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聲音從崖下傳來,只聽聲音,就知道墜下去的馬車和車夫不可能生還。
林安環顧周圍,飛離馬車之后,她和薩林站在一條斜行向懸崖邊的山路上,周圍的山林中不知什么時候升起朦朧的薄霧。
“幻境?”
腳下是快要磨過膝蓋的長草,掃一眼周圍環境,林安微微皺眉。
以她的精神力感知,雖然那時是坐在車中,但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什么時候陷入幻境之中,顯然對方來勢不善,而且層次不低,說不定是專精幻術系的大師。
“其他人呢?”薩林道。
“大概是被幻境困住了,對方是有目的的埋伏,提前在我們前面布置了這么大型的幻境,看來之前那些小騷擾,只是用來蒙蔽我們警惕的。”林安淡淡道。
她和薩林都是十分自信的人,在解決了兩批殺手并甩脫跟蹤者后,心中也不可避免有一分松懈,而對方則利用了這點破綻。
薩林道:“看來對方有點棘手啊。”
善于利用人心破綻,也是幻術師的強項。
林安點頭,類似幻境,她在冰原時也遇到過,約翰姆就是那次之后才欠下她的人情進而成為她的追隨者的,林安很清楚這種通過固定法陣加持擴大效果的幻境的麻煩程度。
這種幻境和一般幻術不同,只憑她的精神力層次,的確可以免疫幻境中幻化出的大部分攻擊,但要擺脫這個幻境,卻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得找到幻境的核心。
“其他人我倒是不擔心,唯獨安吉莉雅……”
林安心里剛剛生出這個念頭,一聲驚駭的尖叫從下方樹林中傳出!
“啊啊啊啊!————”
“安吉莉雅!”
聽出是誰的聲音,林安心中一跳。立即往那個方向飛去,但剛剛飛出幾步,心里微悸,她霎時間停住,一旁的薩林掠出半丈,又飛回來,“怎么了?”
“有點古怪。”
“是那片樹林?”
薩林臉色微緊,看向尖叫聲消失的方向,眼中劃過一絲異樣。
林安看向那片樹林。
那聲尖銳女聲之后。樹林就安靜下來,徹底沉寂,連一絲鳥叫蟲鳴都沒有,只有薄霧穿梭其中,樹林深處突然變成了一座死寂的墳墓。
“的確詭異,恐怕是對方的陷阱。”薩林沉聲道。
沙沙沙。
規律的聲音傳來,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草叢中走動,兩人立即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正是之前聽到尖叫的樹林。
先露出的是蓬起的蕾絲裙邊的一角,隨后一張嬌嫩的小臉從樹干后探出頭。黃晶般的眼眸鑲嵌在蘋果圓臉上,看到林安和薩林先是在兩人身上游移,隨即露出高興的神情。
“主人!”
薩林看到雅典娜,表情流露出驚訝。
“沒想到竟是雅典娜先找到我們。”林安說著,毫不猶豫地向雅典娜走去。
“等等,她會不會是幻象,故意將我們誘進樹林……”薩林攔住林安,身體擋在林安身前,一只手有意無意地擦過林安肩膀。神色略顯沉凝。
林安聞言立即止步。
她看了眼薩林。再看向雅典娜的神情中流露少許異樣。
雅典娜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歪著頭。目光有些奇怪地在她和薩林之間游移,卻沒有說話。
果然……
微垂的烏眸中閃過銳色,林安低吟。身上凝聚起強大的法術波動,平靜的眸光注視著樹林邊的雅典娜。
薩林在成功制止她之后神色微松,手中同樣慢慢發出亮光,忽然胸膛劇痛!
他低頭一看,一個拳頭大小的破洞出現在他心臟部位。
“你……”
薩林怔怔地側過頭,看向林安,后者抬起手,手掌平靜地印在薩林背后,第二道、第三道……連續七道彩光從她的掌心噴射而出。
“沒有誘使我使用出攻擊法術,很失望吧。”
雅典娜站在樹林邊,睜大圓圓的黃睛,旁觀林安用“彩虹噴射”將“薩林”噴射成蜂窩,蘋果般的小臉上始終是有趣好奇的笑容。
隨后“薩林”消失,一個漩渦出現,將周圍的幻境卷入,周圍環境慢慢扭曲起來。
正在行走的車廂中,林安睜開眼,黑眸閃過警惕,隨后清明起來。
身下的馬車微微晃動,薩林正坐在對面的座位上,神情冷靜,似乎什么事也沒有發生——如果他的法杖不是正對著林安的話。
“我睡了多久。”
“不到二十個呼吸。”
金眸微微閃爍,薩林平靜地回答,毫無驚訝詫異,緩緩收起了法杖,“怎么回事,你剛才和我說話到一半,忽然閉眼睡過去了,剛才還有凝聚法術的征兆。”
“筑夢術。”
簡單的一個單詞,已經回答了薩林的所有疑問。
筑夢術——進入目標夢境,并改變夢境內的情境,所屬幻術系法術中一種特殊流派,夢境法術。
夢境法術,又稱入夢法術,同類法術有夢魘、托夢術、夢境倒影等等。
專修這種流派的幻術師不多見,因為這種流派的幻術前期很雞肋,因為除了讓人做做噩夢,消耗一些精神力外,沒有什么作用,連只雞都殺不死。
但修煉到一定層次之后,夢境法術就會顯露出絕大的威力,甚至可以在戰斗中都直接將人拖入夢境,法師傳說中那些遠隔千里、殺人無形的事跡傳奇,其中就不乏夢境法術的杰作。
在少數知道這個幻術派系的法師圈子里,專精這類法術的法師,又有噩夢使者或筑夢師之稱,由于他們身份隱秘很少現身于人前,神秘程度可以與預言法師并稱。
薩林露出恍然,微笑,“看來這個筑夢師沒給你造成什么麻煩。”
他說得淡定,心中卻很不平靜。
“你知道筑夢師?”林安微微驚訝。
“嗯,還是學徒的時候,我還曾經想過精修這個派系——當然,后來才明白這是異想天開。”
薩林對林安的驚奇并不以為意,以筑夢師紙面記載資料的稀少,他這樣毫無傳承的法師能知道夢境法術的存在,已經令人驚訝。
不過他對夢境法術感興趣過,這是真的。
在他收藏的一些資料書籍中,提及過夢境法術的書籍很少很少,如果不是曾偶然看過一個沒落小貴族的家族藏書,里面一本書籍中寥寥提起過筑夢師,薩林恐怕根本不知道夢境法術這個派系的存在。
在得知這個法術派系之后,薩林曾經起過很大興趣。
這個派系的特點,無疑很適合他的性格,而且他本身的精神力天賦,也適宜走幻術系這個系別。
最重要的是,夢境法術這個流派據說涉及靈魂領域,而薩林當時正因為靈魂混淆而陷入絕境,任何一絲希望的出現都像看到救命稻草,因此費了不少力氣,去找尋關于夢境法術和筑夢師的資料。
而后他得到的當然是失望。
由于筑夢師的詭秘和夢境法術施展的效果,他所找到的紙面資料記載中有關的描述,往往夸大而含糊,而且經常南轅北轍互相對立,薩林將這些資料收集歸納起來,才大致總結出夢境法術的一些特點。
但他的進度也止步于此了,那些往往只有只言片語的資料的收集難度,完全讓薩林了解了夢境法術傳承的渺茫程度,即使他能根據推敲出的法術特征,反溯出一些歷史事跡背后有筑夢師的蹤跡,但找尋獲取相關資料傳承的難度,堪比登天,他甚至連夢境法術的具體名稱都找不到。
但這個曾耗費他頗多精力卻無疾而終的追溯,還是在他記憶里銘記下深刻印記,林安一說出“筑夢術”,薩林當即猜出這種法術肯定和筑夢師有關。
從林安的反應來看,果然如此。
而且林安對這個流派的了解,顯然遠超過他,這從林安進入夢境后輕易脫出,甚至若無其事,就能看得出。
不過薩林沒有追問,而是一邊說話,一邊從空間中取出一個石雕。
林安瞥一眼他懷中,辨別出那個石雕是一條頭生獨角雙目灰白的夢魘巨蛇,這種蛇的特征很明顯,尾巴尖像一個船錨,據說夢魘巨蛇就依靠這個船錨停靠進智慧生命的夢境里,吞食夢境和靈魂。
“這個石雕能鎮壓夢境。”薩林簡單解釋了圖騰石雕的作用。
“如果那個筑夢師知道你手中有這種東西,恐怕會和你不死不休。”
林安沒想到薩林手里還有這樣的好東西,能防備夢境法術入侵的東西,她還沒有見過,看來薩林得到的遺跡和里面的圖騰文明,特異之處還遠在她想象之外。
“你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失敗過一次,我想那個筑夢師不會這么快卷土重來了,這個石雕只是為策安全,警示作用大于防護,我還不能完全發揮出它的作用,沒法完全抵御夢境法術,”
薩林解釋道,“不過,在這里總是安全一點的,你不把安吉莉雅他們叫進來嗎?”
“我已經擊破他的夢境一次,受到的反噬不會讓那個筑夢師這么快恢復過來,而且……雅典娜已經追過去了。”
明知薩林在試探剛才的結果,林安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