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弘歷為何要送她來別院,許是他真的對她失去耐了吧。既是皇阿瑪指的婚,休又休不得,也真難為他了……
離宮前,她見了小弟傅恒一面,只說自己身體不適,要出宮休養去。并沒告知他有關自己艱澀辛苦的婚姻之路,不想也沒打算讓娘家人幫她承擔這種難言的苦楚。
好在弘歷私底下對她疏離,明面上,特別是在她的娘家人面前,還是撐足了場面的。不僅沒有借故打擊娘家人在朝堂上的勢力,也沒讓任何人瞧出個中端倪。除了他和她、再多個得寵正濃的魏佳氏,其他人,還道他對她,依然如同新婚燕爾時的那般恩愛眷寵呢。
罷了,就讓他們那么以為吧,至少,娘家人就不會為她這個不孝的兒牽腸掛肚了……
馬車隆隆間,她來到了這座位于房山深處的親王別院。是當初弘歷被封寶親王時,皇阿瑪賜予的。
這么多年來,她也就隨弘歷來過一次,那還是她懷著永璉的時候。
時隔多年,事過境遷,想不到這宅子卻依然如故。好似每年都有人在翻新、粉刷它。
“福晉,您可來了!前兒個爺派人來通知老奴,說是福晉要來別院小住幾日,老奴就日日盼上了!”
剛下馬車,就從別院口迎上一位珺嫻確實還有些記憶的老管事。
隨著管事進了別院,入住那座曾和弘歷共同住過、笑過、開懷過的主院,看著院內布置地如同她一直以來就住在這里似的,珺嫻的眼眶有些潮濕。
“麻煩你們了!”對于老管事的熱心和周全,她真誠致謝。
如今的心,好像任何人都能激起她的感動,又好像,任何事都已激不起她的在乎……
一晃眼,她在別院已經住了半個月。這期間。宮里沒有傳來任何口訊,當初的“小住幾日”就這么成了一直漫無盡頭地住下去……
直至某一天,她被他忘卻在逝去的歲月里。彼此間,除了玉牒上還有道名分牽著絆著。其他,就再無瓜葛了……
又過了數日,時逢盛春,別院后山的春筍滿山遍地。
她心血來潮,換上粗布羅裙,帶著丫鬟、挎著籃子、扛著鋤頭,上山挖春筍去了。
從午膳過后。一直忙到日頭偏西,才噙著滿足的笑,和丫鬟一起提著滿滿一竹籃的春筍,返回了別院,打算晚上來頓春筍全宴。
“想不到福晉的興致這么好,竟然上山挖筍去了。”
珺嫻剛踏入正院,竹籃尚未卸下,嘴角的笑意尚未收斂。弘歷含笑的嗓音就在正前方響起。
她愣愣地回轉身,望著眼前這個一晃月余不見的男人,驚詫他今日出現在此的原因:是忽然記起還沒處置她膽大妄為地教唆蘭曦外出、如今想起來責罰了?還是。不希望看她如此悠哉游哉的別院生活,想來帶她繼續回去過那些深埋于后宮之內的郁日子……
無論是哪個,都不是她樂意的。卻也不是她能抗拒的。
“怎么?一個月不見爺,福晉似是沒話和爺說?”弘歷看著面前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氣上,都渾然和宮里時完全不同的富察.珺嫻,忽然有種曾經的珺嫻又回來了的感覺。
不由得心頭愉悅,揮手示意下人退開,順道囑咐他們將那籃春筍拿去廚房,“整頓春筍宴出來,晚膳。爺和福晉一起用。”
“是。”丫鬟喜笑顏開地提著籃子退下,臨之前,睇了個鼓勵的眼神給福晉,希望她能抓住這次機會。
珺嫻心下好笑,面上卻不顯,只低著頭跟著弘歷進了主院。尷尬的只想先換身得體的衣裳。
在下人面前,穿著這樣的粗布羅裙她并不覺得有什么,許是人人都這樣穿著的緣故吧。
可一站到衣著光鮮、面容俊朗的弘歷跟前,珺嫻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了。
“爺先用茶,容珺嫻進去換身衣衫。”她垂著眼瞼低聲請示。半晌沒得到弘歷的回應,疑地抬頭,卻見弘歷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著自己,不知在想什么,遂有些猶豫地挪了挪步子,稍稍近了幾步,復又揚聲道:“王爺,請容妾身先入室更衣。”
忽地,她被帶入了他溫暖的懷抱,被他緊緊摟在懷里,掙了幾下不僅沒松,反倒更緊,索也隨他就這么抱著,兩只手擱在他的背上,不知該不該反摟他……
思索間,弘歷幽幽的聲音從她耳畔傳來:“讓你受委屈了。”他在這半月,動用一切力量徹查了當年永璉溺水、她被人冤枉的真相,竟然真是自己冤枉了她、錯待了她,讓她默默承受了他這么多年平白無故的錯待,當他獲知真相的時刻,恨不得一掌斃了自己。
幸得大哥點醒,一切為時未晚,他來得及挽回她,補償她。來得及將她的心重新鎖回自己的懷抱。
“對不起……”他思及過去日日夜夜對她的怨恨,忍不住輕喃道。
此言一出,不知怎的,珺嫻的眼淚就再也抑制不住地沁出了眼眶。下意識地反手摟住弘歷,靠在他肩頭,從初時的嚶嚶抽泣,到后來的失聲痛哭,她徹徹底底用眼淚宣泄了這么多年來所受的莫名委屈……
這一日的晚膳直到亥時才開席。
下人們見主子、主母都窩在屋里不出來,也不好意思進去提醒。特別是珺嫻的丫鬟更是忠心耿耿地收在口,就算其他管事有心想敲啟奏什么事,也被丫鬟狠狠一瞪,退出了主院。沒辦法,這個時候,福晉最大,只得等王爺自己出來了。
弘歷替珺嫻抹去眼淚,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不由得打趣道:“都二十出頭了,哭起來還像個未及笈的小丫頭似的,羞也不羞?”
珺嫻聞言,紅著脖頸瞪了他一眼,本想回擊,驀地想到他可是她的夫君她的爺,她怎可對他如此惡劣。
理智一回來,她就連忙垂下眼瞼站直身子,不敢再做這些出格的事。
弘歷攬著她,邊往臥室里,邊輕嘆道:“還不肯原諒爺嗎?”
珺嫻搖搖頭,她怎么敢。
“那就……”弘歷扶起她的頭,低笑著印下自己的,當他再度撅住她的,輾轉著感受她的溫柔馨香時,突然,皇阿瑪曾經說過的那席話就這么回響在他耳畔:當你意識到,抱在懷里的人是你滿心歡喜又戀戀不舍的,無論做什么、說什么,無論去哪里、回哪里,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惦念她……那么,你就會明白,朕為何只要你皇額娘一人……
皇阿瑪那番話,他一直都沒怎么明白,如今卻是有些懂了……
原來,想要一個人,不只是口里說說就行的。得要眼里、心里都是她,再也裝不下其他任何人,那么,她才是你今生今世無法舍棄的半圓。合二為一、終生糾纏,方才圓滿……
雍正十三年八月,先帝和先帝后將大清江山托付于弘歷后,就相繼離世。此消息一詔告天下,舉國悲痛。她們做子、臣媳的,也是心甘情愿地守孝于靈堂。
特別是頭七,她們幾個妯娌一日都沒落下,悲痛地跪在靈堂前,為已故的先帝、先帝后燒靈紙祈愿。
弘歷在第三日起就因思念先帝、先帝后過度而臥榻不起,期間概不見人,連其他幾位叔伯也稱病沒來靈堂。
珺嫻雖然覺得有些困,卻因著實悲痛,也沒去多想。
這日,正是頭七剛過,疲累過度的她,終于支撐不住昏厥了。
醒來時已是子夜,扶著頭,想起來拿杯水喝,不想,背上貼上了一具溫熱的軀體,不用想也知道是弘歷。
“皇上身體無恙吧?”珺嫻想起他的身體,擔憂地問道。
弘歷含笑在她額頭印上一吻:“朕無恙。倒是你,怎么就這么不小心,有了身孕也不知道休息嗎?”
“有……有了身孕?”珺嫻愣愣地重復了方才聽到的字眼,她,真的又懷上了他的嫡子了嗎?
“怎么?你還不知道??太醫說都兩個月了呢,想來啊,就是那次咱們倆……”
“皇上!”珺嫻見他咧著嘴幾乎就要將他們兩人之間的情事說盡了,頓時羞紅了臉,伸手便覆住了他的嘴。
“害羞了?”弘歷眼含柔意地睇著她,直至看到她臉頰紅到似要滴出血來,方才放過她,攬著她靠在床頭,打了個哈欠說道:“嫡子啊,呵呵,若是皇阿瑪皇額娘知道,必定開心死了……”
珺嫻心下感慨萬千,“是啊,若是……皇阿瑪皇額娘還在就好了……”一想到他們,她又覺得自己很不孝。
弘歷一聽,頓了頓,憋著勁暗笑了幾聲,方才將可愛到爆的皇后壓到了身下,“皇后啊,原本朕還想過了年帶你下江南去玩的,不過如今嘛,肚子里的小家伙還是要顧及,索等你出了月子,咱們再去,如何?”
“真……真的?”
“朕豈會騙你?”
“唔,皇上……皇上……弘歷!如今還在孝期……”
該死的!弘歷無奈地仰天倒在床上,瞪著床頂的紗帳偷罵了幾句正在杭州愜意生活的“先帝先帝后”,直至體內的情稍稍平復了一些,這才懷抱著他的皇后滿足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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