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工的時候,鋪子里才算得了清閑,如意上柜臺里頭,把冊子擱了,就勢坐在圓凳上,把這一次回村去,屋里的大小事兒跟關倩倩說了說。[第一中文]
關家這一段來,日子過的很是順溜。
關家本有兩畝地,是關全領著關倩倩早先回鄉落戶來,用著手頭不多的存錢兒一口氣置辦下的,兩畝地的水平,在村里也就屬于窮戶,也就是關全人勤快,能下苦,每年還要從財主屋賃三畝,日子才慢慢有些起,憑著他的勤奮,比起村莊里的老戶,新房、家禽、家什,這些年慢慢的都置備齊,該有的一樣不差,真挑個不是,也就是才落戶幾年,根基淺,家底兒薄,逢上個大事,難免力不從心。
這情況,自梅嫁來,馬上就好了起來。
張家陪嫁來的三畝地本就是肥田,關全勤懇,退了往年賃的三畝地,只專注自家兩畝地及梅陪嫁來那三畝,也不叫梅下地,愣是自己一個人,給五畝地照料的井井有條,逢上今年收成不賴,麥收過后,關家日子過的越發順。
關全倒也沒喜滋滋,成日聽著外頭傳那些說他沾了老丈光的閑話,便憋著一口氣,眼見著倩倩跟如意鋪面穩當起來,手里有幾個麥收盈余下的錢兒,當機立斷用著這些個錢兒,咬著牙,勒緊著褲帶又置了一畝。
這事兒,關全起先沒給如意兩個知道,生怕她倆日子緊巴,還把鋪子里賺的錢兒拿回去支援屋里,也就是這一次如意回去,把近來生意好那話兒說了。關全才把這好消息告訴她,只說是叫她倆放寬心。下半年苞谷地收了,馬上又松快一截兒,年前又能買回來一頭小豬崽兒,母豬宰了,留著梅生產前后補身子。
按他屋六畝地,常住兩口人算,在村里已經一躍成為中等水平的農戶,有了這樣好的條件,還有啥可發愁的?剩下的,完全就是勤不勤。努力不努力的事兒!
加把勁。把今明兩年熬過去,緩過勁兒來是遲早的事兒,再者說,不是還有她姐兒倆在外頭營生嗎,所以關全對今后的日子很是樂觀。
除了買地這件大事兒。日子照舊過的平平淡淡,如意把她這次回去后,大嫂能吃能睡,成日眉開眼笑,跟關大哥處的和和睦睦那話兒一說,關倩倩也就樂了,聽見如意說起她大哥時常拿梅打趣時,眼睛里透著羨慕,很是有感而發地說道:“自從大嫂進來。大哥不知道過的多快活。”
如意沖她眨眨眼兒,“二姐,你是不是也想有個伴兒了?我看馮大哥就挺好,馮大哥不也沒說媳婦兒?”
關倩倩瞪她一眼,不知想起什么,吃吃地笑一陣兒。否定道:“我和他?別逗了!”
如意心里納悶著,二姐剛才不還惦記著給馮大哥量衣裳呢嗎?
納悶歸納悶,在男情事上頭,她還是很老實的,見二姐否認,也就點點頭,沒在這話題上多掰扯,又和她說起張順子想來縣里開鋪面的打算,把自個那天回的話兒告訴二姐,跟她商量著:“二姐,你說說,我那想頭,對不對?”
關倩倩琢磨一陣兒,點了點頭,“你那話兒,說的對。張家那頭要是允了,咱倆這頭能出多少力算多少,總歸是大嫂娘家人。”她也不避諱,直說道:“張家條件好,大嫂進來,說到底,咱屋沾了張家光,這個,不能否認。”
如意聽她樂意的很,自然高興,“今后誰仰仗誰,還說不定哩,我看順子哥爽利,跟大嫂一個脾氣,咱兩家今后多幫襯,一定不會錯兒!”
關倩倩見她高興樣兒,忍不住在她的臉蛋上掐了一把,“天兒熱了,給你做一身兒新裙?”又說:“你多有福,成日二姐惦記著,大哥大嫂惦記著,你馮二哥、馮大哥,陳宣也惦記著……”
如意聽著聽著就皺了眉,想起臨行前大嫂的囑托,轉身往外,回頭跟關倩倩打個招呼,“二姐,天兒還早,我先回屋去,炒幾個菜帶去學里瞧瞧宣哥。”
出了,尋思著這次屋去,一去就是三天,也不知道宣哥這幾天消沒消氣?又想,一會兒見了宣哥,說些什么話兒好?
一邊疾步,一邊凝神想著,冷不丁斜里伸出一條胳膊,如意一個猝不及防,只瞄見個黑乎乎的袖子斜斜沖著她來,在她前進的步伐中,幾乎要蹭著她的口而過,立時,她打了個激靈,嚇得一蹦三尺高,白著臉兒,瞪大了眼睛往那處瞧。
一看之下,愣住了,可還沒等她開口,嘲的聲音就先她一步響了起來,“哈,還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嘖嘖兩聲,撇著嘴上下打量她,“平時裝成個內斂秀氣的,也不知道心里裝了什么鬼,我不過伸一只胳膊,就給你嚇成這副鬼模樣?”
鬼模樣?
饒是知道他嘴巴慣來不饒人,也氣的笑了起來,跺著腳道:“你的好好的,也叫我突然嚇一嚇試試?”
他慢慢一笑,“好啊。”
如意忍不住嘆了嘆氣,“季哥,你今兒怎么來了?”
他一聽,眉頭立即皺了起來,“這路是你家的?我就不能隨意的路過一兩回?”又氣道:“你倒先問我?我問你,這幾日,你做什么去了?那天應下我的好吃好喝的,又不作數?”
如意恍然明白過來,尋思著,難不成,季哥見她這幾日不在,每天來巷子里盯個梢?只是這念頭剛閃過,便覺著荒誕的很,張口正要把回村兒的事告訴他,剛說了一句:“不是的,我……”
他一揮手,打斷道:“天大的事兒,也要扣工錢兒!”
如意本想反駁,可看他斬釘截鐵,一臉兒的計較,干脆認了命,苦著臉兒問:“扣著幾文?”
“幾?”他瞇著眼兒,嘴角一歪,曬了曬,“你可真好意思說。”然后,一本正經地掐手算算,“連著欠了三天的飯菜和臟衣裳,這一回要扣一百文。”
如意嘆嘆氣,想想一會兒還有事兒要辦,勉強點了個頭,“成,一百就一百。”又抿抿嘴,瞄著他的臉,輕聲說:“季哥,我還有事兒,得先一步,你要是做衣裳,就上鋪子去,我二姐跟李嬸兒都在。”
季敏蘭見她眉眼帶著焦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連扣著一百文錢兒也爽快的很,心情很是不佳,眉頭皺起,一下子沉了臉兒,順嘴便問:“上哪去?”
問完這話,心里又有幾分懊惱,念頭閃過,本要叫她不必再說,她卻嘴快,笑道:“一會兒上縣學去瞧瞧宣哥。”
他聽了,表情凝了一下,然后哈哈地一笑,“日子定了,告訴哥哥一聲兒,表現的好,成親那日,送你三五頭豬也是可以的。”
惱的如意朝他皺皺鼻子,出去幾步,還不氣,回頭氣呼呼說:“季哥,我啥都不要,只要你少罵我幾句,少扣點兒工錢兒就成!”
目送她離去,季敏蘭笑容凝了下來,沉著臉兒,邁著大步子朝著另一個方向快步離去,經過裁縫鋪子時,眼兒也沒抬。
一路上,如意便想著了,其實她大嫂說的對,李氏對宣哥說的那些話兒,太難聽,宣哥為著她的,那日才受了委屈,他是個文雅的讀書人,自個兒真不該把他看成跟卓秀哥一般的,再者說,她是宣哥沒過的媳婦,甭管事兒大事兒小,就為謝一句,早也該上縣學瞧瞧他,要說前幾日,是逢上打官司,又拾掇鋪子,忙回屋里報信兒的耽擱了,可今個回來,說啥也要趕去瞧一回。
她的想法本是很簡單的,眼下好好經營鋪子,今后嫁了宣哥,兩個人一起努力,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
要不是這些日子以來,經過李嬸兒,馮二哥跟大嫂他們的提醒,她還不知道,她往日放在宣哥身上的心思實在是太少太少。
她想,也許她該做一些改變,除了鋪子的事兒,家里的事兒,也該分出心思,多關心宣哥在學里的事兒。
本打算,今個時間充裕,回屋后好好炒幾個菜給宣哥送去,再把這這幾日回屋去的見聞跟他提一提,可經季哥這么一耽擱,如意歸家去,急匆匆炒了倆菜,往食盒裝了便往外。
到縣學口,托個書生往里頭傳了個口信兒,她便坐在臺階上等著了。
這一次,等了一陣兒又一陣兒,也沒見宣哥出來,她忍不住想著,往常她來,只需要一小會兒時間,總能見著他笑瞇瞇出來,今個是怎么了?
她從臺階上站了起來,按捺住焦急,在口踱了一陣兒,便見前頭傳話兒的書生邁出了大。
在她迎上去的時候,書生正巧瞧見她,帶著些許愧向她了來,搖頭道:“話兒,沒遞到,他今日不在。”
不在?
宣哥在縣里,除了認識他們幾個,還能認識旁人不成?難不成,買紙墨去了?
如意很是意外,心里納悶著,忍不住再問他:“你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他臉上一怔,含含糊糊地說道:“午時下了課堂,下午許是出辦事去。”
如意點點頭,謝過他,挎著食盒一步三回頭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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