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什么？要我將神圣帝國的外交大使送回去？”
林安沒想到撒克遜找她不是為了天青之槍的事，而是為了這事。
撒克遜問：“有問題？”
林安想了想，“當然不。不過，這么主動不會顯得太殷勤了嗎？”
“當然不是由我主動提出，現在獵魔榜已經在發酵和擴大影響，占據主動權和道義上風的是我們。”
撒克遜笑起來，衣物也掩不住的寬厚結實胸肌震動：
“不過，斯塔圖親王不知從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您擁有遠距離傳送的能力，作為積極抗擊魔族的代表英雄，在獲得足夠報酬的情況下，我想您并不介意幫個小忙對嗎？我想，他大概會以私人身份見您——您知道，以正式身份的話，他要付出的代價不小。”
……“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消息”？
林安挑眉。
她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
眸光若有所思地一轉，林安點頭道：“好的，陛下，我想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這件事只是前菜，說完之后，林安已經做好被詢問的準備。
果然，撒克遜很快就問起天青之槍誓言的事。
“……古馳冕下在傳訊中告訴我，天青之槍冕下已經進入空間通道，要我密切關注他令牌的反應。”
“我想，天青之槍冕下這么突然的舉動并不是沒有原因的，所以，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是？”
一掃之前略帶輕松的氣氛，撒克遜雙手十指交叉，在桌面上搭起拱橋，上身微微前傾，問道。
林安微露苦笑，將與天青之槍的談話大致說了一遍。
“……這么說，與您的談話只是一條導火索，在此之前，天青之槍冕下已經與其他冕下因為魔族殺俘的事，產生了巨大裂痕？”
撒克遜沒料到內情竟然是這樣。
他很快意識到此中內情的嚴重性，“古馳冕下并沒有提及此事，您告訴我這件事，也不會入第三者之耳。”
這件事絕不能傳揚出去。
否則，傳奇們身為人族支柱的形象會立即崩塌。
這對傳奇們倒是沒什么影響，名聲對他們這個層次的強者而言，無關痛癢，但對傳奇以下的人而言，心理堤壩說不定會因此崩潰，對大局有害無利。
此外，傳奇們也絕不會喜歡將他們之間內情傳出去的人。
林安知道撒克遜有分寸，微微點頭，“這件事，我也不會再告訴第三人。”
如果不是撒克遜的身份使然，林安不會貿然將傳奇之間的紛爭告訴他。
頓了頓，林安道：“其實，從另一面考慮，天青之槍冕下的離開，未必是壞事。”
“不錯。”撒克遜也正好想到了這方面，微微頷首，“天青之槍冕下的離開，未必沒有主動避免紛爭的意思——十位分裂的傳奇冕下，未必有九位態度一致的冕下所能發揮的作用大。”
“這可是您說的。”林安勾了勾唇。
“這是我說的。”撒克遜淡道。
林安看著他，深深感受到皇位對一個人的改變：
才短短幾個月，撒克遜已經完成了從皇太子到皇帝的轉變，昔日輕易被她挑動激怒的少年，現在已經完全是個政治動物。
以天青之槍對梅林帝國過去的幫助來說，撒克遜這么評價，再冠冕堂皇也掩不住涼薄；
但從梅林皇帝的角度，他這么做卻無比正確：
在天青之槍前往魔界并存活希望渺茫的情況下，作為梅林皇帝的撒克遜不能再對此事表現出不滿，而且要主動轉變態度，與人族傳奇保持立場一致，不管對內對外，都要讓人感覺傳奇們依舊與梅林帝國關系密切，以避免天青之槍離開這件事的后續影響，轉移到梅林身上。
至于顏面，至于情分？
——不，這都不是一個合格的梅林皇帝該在乎的。
林安想過撒克遜可能會有的反應，也預料到結果不會偏差太多，但撒克遜改變得如此之快，還是令林安感到驚訝。
是的，林安理解撒克遜的做法，易位而處，她多半也會這么做。
但或許是受之前天青之槍慷慨豪邁的誓言影響，撒克遜這種以往會令她驚喜“合作者終于合格了”的做法，卻讓林安發自內心地覺得不舒服。
不過，林安依舊很有公私之分，并沒有將內心情緒暴露出分毫——她很清楚，自己的不舒服，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天青之槍臨行前那幾句意味深長的贈言影響，與撒克遜做法關系不大。
“……純粹心靈嗎？”
林安心道：
“怪不得，大部分傳奇都沒有多少世俗**，越強大的傳奇，越喜歡隱世——看來過多接觸世俗權力和紛爭，對晉入高層次的強者而言，確實沒多大好處。”
天青之槍的贈言就像一記重棒，將林安從各方吹捧和成為人族英雄的浮躁心態中解脫出來。
倒不是說，林安真的對比尤萊大師等人的復辟建言動了心。
但不管怎么說，林安還是人，擁有正常人都有的虛榮心和權力欲。
盡管理智可以分辨利弊，幫她克制住對那些**的追索，但在這種群星拱繞、眾人追捧的環境下，連昔日仰望的半步傳奇都會對她尊敬服從，萬萬人之上的梅林皇帝但凡有事都要找她商議，連傳奇都對她另眼相待、使她可以站到與他們相近的層次俯視眾生——要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心境沒有一點浮躁和蠢動，那就是圣人了。
“世俗對心境的侵染，就像鏡面上的劃痕，雖然看不到，卻會日益令倒影在其中的影像扭曲改變，在時間流逝中難以恢復到以往。”
回到府邸，林安反思了這段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為，暗暗心驚的同時，卻也慶幸自己醒悟得不晚——盡管心驚多少受了點影像，但這是在日常與人頻繁接觸中不可避免的，她大致還保持了本心，并沒有發生根本轉變。
想到這里，林安拿出一本專門記載心境變化、類似日記般的手札，將這番觸動和天青之槍臨別贈言記下來。
這是她一貫的習慣了。
寫完之后，林安又翻閱了此前的一些記事，回想當初書寫下感觸時的心境，一時浮想聯翩，陷入自我的思維空間。
這樣做和冥想一樣，都是對心境的自我調整。
從沉思中走出，林安很自然地順從自己的感覺，開始進行冥想。
只是和之前在封閉空間中的沉默思考不同，冥想是人在思維空寂狀態下，專注于與外界元素的溝通，忘卻外物甚至自身存在，達到另一種調適心靈的效果。大部分法師在冥想之后，都會有種大腦格外清晰、思維分外敏銳的感覺。
從這點效果來說，法師這個群體以理智和智慧聞名，究其原因不得不說與冥想有很大關系。
精神力和魔力恢復到全盛，林安并沒有繼續修煉下去，而是順從感覺結束冥想，拿出《空間之門》、《一千種符文譜系》以及《任意門與空間法則的橋梁——可修比斯十二雙螺線公式》等幾本書，開始今天的法術結構推演。
任意門這個四級法術，對戰斗有很大幫助，林安從掌握傳送門之后，就開始著手研究了，即使后面前往紅河高原，也并沒有一天暫停，至今已有一個多月。
因為研究這個法術對傳送門的熟練并沒有沖突，反而因為對空間法則的理解加深，令傳送門的熟練度增加事半功倍。
總體來說，想要新掌握一個法術，尤其是空間系法術，是一件非常燒腦的事，因為空間法術模型涉及非常精密繁瑣的公式推演和計算。
畢竟，所謂領悟法則是很虛無縹緲、難以控制的事——法則就在那里，它真實無虛，構成萬物，如果能得到它的青睞，這當然是幸運，如果它不愛理會你，那就是不愛理會，你只能扮演一個殷勤蹩腳的追求者，用鮮花、金錢和甜言蜜語來接近這個美人兒，各種勾搭，水滴石穿。
否則怎么說人是善用工具的智慧生物呢？
各種推演公式和定理當然不是法則本身，只是法師們為了追求到法則這個“美人兒”開發出的工具，或者說，梯子。
而空間法則作為高等法則之一，是有名的“傲嬌大美人兒”。
盡管林安自認天賦不差，依舊被空間法則衍生出格各種理論和公式計算折磨得yu仙yu死——這還是在之前構畫迷鎖任務中已經對空間幾何和數理基礎進行過深刻鞏固和精研的前提下。
平心而論，林安的進度不算很慢了。
她已經掌握了傳送門這個六級法術，再回頭來學任意門這個相對簡單的四級法術，難度比其他初學者降低了不止一籌，只是時間等因素，林安此前的進度也才大約四分之一。
但法師在鉆研魔法時，永遠都覺得時間不夠，林安感到今天大腦分外清醒，加上也沒有急事在身，就沒有設定時間，任由自己沉浸在空間理論和公式推演的海洋中。
等到再次放下筆，林安揉揉發酸的手腕，無意中一抬頭，發覺窗簾外泄下的光線微亮，不覺又是一天黎明將至。
她揮手放出一個魔法鐘表，原來一天一夜過去了。
林安在研究中途吃了食丸，并不覺得饑餓，腦子卻有些發脹，一回到現實，思緒就從之前的公式海洋中抽出，已經無法再回到前面的狀態。
這一天一夜全神貫注于研究法術模型的收獲當然巨大。
不用翻看桌上成百上千的紙張草稿，林安很清楚，任意門的法術模型結構已經前進了一大步，她在這一天一夜中連續解決了三個難度最大的結構解析，效率是以往的十倍以上。
按照對傳送門學習進度的對比，林安估計任意門的模型結構已經推進到了六分之五，再給她兩三天，林安估計就能施放出第一個任意門。
欲速則不達，之前的狀態已經消失了，疲倦感卻洶涌而至。
這是心神上的疲意，身體恢復力再強也不能避免，林安不打算繼續研究下去，揉揉眉心，搖鈴叫來貝迪卡。
吃了點麥片粥和佐餐水果，羊奶是當天新鮮擠的，煮熱后經過廚娘的獨門調制，去了腥膻，還放了點新鮮杏仁——林安喝著羊奶，想起一件事，問：“昨天有什么人或者邀請柬上門嗎？”
伯爵府收到的各種請柬多了，林安從不理會，以前還過過眼，現在基本看都不看，都是由貝迪卡代筆回信拒絕，為此，貝迪卡這個代管家在傳聞中深得琳法師信任，走在外面也頗有顏面，連不少大貴族都認得她。
貝迪卡也不負林安的看重，知道她突然問起請柬，肯定有原因。
貝迪卡腦海中迅速搜索林安近兩天的去向，對照昨天的請柬內容，面上沒有一點停頓地回答：
“有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節慶舞會邀請，其中希瑞爾親王、查理斯親王和本森特家族的分量較重——此外，神圣帝國外交使臣斯塔圖親王遣人上門，求請能在近日與您私下一敘。”
聽到最后一句，林安眉尖一聳，貝迪卡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果然，林安放下杯子，道：“其他的還是照以往慣例回信吧，至于斯塔圖親王……他派的人給你塞錢了沒有？”
貝迪卡心里一跳，“收了。”
“看你的樣子，他給的不多？”
“比常例增多了一半。”貝迪卡實話實說，“我看并沒有超出范圍，就收了。”
“不用怕，我沒怪你。”林安笑了，“不愧是外交使臣，深諳這種‘塞錢’的規則。”
貴族管家的這種“私下收入”，是默認的潛規則，貴族管家依附于服務的主人，脫離了主人后什么都不是，因此只要是腦子清醒的管家，給多少賄賂，忠心也不會動搖，反而會因為給多了錢，造成反效果。
斯塔圖親王身為外交大使，管家正是他進行“政治交易”所必須面對的第一道門檻，“收買”管家這種事，當然早就修到大師級。
給貝迪卡加厚的“紅包”還是起了效果的，否則，他的私人請求根本無法遞到遞到林安面前。
因為他私下見面的請求，早已逾越了林安與他一面之緣的交情。
（未完待續）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