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俞恪凡扭頭看桑梓。她靜靜地靠在車座上,側臉看著窗外的風景,一個姿勢維持了十分鐘,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俞恪凡感覺這樣的桑梓離他很遠,好像拿一層薄薄的空氣把自己包裹了起來,安寧沉靜,卻生出讓人心慌的疏離。
嘆息一聲,他伸手握上她的手,她被驚醒似的扭頭望他,又往窗外看:“到醫院了?”
“沒有。”俞恪凡心里的疼惜更濃,她剛才一直在往外看,卻不知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想什么呢,是不是生秦姨的氣了?”
“沒有,沒什么可生氣的。”桑梓笑笑,終于換了個姿勢,把臉轉向俞恪凡。
“重生成紀簾幽,你是不很辛苦,時常要面對欣欣和段奕飛,還要被俞家的人懷疑。”
“是啊!我覺得這是天下最冤的事了,你不也一樣嗎?好幾次警告我離段奕飛遠點,說我可以找別的男人,但絕不許跟俞搶。”
“嗯,那時候我對你是有點殘忍。”俞恪凡沒辯駁,倒是老實地招認,握著桑梓的手也更用了下力,“對不起,讓你在俞家遭受了那么多不公平待遇。”
“也不能怪你,重生這種事這么詭異,你上大街上拉一百個人問,得有一百個人不信,況且我還這么倒霉,重生成自己前夫的嫂子。”
“你心里——是不還有段奕飛的影子?”
“俞恪凡你說什么呢?你以為我像紀簾幽一樣,跑你這兒來報仇來了?”
“怎么會?”俞恪凡忙解釋,“我只是想你跟段奕飛畢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不可能心里一點印跡都沒有。秦姨剛才說段家想要孩子的問題,你心里一定很難過。看著你這樣我也很自責。要不,我真從俞家出來吧,把公司給欣欣,我們就好好地經營我們的學校,或者我自己再創個公司,做不到像俞氏那樣,但一定能讓我們的孩子生活無憂。”
俞恪凡語氣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說‘我們晚餐不吃冬筍了改吃西蘭花吧’。可桑梓知道他是認真的。剛說不想讓爺爺失望,挨了罵挨了打也想守住俞氏的人,為了她,說要離開。
她只覺得剛才擠上心頭的那些委屈憤懣都被壓縮成小小的一團,然后尋了個縫隙,爭先恐后地溜走了。陽光從那縫隙中進來,滿滿的,填飽了她本就要求不高的心。
她輕輕把頭靠到俞恪凡肩上。說:“傻瓜,我不需要你這樣。我對段奕飛一點感覺都沒有了,你不用擔心我再面對他們會覺得尷尬。跟俞欣,我可能不能友好地相處,但我會努力不與她沖突。俞家是你的家,我們為什么要躲?我和你在一起。是想和你一起分享快樂,可不想在這快樂底下,再給你加上些別的痛苦。你爺爺,心里也疼俞欣,要是離開俞氏,你一定有很多不甘心,不是嗎?”
“你總是把什么都看得這么通透。就不能任一點嗎?這是女孩子的權利。”俞恪凡側頭看看枕在他肩上的小腦袋,心里的疼惜更濃,“要是我在你重生前認識你就好了。那時候的你是不很單純很快樂?”
“嗯。單純到自己老公出軌了還一點覺察都沒有。不過,現在我可沒那么好騙了,所以俞恪凡,你要小心。要是讓我抓到小辮子——”桑梓直起來,一只手掌放到下巴下面,手背朝上比劃了個“殺”的動作,配合著狠厲的表,逗得俞恪凡哈哈大笑:“這么可怕,那我得小心點。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你是不應該把我喂飽一些?”
“不用,饑餓狀態才更能考察你的意志力。所以我決定,讓你食三個月,考察期過后再決定是否留用。”
“啊?這么長,不會吧?”俞恪凡苦了臉叫,動作太大,牽動了額上的傷,他順勢把表做得更夸張,嘴里“嘶”了一聲,見桑梓毫無反應,只好厚著臉皮說出來:“看在我受傷的份上,能不能破例吃一頓?”
“那更不行!誰讓你不躲,那么大個茶杯砸過來,你就直地站那兒接著。”不說還好,一說桑梓氣更大。
“我那是苦計。要不是我挨這一下,你以為今天咱們倆那么容易出來?”
“哦,狡猾啊!爺爺遇上你這么個孫子,是夠頭疼的。”
“他更頭疼的不是我。如果我沒猜錯,現在網上應該有了關于我投資學校的消息,俞欣看到肯定會去找爺爺鬧,還有秦姨,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我估計,她們會讓段奕飛進俞氏地產。”
“讓他進地產公司?他學教育的,也不懂啊!”
“誰都是從不懂到懂的。地產的發展空間畢竟比學校里大得多,秦姨其實早就透露過這個意思,只是俞欣不想和段奕飛分開。這一次,估計她也會支持段奕飛進地產,算是對我的制約。”
“這么復雜。不過俞恪凡,段奕飛跟你不是一個級別的,就算他進了俞氏地產,對你也不會有什么影響,放心哈!”
“這么高看我?”俞恪凡眉眼里全是笑意,連嘴角的括號都歡快地跑出來,“那我可得好好干,不能讓老婆失望!”
“誰是你老婆,考察期才剛開始呢!”桑梓一盆冷水,俞恪凡又想到三個月的絕食考察,括號不見了,眉眼也耷拉了下來。
到醫院一檢查,俞恪凡額頭上只劃了個小小的破口,清洗包扎后,桑梓不放心,又讓醫生給打了破傷風針,兩人出來才發現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正要找個地方吃飯,俞恪凡的手機響起來。
“俞恪凡,你拿哥當牲口使喚呢!那些記者現在才走,你摟著美人開車跑了,把哥扔這給你清場子。我午飯還沒吃呢,你看著辦!”
鐘子浩的聲音,不愧播音員出,穿透力夠強。俞恪凡嫌惡地把手機拿離耳朵,桑梓在一邊捂著嘴笑。
“聲音那么大,還是沒餓著,在哪兒呢?”待那邊吼完,俞恪凡悠然開口。
“剛從你學校出來,正光明路上走呢!”
“那雙龍啤酒城集合吧,正式給你介紹一下你嫂子。”
“給我上眼藥是吧?哥現在就打電話調一個國色天香來你信不信?”
“信。十五分鐘,雙龍啤酒城,讓我看看是什么貨色。”
俞恪凡掛了電話,嘴角還飛揚著輕快的笑意。桑梓也跟著笑,這個鐘子浩對俞恪凡真是不錯,人生能有一兩個這樣的朋友,的確是幸事。
心里好奇,她問道:“你跟鐘子浩是同學?”
“嗯,國外讀大學時認識的。”
“你們倆應該不是一個專業吧?”
“當然不是。我學經濟,他玩語言的,不過學校里的中國留學生也不算多,很容易就認識了。”
“哦,他對你不錯。”
“是,上學的時候我就喜歡欺負他。我倆認識還緣于一次打架。”
“打架?你和鐘子浩?”
“不是。是幾個當地的同學欺負一個華人,當時子浩先上的,結果那小子手太差,我看實在太給中國人丟臉,就出手了。事后他還怪我不早點出手,批評我沒有民族血氣,結果我倆又差點打起來。”
“哈哈有意思。俞恪凡,你那時候是不臭的,朋友很少?”
“你怎么知道?”
“現在也差不多還是那樣啊!”桑梓歡快地笑,俞恪凡自己檢省一下,也笑了。的確,除了商業伙伴,他好像沒有幾個真正的朋友,像鐘子浩這樣的,的確是鳳毛麟角。以前他從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現在看那小女生笑那么開心,他也意識到,自己的人際關系,好像有點失敗。為了不讓這小女生瞧不起,看來得努力改善了。
兩人到了雙龍啤酒城,一進門,就見鐘子浩歪在大廳的沙發上,邊并沒有什么國色天香,怕俞恪凡擠兌他,他先開口嚷嚷:“這么慢,十七分鐘了,趕緊的,叫人安排位子,都滿著呢!”
“就憑寧城電視臺新聞部主任,還弄不出來個位子?”
“你請客,憑什么我找人安排?快點,弄個雅間。哥餓極了吃相不雅,不能給人參觀。”
“好吧,等著,幫我照看你嫂子。”俞恪凡又跟桑梓交待一聲,去找前臺。
鐘子浩又坐回沙發上,兩條長腿交疊伸得直直的,一雙眼睛就往桑梓上瞄,桑梓也在一邊坐下來,大大方方地回視他:“鐘主任,上午辛苦了。”
“咳咳,”鐘子浩沒想到能得到這么正式的慰問,激動得咳了兩聲,“唉,算我上輩子欠那小子的。不過,你們這回定了吧,不帶再重玩的吧?”
“怎么,你希望我們再重來幾次?”
“別別,我就巴不得這小子趕緊嫁出去,免得一天閑著沒事折騰人。不過,你真喜歡他這樣的格?我看你清清秀秀的沒有受虐傾向啊!”
這回輪到桑梓嗆到了,見過拆朋友臺的,沒見過這么拆臺的,她有受虐傾向?莫非俞恪凡有什么特殊喜好?
她認真地看著鐘子浩那張故作關心的狐貍臉:“怎么,你對俞恪凡的某些方面很熟悉?”
“啊?”鐘子浩嘴巴里足以塞下一個雞蛋,知道俞恪凡這老婆嘴巴厲害,可也沒想到這么毒啊!栽了栽了,他嘿嘿干笑兩聲,“怎么會?我品味很正常。”(。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