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瞄見梅沖出屋去,奇的進堂屋去瞧,一進,就見關大哥悶頭坐著,倆耳根子通紅。她瞧著情況不對,眨眨眼,挪了過去,扯扯他袖口,“關大哥,梅姐做啥去?”
關全擺擺手,氣悶道:“瓜娃子,甭管她,那銀子,就是她給擱的。”
如意還想再問,關全已經‘蹭’地起身去院子里取耙子,大步就往外頭,“上大麥場子去!”
如意見關大哥躲躲閃閃的,心里納悶起來,尋思著,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難不成梅姐跟關大哥吵起來了?
下晌關全回屋來,關倩倩問他,他也只說經過試探口風,確定銀子是張家的,至于具體怎么問的,梅怎么認下的,他卻死活不肯開口,直說是他妹子問頭多。
夜里兄妹三個圍在炕上分析著。
按說銀子這東西,稀罕!也就是縣里,鎮上多見,在村里并不太流通,那是有錢兒人屋用的東西,一兩銀,那就頂了一貫錢兒,一千文!要說農家人手里有個幾貫錢兒,他還信,除了財主富戶,在農村,誰家屋能闊氣的隨手一銷,就拿出一塊銀子?
而張家,恰恰符合了所有的條件,既是感激他屋,有動機!同時屋里條件好,又有這個實力!
最重要的,人家梅也承認了。
今個給梅打問時,她雖然模棱兩可的,話不說利索,卻認下了自個擱銀子的事兒。
不但說了這個。還說些過日子,請媒婆,送帖子的胡話兒,聲小歸小。還是給關全聽見了,叫他很是臊了一陣子,思量一個下午也沒摸著頭腦。這梅也是個大閨了,這樣大的閨,在他跟前兒說起請媒婆遞帖子的,到底是個啥意思呢?
沒吃過豬,也見過豬跑!
關全這歲數,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也就不住疑心著。這梅,該不是對他生了男情分?
要真是這樣,那這銀子,很可能就是梅背著她爹娘給悄悄送來的!再細細想來,這舉動大有深意。梅該不是看他屋窮。有意叫他提親去,所以故意給他擱銀子。要不然,怎么就給了不多不少整整三兩?加上麥收過后賣了麥子,可不就湊上了五兩?少歸少,不體面歸不體面,可也剛剛夠了聘金的數兒。
關倩倩尋思的卻不是這個,在她看來,張家兩口子給送銀子的,初初想起來。有點可能,可仔細一分析,壓根就經不住推敲,他一個生意人,算計的還能不明?做啥大方到這份上?一送就是三兩,壓根就不合理。再是因為前頭那事感激,送個一籃子排骨也就差不多了,不至于給拿那么些個銀子來!再說,即使真要給她屋送銀子,光明正大的不行嗎,非得悄摸擱菜地里頭?
把這個想法告訴關全,他卻擺擺手,“別瞎猜測,這銀子,就是梅給拿來的。”頓了頓,悶聲說:“背著她爹娘給拿來的。”
關倩倩聽她哥這樣肯定,又是梅親口認下的,也就先把這疑壓下去,勉強認可關全說的,只當這銀子是梅背著她爹娘偷偷送來的。
一連數日,梅再沒上關家來,關全心里別提多焦躁,躊躇著到底上不上張家去,把這事兒給張家兩口子挑明了?
左思右想的,還是決定下回見了梅,給那銀子私下還給她,不叫張屠戶夫婦知道,沒得她要挨揍。再來……她那日說的那些個話兒,還是問清楚的好!
沒得他成日在心頭記掛著,心里頭亂糟糟的,成日好不自在。
他本是給梅當成個小妹子的,每回吊著臉子兇她,也就是看她憨實,逗娃娃一樣,做做樣子唬唬她,打心眼里還是很喜歡她那股子憨實活潑勁的。
卻還不知道,張家這幾日已經炸開了鍋。
張家算上梅跟順子總共六口人,不算外頭做買賣的張家老大,一家五口人,為這事兒,生了分歧。
那日梅羞答答回屋去,就一五一十把知道的情況跟她娘說了。
張陳氏一聽,關全連聘禮都私自備下了!這樣大的事,還沒通知她跟梅爹,就先跟梅私下說了情話,氣的在屋哭了半天,直說他沒規沒矩,欺負了自家閨。
要是正經有心思娶她梅,做啥不照著規矩來,他不知道先尋個媒婆來打問的?不知道親自上問問她跟梅爹?就這么躁躁先找上她閨?
偏她閨也是個傻里傻氣的傻大姐,只管替關全說著好話兒,話里話外的意思,一心思想嫁關全。
等張良友前頭收拾了豬進后院,聽婆娘把這事前后一說,也跟著冒了一肚子火氣。
這幾日的,張家人也就在屋里商議開了。
起先也就給梅屋里關起來,輪番去勸,勸著她斷了這念想。關全只是個普通的農民,勤快是勤快,可屋里差點勁,又是個外來戶,在當地一沒個人脈,二沒個家族,三來更沒啥殷實的家底,他妹子遠嫁別村,嫁的也就是一般條件的農戶。就靠他屋種那幾畝莊稼地,梅跟了他,今后怕要吃苦受罪!
他們也是低估了梅的決心,決計沒料到一向懂事聽話的梅這一回是鐵了心,見她爹娘不應允,成日是不吃不喝,屋里悶頭掉淚兒,非要嫁到關家去。
張陳氏跟梅大嫂輪番去勸也勸不好,張良友最見不得閨哭哭啼啼樣,見梅這不爭氣模樣,罵了又罵,直說大不中留,也就是為著閨,最后軟下心腸來,跟婆娘商議著,關全的為人,不差!這回跟梅的事兒,也不知他是咋樣想的,辦的實在欠妥。也就尋思著,尋個日子,跟關全好好談一談閨的事兒,他要真想娶自家閨。最少也要五貫錢兒聘金,知道關全一窮二白,可他屋好歹是個富戶。不圖他的錢兒,也得圖個面子,三貫錢兒就想娶他閨?太沒誠意!叫他往后在村里咋樣做人?
閨一心喜歡他,張良友本也不想在聘金上苛求他,只是眼下娶親,再窮的屋,還能少于五貫錢兒?
張良友這頭已經合計上了哪日跟關全商議。成日給梅和順利兩個高興的合不攏嘴兒,可梅娘跟梅大嫂對這事兒,仍是沒想通。
陳氏心高,這些年,接連拒了好幾樁親。就是想給她梅找個百里挑一的好相公,梅是個善良憨厚的,她生怕自家閨嫁過去受欺負,婆婆兇些的,不考慮,屋里小姑子多的,又不考慮,男方子軟弱拿不定主意的,還不考慮。幾年下來。慢慢的,求親的也就少了,梅一天天成了大閨,前幾年,陳氏又生了招上姑爺的心思。
可這上姑爺,不好招。就是屋里窮些的,寧可娶個當戶對的姑娘,也不愿上富戶屋當個抬不起頭的上婿,今年年一過,眼看梅已經十八,親事就這么耽擱著了。
想到關全屋的條件,陳氏心里就不氣,可丈夫已經拍了板,閨又非他不嫁,她嘴上說著不同意,眼瞧著梅一日日的高興,到底還是心軟,這日下晌也就收拾的體體面面,親自出去。
如意下晌剛喂了牛,這會兒正在水井跟前兒洗菜,大響了,轉身一瞧,就認出是張家嬸子。
見她眼睛紅紅的,吊喪著臉兒,像是不大高興,擱了菜,反手在圍裙上擦擦手,壓著心里的疑出聲招呼她,“張家嬸子來了,進屋坐。”
陳氏抬腳慢騰騰進了,一路,一路打量各屋,到院子里站定,左右瞧瞧,想起梅從小到大也沒受過苦,又看關家的簡陋,一陣心酸。悶聲問:“你兄弟不在屋?”
如意笑著往她跟前,甜聲兒說:“這幾日碾麥子,我哥跟我大姐都在麥場子干活兒,嬸子,你先到堂屋坐一會兒,我上麥場子里喊我哥去!”
陳氏擺擺手,“別去了,也就是閑著來轉轉,沒啥大事兒。”
進了堂屋,喝幾口茶水,問道:“你哥要成親,屋里的房不得翻修翻修?”
如意笑笑,“我大哥還不著急成親哩,再說,北邊幾間屋都是新蓋沒兩年的,也不舊。”
陳氏一聽,臉大變,放了茶杯問:“不急成親,這話兒,是你大哥說的?”
如意一瞧陳氏聽了她的話兒馬上就拉下臉兒,本能覺著哪里不對勁,這時也就不敢草草回她,左思右想的,搖頭說:“我大哥沒說這話兒,是我自個兒瞎猜的。”
陳氏臉稍緩,嘆氣一下,起身說:“閨,也別耽擱,趕緊下灶飯吧,嬸子這就先回。”
如意見她坐了沒一會兒就要,趕忙客氣地留一留,陳氏擺擺手,思量一下,今個來,沒見著人,這事,拖一天是一天,不如早些把話說清了,尋思一陣子,便說:“明兒下了晌,叫你哥上嬸子屋來,你叔有些個話兒跟你哥商議。”
(怎么有親覺得梅不好呢?她不笨,有些人生來笨嘴笨舌,即使是如意,在趙家時也是沉默寡語的,提心吊膽的多了,也就早早學會了看人臉。梅憨實,就是一個傻大姐。姑嫂間,姐妹間,夫妻間和和相處著,就是一樁好親,我挺喜歡關全,也想給他安排個好姑娘,在我心里,梅這樣的就是好姑娘,如意跟關倩倩都是在農村里比較優秀的閨了,如果再來個一等一出彩的大嫂,風頭甚至蓋過如意跟倩倩兩個,文也就沒了層次感。感謝‘閑散宅’親給提出的寶貴意見,我想用一塊莫名其妙的銀子引出關全的姻緣來,梅已經鋪墊了四章,不能半途而廢拉,所以我還是想堅持一下。盡量的保證,把梅這個配角寫的讓大家多喜歡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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