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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蔥
九月的京城,秋高氣爽,氣候怡人。
出了永定門外約摸五里的地方一座驛站。因該地為南面出入京畿通衢要道,因而,朝廷不僅在這兒設立驛館,還派一批兵馬在此處駐扎。
舒眉的輿駕準備就從這兒出發。
由于山東諸地,至今仍在邵家勢力范圍之內,因而他們只取道中原,避開大晉朝所轄地區。
這日,來送行的王公大臣,以及文家父女的故交好友不在少數。
因前兩日出的意外,舒眉有意保持低調。不欲臨走之時,還給人留下說三道四的話柄。
那日,舒眉特地命人給寧國府送了封信。最后,齊屹親自上門,將齊峻接了回去。不僅如此,最后不查出,是尚劍將齊峻藏于文府之中的。
事情水落石出后,寧國公齊屹難免有些下不來臺。最后,還是前來拜訪的威遠伯林隆道打圓場,才緩和當時尷尬的場面。
考慮到自己離京后,朝廷之事還得仰仗齊屹,文曙輝遂沒有再作深究。
不過,為了舒眉的將來,他當著威遠伯的面,特意要求寧國公作出承諾,讓保證以后決計不會發生類似的事。
最后,尚劍也被退回了寧國府。舒眉母子的安危,由泰寧帝派到文府的侍衛負責。再者,此次南下隨行護送的隊伍,由林家老二林盛宏統領。因而,齊屹只得作罷。
雖然出門的時候,東方才剛剛蒙蒙亮,可送行的人實在不少,太陽爬到驛站館舍檐角的時候,文曙輝那邊,似乎還沒動身的跡象。
無奈之下,舒眉又哄兒子躺下。讓他小憩一會。
不一會兒,榻上便傳來了小家伙細微的鼾聲。舒眉站起身來,對守在旁邊的番蓮。輕聲囑咐幾句,就躡手躡腳出了屋子。
剛走到外間。就見端硯匆匆走了過來。
“公主殿下,孟大奶奶來訪!”
不是說不讓她來的嗎?怎地還是趕來了?
聽到稟報,舒眉忙起身迎了下去。
就有前幾個月,齊淑婳表姐又診出喜脈。因此,那日姨母離開時,舒眉再三叮囑,不讓表姐過來送行。
舒眉在木梯上一露面。樓下的人們紛紛停住腳步,靜候在一旁。
等她帶著一行人來到齊淑婳身邊時,樓下大廳里,靜得似乎掉一顆針都聽得見。
驛館的眾人紛紛低頭猜測。舒眉身旁的少婦,到底是何種來頭,竟勞煩公主親自下樓相迎。
隨著舒眉身后侍女的稱呼,眾人總算反應過來。
大家結合前兩日內城流出傳言,不少人似乎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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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剛才聽青卉說,看見雨潤從四哥房里端水出來,里面還有說話的聲音。定是她醒來了……大夫都說沒事了,干嘛不讓咱們探望?”一個嬌嫩的聲音響起。
“嬈妹妹。要不,咱們再換個時辰來吧?!畢竟姐姐剛從鬼門關回來,身子骨還很虛弱……”另一道柔弱的聲音跟在后頭勸道。
“呂姑娘,這姐姐、妹妹可不能隨便亂叫!你與文家非親非故,比表妹年紀大。讓人聽到,不是太好吧?!”好像第三名女子插了進來。
“三姐,你莫要處處針對若蘭姐,這‘四嫂’的位置,本來該由她來坐的。”最開始出聲的那女子爭辯道。
舒眉在里面聽到,不由吃了一驚。
難不成中間有什么變故?
“是嗎?兩姓結親,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呂姑娘尚未出閣,五妹這樣說,豈不是要壞了人家名聲?!”被稱作“三姐”的女子輕嗤一聲,接著說道,“不過,提起‘四嫂’這位置,我倒想起件往事。唉……若當初被某人算計成了,齊府興許還能給她避避風頭,現在還提這碴兒,不是打你好姐妹的臉嗎?呂大人貪墨之事在先,莫要顛倒黑白了……”
“陛下已經大赦天下,若蘭姐的爹爹已經被釋放回來。只待查探清楚,就會恢復官職的。提那些老黃歷作甚?!”五姑奶奶繼續為她同伴辯護。
“放出來就沒事了?!莫要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犯官女眷被流放……還好意思站到這里,真是……嘖嘖……”三姑奶奶當即駁了回去。
“那又怎樣?”停頓了片刻,五姑奶奶仿若才回過味來,出聲問道,“三姐這話是何意思?”
“虧得你還是高門出身,以后‘四嫂’位置該誰坐,這種話還是莫要隨便說出口,沒得讓人以為,咱們國公府的人沒見識。”三姑奶奶出聲相勸。
“你……”五姑奶奶的聲音哽住了。
“兩位姑奶奶,奴婢求求你們,莫在這兒爭論不休了。從閻王爺那兒撿回命后,咱家小姐什么都記不得了,莫要再刺激她。”施嬤嬤再次哀聲相求。
“什么都不記得了?”柔弱的聲音仿佛在自言自語,“蘭兒還打算向她道歉呢!”
聽到這句話,舒眉的心沒來由地,仿佛被什么東西狠扎了一下,她腦中頓時警鈴大作。
接著,三姑奶奶說道:“道歉就不必了,以后表妹怕也不想見到你了。莫要再纏著四哥就成,好歹以前你也是官宦家的小姐……”
“都在這兒呢?!是來看四弟妹的嗎?怎么不進去?”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大嫂”、“表姐”、“國公夫人”剛才還吵成一團的人,頓時停了下來,忙向來人打起招呼。
隨后,就傳來一陣相互問候寒暄的聲音。
“咱們來是探望四嫂的,誰知不湊巧,她醒來后‘又’睡下了。聽施嬤嬤說,現在她什么事都記不清了。”五姑奶奶的語氣中帶著“此地無銀”的譏諷。
“哦,那豈不是得了離魂癥?!得找太醫再來瞧瞧。四弟也真是的,圓房跟洞房花燭夜一樣重要,半夜三更還出門,累得四弟妹……”接著,那位被人稱作國公夫人的,吩咐身邊的人去知會外院的莫管事,要他拿著國公爺的帖子,請一名擅長這方面的太醫過來。
末了,國公夫人問起舒眉今早的情況。
“多謝大夫人關心,小姐身子骨沒什么大礙,就是記性……奴婢替她多謝您了。”施嬤嬤的語氣里,透著些許敬畏和謹慎。
“兩妯娌之間,說什么謝與不謝的,嬤嬤快別生分了。”國公夫人客氣地說道。
“怎么還稱四嫂作‘小姐’啊?嬤嬤該改口叫‘四夫人’,畢竟都‘圓房’了。”五姑奶奶飛來這樣一句。
“撲噗”一聲,也不知是誰,沒忍住笑出了聲。
在里頭舒眉聽了沒甚感覺,倒是把陪侍在側的雨潤,給氣得面紅耳赤,朝著屋外的方向,呲牙裂嘴低聲咒罵了一通。
“果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么好心!這些年來,她們沒少給小姐苦頭吃……”雨潤義憤填膺地攥緊拳頭。
將她們送走后,施嬤嬤一臉陰郁地進了屋。見舒眉怔怔地望著自己,她擠出一抹笑容,安慰她道:“小姐,您不必傷心!有國公爺在,那女人是進不了齊府大門的。”
舒眉再也按捺不住,將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嬤嬤,您還是先告訴我,最后怎么又要跟齊家結親了?四爺,呃,就是你們說的姑爺,跟那叫‘若蘭’的女子,究竟到了哪一步?”
見到呂家姑娘都打上門來了,雨潤知道瞞不了她多久,遂把三年前姨母接舒眉進京教養,向老國公爺祝壽,還有跟齊峻的親事,以及前幾天發生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
“什么?”舒眉如遭晴天霹靂,“你是說,她現在是四爺的外室?”
“八成是這樣!”雨潤脧了舒眉一眼,目光充滿了憤恨和不甘。
“這個……畢竟有小時候的情分在,姑爺豈能見死不救?!可恨的不知是誰,故意引得姑爺和小姐先后出門……”施嬤嬤像是在跟她解釋,更像是自我安慰,“老國公爺臨終遺言,讓姑爺在熱孝期娶小姐進門。如今孝期已滿,姑爺跟小姐圓房后,眼看著就能過上安穩日子,誰知竟會這樣……”
舒眉聽得滿頭霧水,忍不住問道:“那位呂姑娘想干什么?再惦記著‘四夫人’的位置,就像剛才那位說的,作為犯官之后,這樣也能被允許?”
“她想入府為妾!”雨潤快人快語,一句道破其中玄機。
舒眉錯愕不已:“可你不是說,她是大嫂的表妹,納超品的國公夫人姐妹為妾?這不是打臉嗎?”
施嬤嬤連忙解釋:“小姐,您別聽雨潤瞎說!您姨母離京前告訴老奴,高太尉現在四下活動,正在聯絡朝臣,想求陛下頒旨重審他連襟的案子,說是要替呂家洗清罪名呢!”
“所以,她們才這般肆無忌憚?府中也沒個長輩管束她們嗎?”門外剛才的爭執,這哪像公卿之家的女眷,跟街市上的販婦一樣,連她這現代來的靈魂都感到別扭。
雨潤明白她語中所指,畢竟自家姑娘剛醒,就有人這樣打上門來,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