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開內心不平靜,那是因為眼前所見這片虛空給他的感覺相當不好,令他內心不由自主地翻騰。
福王也不外如是,以他堂堂仙帝之能,竟也不由自主地發顫。
兩人誰也沒再開口說話,卻是不約而同地有了默契,直接挪移起來。虛空里不辨方向,只能說朝特定的某個大世界或者小世界飛馳。但這一次兩人,幾乎是漫無目的地挪移。
倆人并非一定要朝哪個世界馳去。心中所念,不過是想看到一個有人煙的地方而已。
只是倆人越飛馳越挪移就越感到驚懼。大約在半個時辰后,他們就看到了一個有人煙的小世界。這個小世界大約一個仙州大小,以前也曾被人立過仙國,曾擁有幾千萬仙國子民。
可是現在什么情況呢?
該小世界映入楊開與福王眼簾的卻是一片死寂,小世界猶在,國法卻已作廢,遍地死尸,幾千萬具尸體漂浮在小世界里頭,渾身看不到半點傷痕,不濺半分血,臉上卻保留著臨死前的驚恐萬狀,眼睛徹底翻白,就像是臨死前看到了什么極端恐怖的現象似的。
楊開倆人在小世界的邊緣停留了片刻,相互對了一下眼神,才冒險踏進了小世界里頭,進去之后才發現,小世界里除了氣溫異常的低,非常冰冷以外,似乎也沒有別的異樣。
倆人在尸體之間穿梭,終于看到了一尊仙王死尸。憑這尊仙王死尸身上還帶有的一點王者之威,倆人可以斷定這尊仙王曾經就是這個小世界的界主,此地仙國的國主。但這人死去,跟他的子民,竟也沒有任何的不同,都是在萬分恐懼之中默然死去的。
楊開忽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他想不明白,這里到底遭遇了什么,竟會讓一位仙王都來不及逃脫,在驚恐中死去,還死得相當徹底,在其身邊甚至來不及留下只言片語。
福王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道,“這里所有的人,三千七百二十萬,是在同一時間死去的,沒有先后差距。死亡過程很短,不超過兩個呼吸,就全都死了。”
“你以前見過類似的場面嗎?”楊開問道。
“沒有!”福王斷然道,忽地,眼皮一挑,他整個神情都驚懼起來,不容楊開反應,就一把拽住楊開的手臂,迅速沖出了小世界。剛脫身出來。
楊開便駭然地看到,小世界之外,有一團微風從虛空里飄來,吹進了小世界中,里頭那幾千萬浮尸被微風吹過,竟然一個個地化成齏粉,真正的道消身死。
微風從另一頭穿出小世界,便告消失。而小世界竟然也無聲無息地黯淡下去,就像一個氣泡忽然間被抽空了所有的空氣,氣泡也噗的一下,化與無形。
這真是彈指間,一小撮世界灰飛煙滅!
楊開臉上的驚意更深了。要知道以他現在的實力,要毀滅這樣一個小世界不難,但也沒法這么輕松。那微風來無形去無蹤,如果這是人為的,最少也是個仙皇!
可是,如果是人為的,福王怎么會一點感覺都沒有?轉過頭去,看福王的表情還帶著一絲茫然,就知道這事恐怕真不是人為的,而是天變!
天勢亂!
天起殺!
這難道是一場毀滅天災到來了?
楊開心里越發翻騰,但又強行冷靜下來,暗道,不,區區一個小仙國的死亡,加上局部虛空的冷寂并不能說明什么。也許,事情并沒那么糟糕。
楊開與福王繼續悶頭挪移,兩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絲狐疑。都不愿意相信,這就是一場天勢大亂之后的毀滅殺機。如果非要把諸天萬界的生靈都滅掉,那朝天劫中還有誰人爭雄?
然而隨著他們的挪移越久,走過的范圍越廣,心里便越發驚駭。事態的發展以及所見,無不在刺激他們的神經。
他們走過路過,像那種規模在一個或者兩個仙州的小世界,足有七百三十一個,竟然個個都滿地浮尸,有幾百次他們都與那種神秘的微風擦肩而過…
沒一個活口!
他們甚至在虛空之中,看到隨著虛空微流漂移的死尸群。這些人要不是苦行者,就是虛空浪人,再不就是從哪個世界出發要前往另一個世界走到半途的…
都死了!全都死了!
這就像是一場死亡瘟疫,當它降臨下來后,便能在極短的一瞬或者兩瞬之間,把人的性命奪走。恐怖得令人發指!
倆人忽然在一片虛空中停下來,這是因為他們忽然發現,這片虛空還有一絲絲溫度,這種溫度似乎意味著,這片虛空里,還可能存在活著的人。
倆人靜靜地看了半晌,忽然又發覺,這片虛空之中不僅還有殘余溫度,而且溫度還在緩緩提升。
倆人驚疑不定,最后還是決定冒險闖進去看看。剛走過一小段距離,楊開就發現了一個小世界,這個小世界大約也就三個仙州規模,也立有仙國,從它散發出來的氣息判斷,里頭應該有近億的仙民。
倆人正打算進去看看,忽然,一聲凄厲的嚎叫聲就從小世界里傳出來,嚎叫聲中滿透著一股焦急,恐慌。
楊開面色一變,在小世界外頓住腳步,兩眼立現銳利光芒,心中卻如遭雷擊似的,轟轟轟地震動。
這個小世界竟然被一圈可怕的仙禁完全封閉住了,能進不能出,就像是個可怕的牢籠,里頭的仙國,里頭的人,都成了籠中困獸,在等待屠刀降臨似的。
小世界的空間晶壁系突然浮現了一張驚慌失措滿帶乞憐的面孔,他盯著楊開,大聲哀求道,“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求你把我們救出去,只要你把我們救出去,我愿意奉獻一切,我愿意臣服你…”
楊開心下一咯噔,問道,“你…你是這個世界的界主,里頭仙國的國主?誰把你們困住了?”
“是是是,我是藍藍仙國的國主,我叫藍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間就有了這個仙禁。我們不能出去,都不能出去了,求你在外面幫我們想想辦法,要不然來不及了…最多半個時辰,我感覺到半個時辰之后,我們都要死…”
楊開駭然,他終于知道為什么之前遇到的那些小世界,會死去所有的人,無一漏網。在恐怖的“死亡瘟疫”降臨之前,先有一個大仙禁困住所有的人,時刻一道,全部死去,還怎么逃?
然而,楊開心里還有一個疑慮未解,下意識地看了福王一眼,福王馬上心領神會,身形迅速消失,想是挪移到了遠處。大約半刻鐘之后,福王又回來了。
福王向楊開傳音道,聲音很是低沉,“附近有幾個小世界,情況一模一樣。可以確定,這的確不是人為的力量。”
這回真確定了,的確是一場天變!
確定之后,楊開反而猶豫了。現在天機不明,他沒法揣度天心,他不知道天絕生靈,如果出手救援的話,會不會遭到反噬。他的無極之國現在正是如日中天,要是因為救一個與自己沒有任何關系的小世界,而遭到反噬,后果實難意料。
人性都自私,這是避免不了的。尤其是在遇到與自己切身利益相關的事,這種自私就會急劇放大。
楊開深吸了一口氣,沖著藍云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藍云,我無能為力!”
說著,便轉身道,“福王,咱們走吧,去仙界。”
眼下的情況十分不妙,虛空里頭呆著,天知道什么時候這種倒霉事降臨到太仙界身上。仙界作為朝天劫的戰場,怕是只有那里才能暫保幾分周全。另外這場天變,怕也有可能是天勢力量在催趕人,將諸天萬界的人往仙界里催…
福王笑了笑,沒說什么。楊開的選擇是對的。咱也不是救世主。換別的人來,做出的選擇只怕也是如此。
見楊開與福王要走,那藍云就慌了。他看得出來,楊開與福王一個是厲害仙王,一個是仙帝,這可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要是不抓住,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藍云狂吼道,“不…你們別走!求你們了!”
楊開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語帶無奈地說,“藍云!實在抱歉,我沒法救你,因為我自己也有一個仙國。我也得為我的子民著想。我不能因為救你,而害了他們遭劫。”
“不…你站住!你站住!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你想保全你自己,保存實力,參與最后的爭奪。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死前為什么會先被囚禁,為什么會被你遇到…我們死前先被囚禁,這說明我們還有生機,還有被救的可能。你遇到我們,這就是上天在給你解救我們的機會,是上天在考驗你的仁心,要為諸天之主,必有仁和博愛之心…你有沒有,你有沒有!?”
楊開身形不由狂震,略微有些驚駭地看了福王一眼,顯然福王也是大受震動。
這藍云的話,雖然是為了活命急中生智說出來的。可聽起來似乎有那么一點道理。
為什么會有朝天劫?朝天劫的最后就是要天勢定帝,最后誕生出一尊真正的天帝,一統諸天萬界,受諸天萬界無數生靈朝拜,這才有了成圣的機會。
天帝,統御諸天,頒布唯一國法,唯一秩序,令諸天萬界在同一個國法之中井然有序地運轉,乃至生滅。于天帝來說,諸天萬界任何種族,任何生靈,必都是沒有區別的。現在的太仙界,無極之國,有現在的蒸騰之勢,不就是因為納諸多國度而成的嗎?
沒有仁和博愛之心,怎有資格統御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