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錢的事,我老婆懷孕了,這幾天可能就生了,我不能跑遠,你還是找別的車吧。”司機很實在,桑梓也不能再強人所難,只好說:“那您把我送到附近出租車多些的地方,我好方便找車。”
“這樣吧,我幫你找個車,你一個女人深更半夜地往鄉下跑,安全點。”
司機人很好,很快通過對講幫桑梓叫了輛車,兩輛車在濱河公園門口會合,桑梓謝過那司機就上了另一輛車。
開車的是位中年司機,人話不多,車開得很穩。桑梓上了車,問多長時間到北昌,司機說兩個多小時,桑梓微微放了些心,那怎么也來得及了。
很困,但是不敢睡,畢竟一個人在陌生的車上,又走的完全陌生的路。
車到北昌,已經是凌晨兩點,司機下車問了下路,又往新豐鄉開。這個鄉離縣城竟然這么遠,他們一直走了兩個多小時,才看到路邊有村莊,總算找到一戶亮燈的人家,進去一問,走錯路了,應該在之前那個岔路口向右轉。
上車又調頭回去,再開上剛才的路,又折騰進去半個多小時,桑梓不有些著急,但并沒催司機,只要不出大的岔子,怎么也來得及的。
可是,岔子就在那兒等著。
車進新豐,他們找人一問,前兩天下大雨,通往大榆樹的路滑坡,現在車沒法過。
司機看看桑梓,桑梓又問那人:“有沒有其他的路可以繞過去?”
“沒有,那兒只通這一條路,這車根本進不去。”
“那您能不能從這里幫我找一輛車,三輪車也好摩托車也好。能進去就行。”
“都進不去,政府怕出危險,把路封上了。現在要去那兒,除非翻山。”
“翻山?”桑梓眼中騰起希望:“翻山的話需要多長時間?”
“兩個小時。你還真打算翻山啊!大半夜的,山路不好走,你人生地不熟的。再說又剛下過雨。山上路滑。正危險著呢!”
“您能找人幫我帶下路嗎?我愿意出錢。”
“沒人去。大半夜的,都睡了。我這打更呢,不能走。”
“那您知道那里的電話嗎?我打個電話也行。”
“電話線壞了,也是泥石流鬧的。正搶修呢。好像手機信號也壞了。”
唉,怎么全都趕一塊了呀?桑梓急得嗓子里冒火,轉看看出租司機:“師傅。先把車錢給您,這一路辛苦了,謝謝您。”
司機也不客氣。收了三百塊錢,囑咐桑梓:“別翻山了,再急的事也不差這一晚,等天亮了再說吧。”
“嗯,我會看著辦,謝謝師傅。”
師傅調頭走了,值班那人看看桑梓:“你要住下吧?往東走有個旅店。”
“不。我必須得趕過去。師傅,您能告訴我那條山路怎么走嗎?”
“你一個人翻山?”
“嗯。我的事不能等。”
“呶,眼前這條路,往西直走到頭,有個養牛場,你從那后面上山,沿山路走就是了。翻過去是條小道,就一直走,沒什么岔道,好認的。”
“謝謝師傅,那我去了。”桑梓壯著膽子就往前走,卻被那人叫住,“你等一會兒。”桑梓轉,那人回屋子里取了個手電遞給她:“山路不好走,拿上這個。這山干凈的,別的不用怕,你就小心別摔著就行了。”
“好,師傅,謝謝您!這手電我買了吧。”說著,桑梓就去掏錢。
那人卻阻止她:“什么錢不錢的,快走吧。你這腿腳,時間短不了。”
“嗯,師傅再見。”
桑梓沖那師傅笑笑,再往前走時,手電的光在她手中輕輕搖晃,她覺得不那么怕了。
養牛場很好找,山路也很好找,可是路也的確很難走。
剛下過雨,有的地方還是濘的,她的鞋已經粘滿了泥,走起來更滑了。有的地方石塊還有松動,她必須小心地試探,防止自己隨著石頭滑下去。終于爬到山頂,她已經一大汗,腿也像灌了鉛,心呯呯地要跳出來。
往下看,以為會看見幾戶早起的人家的燈火,可是沒有,只有一大片田地,似乎不被青山阻擋,就沒有盡頭似的。天色還暗著,她努力張大眼睛,也看不出那條通往俞恪凡的路在哪里。
但畢竟不那么恐懼了。剛上山時,的確是怕,偶爾草地里傳來什么聲響,她就嚇得后背發涼,好像全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走著走著也就習慣了,反倒覺得那些小蟲的聲音很可,總比一直只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強。
現在天快亮了,她離俞恪凡也更近了,所以,她的勁頭也更足了。
可是沒想到,下山的路更難走,山路濕滑,她必須抓緊路邊的灌木小心地走,天黑看不清,有的時候會抓到扎手的東西,手掌已經被刺破了好幾處,她也顧不上查看,就一直往下走。有兩次還不小心滑倒了,坐在山路上向下滑出一兩米,胳膊肘和腿都蹭壞了,起初疼得火辣辣的,后來也就習慣了。等終于下了山,她才坐到一塊石頭上喘口氣兒,看看時間,從上山算起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前面的路還不知道要用多長時間,她不能耽擱。
雖是平路,可在她已經精疲力竭又困又餓的時候,走得好像更加吃力了。
腳上的泡已經磨破了,鉆心地疼,清晨的露水已經把她的鞋子打濕,加上裹在上面的泥,一只鞋好像有十幾斤重。她就那么吃力地走著,一步也不敢停,已經快七點了,她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又轉過一個彎,總算看到了村莊,她一下子有了勁頭,大步跑起來,跑著跑著。嗓子里像堵了鉛塊,肺好像也要炸了,她也不管,只顧著跑。
因為學校里已經傳來音樂聲,應該是孩子們開始入校園了。從她昨晚看到的畫面,那事應該發生在學生上課之前。一旦這音樂停止。可能就真來不及了。
好像肺不是自己的,腿也不是自己的,但也還都配合著她跑著。到了那小學門口,有些孩子都奇怪地看她。她也顧不上,直直地往里沖。
她看到了俞恪凡,就坐在離校門不遠的那棵大榆樹下。他的旁邊一群早來的孩子,圍著他唧唧喳喳。朝陽正升起來,在他后灑下一道道金光。他整個人沐浴在朝陽里,她看著他,覺得晃得睜不開眼睛。
“俞恪凡!”聲音是嘶啞的,他肯定聽不見。
可他卻抬起頭來,看向她的方向,臉上不知閃過什么表,驀地放下坐在他膝上的孩子。大步向她走來。
她不用走了,一步也不用走了。他在往她這走!
桑梓站在那兒傻傻地笑,汗水滲到唇里,又咸又澀的。
“你怎么來了?怎么弄成這樣,發生了什么?”他兩手握住她的肩,不可置信地看她,“你翻山過來的?”
桑梓點點頭,喘了兩口氣:“他們說路被封了。”
“路封了你就翻山,還在大晚上,一個人——你出什么事了?這么急著找我?”
“俞恪凡,你快讓這些孩子回教室,在這兒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他們每天都在這兒玩。”
“聽我的,快讓他們回去!還有,這學校有男老師嗎?叫過來。”
“什么亂七八糟的,你來這兒是為了說這個?”
“俞恪凡,我很認真。快點,讓他們回去!”
“好吧。”俞恪凡疼惜地看她,“別喊了,嗓子都啞了。”
“安子,冬冬,叫同學們都回教室,一會兒就上課了。”
“嗯,知道了。回班了!”兩個孩子一齊拉長了聲音喊,緊接著附近的孩子也一齊喊,然后,場上的孩子都飛到教室里去了。
“學生們都到齊了嗎?可不可以關校門?”桑梓問。
“沒有,就算到齊了他們也不關校門的。”
桑梓沒說話,目光四下里看,見花壇邊豎著一把鐵鍬,拿過來,對俞恪凡說:“咱們到門口去吧。”
“去門口?拿著這個?”
“嗯,走吧。”
桑梓生怕來不及,也不解釋,拉著俞恪凡就走。
果然,他們剛走到大門,就看見一個手持鐮刀的男子大步走過來。在農村,拿著鐮刀走路沒什么稀奇,并沒有人注意他,何況路上本來也沒兩個人。
桑梓把手里的鐵鍬塞到俞恪凡手里:“拿著這個。那個人要往校園里闖,你小心!”
俞恪凡看她,見她表嚴肅而緊張,也沒多問,直接接過鐮刀,順手把她往后推了推。
那人走過來就要往校門里闖,俞恪凡攔住他:“你找孩子嗎?他們上課了。”
“用不著你管!”那人仍往里沖。
俞恪凡伸手攔他,同時退后一步,與那人隔開一點距離,而桑梓已經轉往學校里跑,得去喊人!
“要進去請把你手里的鐮刀放下,別嚇著孩子。”
“哪那么多費話,找死是不?”那人一邊喊,一邊就把鐮刀揮起來。俞恪凡早有防范,鐵鍬一擋就把那鐮刀擋了回去。那人一見更火了,兩手胡亂掄著鐮刀就往上沖。
鐵鍬比鐮刀長,那人一時近不了他前,眼睛都紅了,一下下揮得更狠厲,鐮刀帶著勁風,寒光閃閃!
俞恪凡不敢大意,在他又一刀揮過來的時候,鐵鍬頭果斷地戳向他手臂,正戳到那人腕上,他手里的鐮刀“當啷”一下掉到了地上。食俞恪凡先把鐮刀踢飛,緊接著又一鍬背拍到那人腿上,把他打得單膝跪倒在地,才扔了鐵鍬把他擒住。
這邊桑梓叫了人來,看俞恪凡已經把那人抓住,懸了一夜的心終于落了地。那兩個男老師跑過去接應俞恪凡,她就站在那里看著,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了下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