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下午一點左右，車子開始進山，這里是二龍山的余脈，坡度不算陡，但由于是屬于鄉級公路，路況明顯比省道差多了，水泥路面很多地方都出現了坑洼。
但李悠然沒有計較這些，茂密的山林，帶著松樹清香味道的山風，一切都讓人感到熟悉和親切。車繼續前行，前面就是小青河了，順著小青河往上游，估計再過大半個小時就應該到家了。
離家越來越近，他的心情開始激動起來，開始想像二叔、二嬸和方成，現在應該是個什么樣子，正在家里做什么呢？
車拐過一道彎，進入岔路，這是一段碎石路，車身開始顛簸起來，好在是四驅越野車，減震能優良，還能吃得消。
就在這時，一股難聞的臭味涌進車廂，熏得人頭腦發悶。
李悠然皺起眉頭，這是什么味道？從哪里來的？
接著往前開了一段，記憶中的小青河終于出現在視野中。可是——
“靠！”李悠然把車停靠在河邊，開下車。
這還是小青河嗎？這還是那條清澈見底，蘆葦叢生，魚蝦在五彩的鵝卵石上嬉戲的小青河嗎？
只見眼前的這條小河，流動著棕褐水流，河邊泛起白泡沫，散發出令人惡心的臭氣。
“瑪勒戈壁的！”他不由爆了句粗口。彎腰撿起一塊石頭，向河中扔去。
“撲通！”河面濺起一股棕水，又迅速消失。
在河邊多站了一會兒，鼻子已經受不了了。李悠然拉開車，回到駕駛座，把車窗升起，同時擰開空調開關。
過濾后的空氣經送風口吹入，他這才感到好受了些。
不知道這是哪個王八蛋干的好事兒，算了，先回去再說吧。
李悠然駕車順小青河往上游，本來一路上愉悅的心情受到了影響。
下午兩點鐘，車子進入一塊開闊地，李家溝村就在前面了。
這個時節，田里已經插滿早稻秧苗，還有茁壯的玉米苗，到處綠茵茵一片，十分養眼。田埂上不時有人牽牛過，多么熟悉而令人懷念的鄉村景。
汽車在碎石路上顛簸著，終于，村口的那棵標志的老槐樹印入眼簾，一串串潔白的槐正在盛放。這是一棵傳說上百年樹齡的老樹，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用“獨木成林”這個詞來形容它再合適不過。這里從來都是李家溝村民夏日乘涼和孩童玩耍嬉戲的好去處。
李悠然把車開到樹旁，踩下剎車，熄火。開下來，仰頭望著這顆老槐樹，滿樹的槐清香撲鼻而來，呵，這可是制作槐糕的上好材料，記憶中的食啊。
這里也是他兒時的游樂園，不知道爬過多少次，老槐樹就像一個慈祥的老頭兒，讓一群野小子在它身上折騰來折騰去，甚至拔它的頭發胡須，但卻從不生氣。
自己已經成年，但老槐樹還是那個樣子，幾乎沒什么變化，還要成為新一代的野小子們的樂園，就這樣一代接一代地延續下去。李悠然上前，用手拍拍老槐樹粗糙的樹皮。
“咦，這不是然子哥嗎？”一個聲音從身旁傳來。
李悠然一轉頭，眼前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虎頭虎腦的，兩只大眼睛直盯著他看。身穿一件舊彩服，腳蹬一雙膠鞋，褲挽起。手里推著一輛自行車。
“這是虎子啊，都長這么高了，呵呵。”李悠然笑著說道。
“然子哥，你回來看看啊。哇，那是你的車嗎？好棒啊，然子哥，你發財啦？”虎子望著奧迪q5，眼睛發亮。
“別瞎說，我能發什么財啊，這是從公司借的車。”李悠然釋，還是保持低調好一些。
虎子推著自行車圍繞q5轉了半圈，口中嘖嘖贊嘆。
“對了，你怎么還改不了口，叫然子叔。”李悠然突然想起，虎子的按輩分排比自己低一輩，可這家伙從小就不愿意叫自己叔叔。
“你比我大不了幾歲，憑什么叫你然子叔，就不。”虎子犟起脖子說道。
“你個臭小子，打小就不懂得長幼尊卑，今天非教訓教訓你不可。”李悠然作勢要把他拿下。
虎子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飛身上了自行車，叫道：
“然子哥，你剛回來就欺負人，我告你二叔去。”
說罷，蹬車向村外的方向竄去，這時李悠然才發現他的自行車后架上綁著一只柳條筐，一只模樣奇怪的公雞正探出腦袋。
“呵呵，這個臭小子，往外面跑，還說告我二叔，撒個謊都不利索。”
李悠然笑著搖搖頭，返身上了駕駛座，啟動，汽車向村內駛去。村子變化不大，只有個別幾家村民蓋了新房，大多數人家還是記憶中的老樣子。
村里道路上人并不多，這個時間干活的干活，上學的上學，出來閑逛的很少。
李家溝村一共有一百多戶，四五百人口，雖然在二龍鄉幾十個自然村中不算最窮的，但也不富裕。主要還是因為農作物品種單一以及交通問題。
進村后沒多遠迎來一個岔路口，李悠然把方向盤左轉，汽車駛進一條土路，由于路面不平，車身顛簸得更厲害了。
目的地終于到了，就在前面，那個土墻圍成的小院，帶樹皮的松木板釘成的院，一切都是老樣子。
他把車子停靠在院邊，慢慢下車，一雙腳踩在了前幾塊青條石鋪就的路面上，心中百味雜陳，終于回來了。
他輕輕推了一下院，沒鎖，吱呀一聲向內滑去。踏過檻，他站在了院子中央，院內的布置也沒有多少變化，只是三間瓦房似乎顯得更陳舊了些，院角那棵石榴樹倒是長大了，石碾旁邊還有幾只母雞覓食。
“誰呀？”正屋里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接著腳步聲響起。一位中年婦出現在口，雖然只有四十幾歲的年紀，但頭發已經有些泛白，眼角魚尾紋顯，顴骨微凸。
“然子，真的是你嗎？”中年婦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上下打量著院中央這位穿一件皮夾克，健壯英氣的小伙子。
“二嬸，是我。”李悠然雙眼濕潤，又往前了一步，讓二嬸看個清楚。
“真的是你，你個死孩子，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二嬸快步過來，在李悠然的胳膊上狠狠拍了兩下。
然后又背過臉去，用手背在眼角抹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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