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衛生所里,俞恪凡看著醫生給桑梓處理那些傷,眉頭直往一塊兒擰。
另一邊,那個拿鐮刀闖校園的人也在包扎,俞恪凡那一下收了力氣,所以他的傷并不重。現在他的沖動勁已經過去,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喪,衛生所的人跟他都很熟悉,問他為啥這么沖動,他也直言不晦。
原來只因為一根地壟。今年耕的時候,他的地鄰又占去了他半根壟,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他都忍了。可這回那地鄰占了壟不說,趟地的時候還把他這邊的豆子都趟死了不少,他去理論,結果人家兩個大男人,把他給打了回來。他氣不過,回家拿了鐮刀想跟他們拼命,經過學校時想到他的小兒子在這兒上學,平時也總欺負他兒子,腦子一就往校園里闖了。
連醫生帶老師都說他糊涂,差一點鬧出人命,他自己也承認,也不辯解,只是一聲一聲地嘆氣。
衛生所的房子并不隔音,桑梓聽到這些,也跟著嘆息:“只因為一根地壟,就算那壟再長,又能打出多少糧食?要不是他們來攪和,那個孩子可能就沒命了,連帶著他附近的孩子可能都要遭殃。那這個小山村里,又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俞恪凡看懂她的表,一邊幫她把袖子放下來一邊說:“同心又泛濫了?放心,他不會受太重的處罰,畢竟事被攔住了。”
“不是,我是想,一根地壟鬧成這樣,不是很不值?”
“話是這么說。可對于農民,土地就是他們的命。他們當然看得很重。他也是實在氣急了,才沖動之下犯了傻。現在沒事了,走吧,一夜沒睡,去補個覺。”
“嗯。”桑梓點點頭,跟俞恪凡出了衛生所。
到了他的住處。桑梓微微驚訝了一下。怪不得俞恪凡喜歡這里。還真是個怡神養的好地方。
他住的屋子不大,但收拾得非常整潔,推開南窗,就能看見院門外的大榆樹。樹上還有兩個鳥窩。正是小鳥出生的季節,鳥爸爸鳥媽媽忙碌地飛進飛出,叫聲甚是歡快。
院子里種著各色蔬菜。高高低低的綠,黃瓜架上已經掛了不少黃瓜,頂花帶刺兒。看著就有食。西紅柿剛露出淡紅的模樣,更多的還綠著,一棵秧上也沒有多少葉子,圓嘟嘟的西紅柿挨挨擠擠的,怪不得要拿根棍子支著,不然那秧真不住。
院子南面的櫻桃已經熟了,紅紅的發著亮。桑梓剛進來時就看到了。要不是怕院子主人看見不好,當時她就想去摘幾顆吃!
俞恪凡見她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來轉去。滿臉的興奮,從后面抱住她:“喜歡這里?”
“嗯,非常喜歡。”
“那以后每年夏天咱們都來,多住上兩天,院子里的櫻桃讓你吃個夠!”
桑梓幾乎就要點頭應“好”,猛然反應過來,為什么他們要一起來,他不是都自己來的嗎?
想起這幾天他無聲無息,她還翻山越嶺地來找他,不覺得臉上沒光,她掙脫他的懷抱往炕邊走:“這山路我可不想再走了,這一回都累死了。我要睡會兒,你去忙吧。”
“我沒什么忙的。”他也走到炕邊坐下,彎腰去解鞋帶。
桑梓剛才在衛生所里就換了拖鞋,兩只腳上都抹著深紫的藥水,看起來怪恐怖的。她本想把腳拿到炕上藏起來,見俞恪凡也走過來,立刻又把腳塞進拖鞋:“你干嗎脫鞋?”
“陪你睡覺啊!”
“我不用你陪。”
“可是我想。”
“俞恪凡,你能不能不耍賴?我真累了,要睡覺。”
“是啊,所以別浪費時間。來,把腳拿上來,我又不嫌丑。”
說著,他伸手握住她的腳脖,把她的兩只腳從拖鞋里撈出來,拿到上,然后趴近了看著:“怎么磨出這么多泡?很痛吧?”
桑梓自己都覺得那腳丑得過分,忙拉開被子把腳蓋住:“別看了,難看死了!”
“有什么難看的?這些泡都是為我走出來的,在我看來個個都是寶,要是可以,應該拿到博物館珍藏起來。”俞恪凡說著,又把被子掀起來,小心地把她的一只腳托在手心,桑梓連忙往外掙,他抓住她腳脖:“老實點,別再蹭破了。”
“那你就松手啊!”桑梓叫,腳更使勁地往外掙。
俞恪凡沒辦法,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腳放回去,一邊出聲責怪:“那么遠的山路,說爬就爬,又正是深夜,你一個人不怕?要是迷路了怎么辦?”
“我問過了,那山上很干凈,沒什么好怕的。”
“你呀,膽子大起來簡直沒邊。”俞恪凡伸指點點桑梓腦門,幫她放好枕頭,看著她躺好。他倒沒動,仍坐在炕邊,俯看著她。
“你出去啊,這么看著我怎么睡?”
“那就不睡,有些事先弄明白了再睡。”
“什么事?”桑梓心虛,她知道他肯定要問她為什么急火火地翻山過來,以俞恪凡的智商,肯定已經看出她有預知,她要說真話還是假話?
可是,他問的不是這個。
“是你主動翻山越嶺來找我的是吧?”
“呃,是吧。”
“你是怕我被鐮刀砍傷,交待在這里,是吧?”
“我……有點擔心。”
“一個人走夜路其實很怕,腳磨出泡也很疼,但為了趕得及救我你都不在乎,是吧?”
“我翻之前沒想這么多。”
“那你為什么這么急著來救我?我是你什么人?”他兩眼緊盯著她,伸手把她往枕頭里埋的臉挖出來,不容她躲閃。
桑梓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道:“你幫我很多次,我……不想你出事。”
“因為我幫你?換成鈞諾在這兒,你也會這么千辛萬苦地趕來?”
“會!”這次桑梓沒猶豫。
俞恪凡惱火地皺眉,算他舉例不當。
“只是因為我幫了你,沒有別的?跟成鈞諾不一樣的地方?”
“沒有。”
“你這女人嘴怎么那么硬?”某人一時找不到有力的證據,導不成功,急了,“你一大早,一副那么邋遢的樣子出現在我面前,把那把鐵鍬塞給我,不就是怕我死在那人的鐮刀下嗎?要是我真死了,你的都還沒來得及說,你就不后悔?讓你說個實話,難道比翻山還難?”
“什么死不死的?你還好好的!”桑梓拒絕聽重點。
“好,非要我死了你才說實話是吧?那就耗著,耗到你我白了頭掉了牙,要是我先進棺材,還榮幸能聽到你那句話。”
“什么亂七八糟的?俞恪凡,你別繞了,讓我睡覺吧。”
“睡什么睡?事還沒弄明白呢!”某人火大,“以前我答應給你時間,是因為不確定你的心意,你需要時間走出影,我可以慢慢等。可現在你那點小心思都寫上了,呶,這胳膊、這手腕、這腳腂、這腳掌,哪一塊不明明白白寫著呢,你俞恪凡,那還抻什么抻?老老實實跟我在一起,省了你擔心我了想我了,再翻山越嶺,有什么不好?”
誰說她翻山越嶺是想他了?誰說擔心就等于了?桑梓正要張口辯駁,他立刻唬她道:“你再不承認我就親你!然后拉著你在這村子里走,見人就跟他講你昨晚做的事,讓他們評評,你這么瘋法,不是我是什么?”
“他們才不像你,一天呀的掛嘴邊。”
“他們比你明白,該怎么就怎么,喜歡就是喜歡了,才不會心里一,嘴上一。”
“你才心里一嘴上一。”桑梓找不出話來反駁,直接把他的話扔回去。
“錯,我嘴上和心里想的是一樣的。”他迅速接口,詭異地一笑,然后迅速把唇壓下來,封住桑梓還想說話的唇。
他嘴上和心里在想的都是這個?桑梓后知后覺,想罵他流氓,嘴卻被封得嚴嚴實實。除了他的唇他的舌,她什么也接觸不到了,罵人,此時顯得難度系數太大了。
似乎是一個沒有盡頭的吻,有好幾次,桑梓呼吸不上來,他微微撤離,讓她得以喘上幾口清涼的空氣。可卻不肯撤遠,舌還描摹著她的唇瓣,一圈一圈,把上面粘的津液裹進嘴里咂著,等她剛把氣喘勻,他的舌就又攻了進去。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好像一世紀那么久,他終于放開她,桑梓已經不敢睜眼,直接把臉埋進枕頭,好丟臉,剛才后來,好像是她主動了。
他也不說話,只幾根手指輕輕搭著她的腕,姿勢怪怪的,不是他平時習慣的動作。不過,桑梓沒心琢磨這些,她全部心思都在如何睜開眼睛,義正嚴辭地趕他出去這件事上。
“83下。”他低低的聲音,帶著點笑意。
“什么?”桑梓不在狀況。
“現在你半分鐘心跳是83下,一分鐘就是166下。我在跑步機上12千米每小時,跑30分鐘后,心跳剛130。”
“俞恪凡,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心臟比你的嘴誠實,它已經承認它我。所以,你的嘴承不承認我不管,從現在開始,你正式成為我老婆。”
“哪有你這樣的?我不同意。”
“不同意就出去找人問問。”他作勢要拉她,她嚇得往被窩里縮,邊縮邊叫,“俞恪凡,你別發瘋,你不怕丟人我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