒有。他摸不透啊!
還是羅太太幫他解了圍:“爸,要不讓簾幽看看吧,她也是行家,上次幫我買耳環時,眼光準著呢!”
劉雍就看成鈞諾,成鈞諾沒作聲。陳老含笑點頭:“好啊,簾幽,那你給出個價吧。”
桑梓知道推不出去,故作為難地苦了臉:“我要是看錯了,孫老可別怪我啊?”
“哈哈……不會。我不會怪你,你也不會看錯。”
這一笑間,桑梓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她上前拿起那只斗彩,上下看了看,說:“這只斗彩繪畫精工。但略失飄逸。應該是清朝盛世的產物。胎薄釉亮,上彩均勻色澤明艷,在當時也算是件上品。只是,這樣的東西流傳于世的多了一些。所以價錢也不能太高,劉老板,56萬,您看怎么樣?”
話一出,孫老點頭,成鈞諾微笑,羅太太期待,劉雍苦笑:“姑娘,你就沒有一次讓我多賺點的——成,看在幾們都識貨的份上,我就割了,56萬,孫老要看得上就拿去!”
“好!劉老板爽快,曼凝,給劉老板寫支票。”陳老爽朗地笑,伸手拿過那只斗彩,“簾幽,沒想到你對瓷器這么有研究,怎么沒想像劉老板這樣開個鋪子?這可比辦學賺錢啊。”
“我可不行。”桑梓笑,“我要是開店,估計得把自己也賠進去。”
“不開最好,這街上搶飯碗的人夠多的了。”劉雍也開起了玩笑,在幾人的笑聲中收了支票,又把兩只瓷器分別包了,交給孫老和成鈞諾。
孫老還想再逛逛,邀請成鈞諾,成鈞諾當然不會拒絕,就跟在一邊,看到什么東西,幾個人各自發表一番見解,直把個攤主聽得愣眉愣眼,以為是專家上這兒打假來了。
孫老興致極高,提出一起吃飯,桑梓不知成鈞諾有沒有事,怕他為難,他卻答應得極爽快,直接打電話訂了餐。寧城老字號,孫老一見那店面就笑著點頭:“鈞諾這是遷就我了吧!”
“哪里,我也喜歡這里的口味,孫老,里面請。”
成鈞諾彬彬有禮,羅太太挽著孫老走在前面,桑梓和成鈞諾在后,羅太太給羅先生打了電話,叫他過來,又叫桑梓叫俞恪凡,她想了想,還是撥了電話,俞恪凡卻說趕不過來,讓她跟孫老道個歉。掛了電話,感覺到成鈞諾的目光落在她上,她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孫老,恪凡他晚上有安排,實在推不開。”
“我理解。年輕人,正是干事業的時候,不用讓他過來,咱們吃!今天認識鈞諾高興,要不,喝點?”
他邊說著,邊去看羅太太,帶了點討好和乞求的意味,羅太太“撲哧”一下就笑了,“上次見到恪凡您也這么說。那就喝一小杯吧,可不能多喝,這回頭劉醫生都得數落我。”
“好嘞,就一杯。”孫老點頭,很高興卻又很無奈的樣子,還沖成鈞諾聳了聳肩,“天天被管著,沒地位啊!”
“您老這是福氣,羅太太是惜您體呢!”成鈞諾配合地笑,招手叫了服務員要酒,看到那酒的名字,孫老又是眼睛一亮,“這里還有這酒呢?”
“嗯,是窖藏的,揮發的有點多了,不過酒味沒變。”
成鈞諾打開,給孫老倒了一杯,孫老像個小孩子一樣聞了聞,瞇上眼睛,“嗯。就是這味道,醉人啊!”
畢竟是老人了,回到家鄉,感慨總會多一些。羅太太坐在一邊又是笑又是辛酸,一會兒羅先生趕來,幾人有說有笑,一頓晚飯吃得氣氛極好。
吃完了,成鈞諾堅持結帳。并讓服務員又拿了兩瓶酒給孫老:“這兩瓶酒給孫老帶著,羅太太不要怪我才好。”
“不怪不怪,”孫老比羅太太還快地接過酒,“就是不喝擺在家里看著也高興啊!”
羅太太無奈搖頭,羅先生直檢討自己做得不到位,孫老也老實不客氣:“要是蔓凝再晚生幾年,遇到鈞諾,你還真危險!”
一句話。大家都笑了。桑梓今晚笑得臉都有點僵了,扭頭看成鈞諾,古樸的吊燈打下柔和的光,暈著他清雋的臉,更生出些遠山幽谷般的味道。明明站在幾人中間,桑梓卻感覺他整個人游離于塵世外。好像,是與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成鈞諾開了車送桑梓,上車前,她問他:“你喝了酒,不怕查?”
“沒事,只喝了一點,被查到大不了交罰款。”
也是,只要保證安全就行。桑梓看看他似乎比之前更清透的眉眼,一彎上了車。成鈞諾關了車門繞到另一側去開車。車廂里有點沉悶。他搖下車窗,片刻又關上:“晚上尾汽有點嚴重,還是開空調吧。”
桑梓點點頭。從她跟俞恪凡在一起,這是第二次見成鈞諾。她要請他吃的飯,也一直沒請。總覺得兩人之間不再像以前那么自然,她找了個話題:“思灣還好嗎?”
“還好,只是不愿進學校,跟著家教學習呢。”
“哦,要不,問問她愿不愿來桑葉?”桑梓真心的。
成鈞諾側頭看她,見她認真的眉眼,又把頭轉回去:“我問問她的意思吧。學校這段時間還順利嗎?”
“嗯,好的。老師們上手快,我把鄧超調過來了,周一到周五在學校這邊管理教學,周六再去輔導那邊,怕他太累,把他的課撤了。”
“哦,鄧超是塊材料。不打算聘個校長?找個在一線退下來資深一些的,對學校應該有好處。”
“我想自己管理一段試試。學校的老師比較年輕,我想領導班子也年輕化,讓學校多點朝氣。”
“也好,這樣學生也會喜歡。”成鈞諾點頭,然后是片刻沉默。
“對了,景艾還好吧?”
“不錯。現在有兩個項目都是放手讓他在管,我倒是清閑了不少。”
成鈞諾說得很輕松,但桑梓隱隱覺得不對,這次見成鈞諾,好像他上清遠的氣息更濃了,原來那分江山在握氣的篤定卻淡去了一些。她心頭一驚,問:“成鈞諾,你不是打算把公司交給景艾就走吧?”
她聲音突地提高,急急的語氣讓成鈞諾眼波微閃,然后,他笑著搖搖頭:“不會那么快。”
“那你還是有這個打算了,要離開寧城?”桑梓追問。
成鈞諾這才扭頭看她,想說:如果我離開寧城,你會在乎嗎?會想要挽留我嗎?但他不能說,只含糊地就道:“都還沒定,到時再說吧,自己創業是有可能。”
“哦。”桑梓也覺得自己剛才表現太急切了些,有點尷尬。可是,想到成鈞諾只離開成家,甚至離開寧城,她就為他感到辛酸,他那樣的人,是適合站在高處的,他是為了兌現上次的承諾嗎?那明明不是他的錯,他卻要一意承擔。
想想不久于人世的琳達,她微微嘆了口氣。
氣息緩緩地,在封閉的車廂里縈繞,成鈞諾就覺得有根繩子勒到了自己的心上。
見到桑梓,他是欣喜的,甚至明顯感覺自己的心不規則地跳了幾下。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她已經是別人的妻,用不著他來保護。所以,知道她上了蘇謹興的游船,船上又被查出毒品,蘇謹興懷疑到她頭上,他都沒有動作。
公安要找她調查,俞恪凡都壓下了,可見他是極力護著她的。俞恪凡這段時間活躍,不僅是市里,包括省里甚至北京,他都在活動,是想讓自己強大起來,更好地保護她吧。那他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他不再是成澤的老總,就算不再動用白三他們的關系,她應該也不會有什么事了。
他要謝幕退場了,她卻要挽留他嗎?她難道不知道,他的心一直就在搖擺中,哪怕她一根發絲輕輕一拉,他都會立即歡快地奔過去。
非要讓他變成覬覦別人妻子的壞人嗎?好像他一直也不是什么好人,要是俞恪凡對她不好,也未嘗不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