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宇全身劇痛。
他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傷。
全身的骨頭好像都碎掉了一樣,沒有一處不痛。
不過,戰斗的余韻仍然在他心底回蕩,他微閉眼睛,懸空立在治療艙里,回想剛才的場面。
雷陽豪本身就是個身體強化者,正是因為如此,他從一開始就選擇了這樣的戰斗方式,拋棄一切,一往無回。
在戰斗開始的那一瞬間,舒宇心中突然一動,也選擇了這樣硬抗硬,最直接、最傻最笨的戰斗方式
整場戰斗過程中,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一把刀,燒灼之后,被重錘用力捶打,一下接一下,接連不斷的重擊,卻逐漸把他塑出了形狀。
很熱,很痛,但是很躊
從這樣純粹的戰斗中,他心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萌發,在融合。
現在還沒辦法完全說出這東西究竟是什么,但那粒種子已經種下,只待時刻到了,就會發芽成長,長成參天大樹。
身體修復艙里全是液體,舒宇整個人赤身地被浸泡在液體里,并不覺得窒息。在修復液的浸泡下,他明顯感受到自己的細胞在快速成長,所有的傷口被快速修復。
一般來說,這樣浸泡半小時,身體表面和內部的傷勢就會全部恢復。不過,身體修復液十分昂貴,所有的液體都是一次性的,不能回收使用。這樣的一艙修復液,大概需要五十萬星點。已經是自己全部身家的一小半。
他睜開眼睛,透過淡藍色的液體,望向艙外。
一個人坐在輪椅上,膝蓋上蓋著厚厚的毯子,正安靜地凝視著他。透過液體的折射扭曲,舒宇清楚地看著這人臉上帶著微笑,仿佛想到了什么令人滿意的事情。
舒宇想起戰斗前閻左對他提出的協議要求。看來這場戰斗增強了他的信心,讓他簽訂協議的想法更迫切。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里格賽是一個遍布全銀河系的大型比賽。其主辦組織的勢力和觸手也是超強的。能夠和這樣一個組織合作,能夠獲得的好處可想而知。
但是他們提出的轉播條件卻不利于自己的安全。再怎么完美的隱瞞,也有被發現的可能。一旦真實身份被戳穿。自己遇到的危險將會極其可怕。
不過,很多事情,如果不冒險,將不會有任何進展……
身處修復艙里,舒宇的腦子也沒有閑著。他權衡各種利弊,思索各種可能發生的問題,并設想可能帶來的危險、可以使用的解決辦法。以至于時間到了,修復液從特定的出口流出時,他的腦袋還有些迷糊,看著閻左的目光有些怔神。
剛才的戰斗太過慘烈。很少有人能夠那么快回神,所以閻左看見了舒宇有些神思不屬,卻沒有放在心上。
他慷慨地說:“這艙修復液,算是我們送給你們的。”
旁邊發出輕微的聲音,艙門打開。舒宇赤身地走出修復艙,看見雷陽豪也正從旁邊的修復艙出來。
兩人剛才還打得你死我活,這時卻相視一笑。
一場拼盡全力的戰斗,并沒有讓兩人視對方為仇敵,反而讓他們的心中升起了淡淡的默契。一笑之下,奇妙的友情出現在兩人心底。他們不約而同地伸出拳頭,輕輕一對。
與在臺上同樣的動作,但卻是不同的含義。
雷陽豪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舒宇悅然一笑:“你叫我藍展吧。”
雷陽豪認真地點頭:“我叫雷陽豪,很高興認識你,很高興……與你一戰”
舒宇大笑起來:“我也一樣”
以這種方式獲得朋友,對于舒宇來說還是第一次。他的心情一時大好,轉頭對閻左道:“說吧,送了一艙修復液,你還有什么條件。”
閻左一挑眉毛:“你怎么知道”
“做生意的,沒有只想賠不想賺的。說吧,有什么條件”
閻左說:“剛才那盤的影像資料……”
雷陽豪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要求,他點了點頭,說:“我可以。”
舒宇說:“我需要看一看。”
閻左早就想到他會這樣要求,立刻一伸手,將一張光卡寄給了他,并指指旁邊的控制臺。
舒宇看了一眼,把光卡塞進去,全息投影馬上出現在三人面前。
從旁邊者的角度看起來,這場戰斗更加驚心動魄。幾乎每一次交手都會有血沫濺出,卻完全掩不住兩人火熱而充滿戰意的目光
舒宇迅速回想起剛才戰斗時的感覺,被修復液激得冰冷的身體再度火熱起來。
雷陽豪顯然也有同樣的感覺,他與舒宇對視一眼,問道:“有空再戰一場”
舒宇灑然說:“好啊,不過得先攢夠買修復液的錢……”
雷陽豪哈哈大笑。他顯然很少笑,這時的表情也些生硬,但笑聲純粹發自真心。
整場看下來,舒宇的面孔很少直接出現特寫。偶爾一鱗片爪的浮影也是經過掩飾的面容。三年時間,他從少年長成青年,本來就變化極大,而“藍展”的容貌還是經過調整的,他相信,即使是父母至親,也無法從這片段里認出他來。
他又看了一遍,用異能的目光又確認了一遍,終于點頭說:“行,隨便你處理吧。不過……”
他看著閻左,笑了一笑:“這算是附送的贈品,具體協議,等我黑鐵之后,再一一討論吧。”
閻左注視著他,也是一笑:“看來我要做好苦戰的準備了。”
舒宇大笑,他的心情極其之好:“雙贏共利,不會讓你吃虧的”
說話間,舒宇和雷陽豪都已經換好了衣服,閻左還有事情,先離開了。舒宇看了雷陽豪一眼,問道:“你有事情嗎出去坐坐”
雷陽豪毫不猶豫地點頭,兩人一出門,一個嬌俏的少女迎面而來,叫道:“藍展哥哥”
這少女當然就是蔥蘭,舒宇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完全把她給忘了,一時間汗顏。
他介紹了一下,說:“這是我妹子,這是新認識的朋友雷陽豪。”
蔥蘭禮貌地鞠了一躬,甜甜地叫道:“我叫鈴露,雷哥好”
她用了自家女侍的名字,舒宇無語地瞥她一眼,連取個化名也偷懶……
雷陽豪有些不好意思,說:“應該叫叔叔才對。”
蔥蘭睜大眼睛:“你也要當我哥哥的叔叔嗎”
雷陽豪一時語塞,他與舒宇一戰之下,已經默認對方是平輩相交的友人。要是舒宇叫他一聲叔叔,那別提多別扭了……
舒宇笑道:“隨便叫吧,雷哥的戰斗方式,可完全看不出年紀”
三人一邊走一邊說,從里格賽大廳的后門出去,到了里街后面的暗巷,隨便找了個臺階坐下來。
昏黃的路燈把墻壁的陰影打在他們身邊,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幽靜非常。
夜晚的涼風吹在舒宇身上,他閉上眼睛,回想著剛才的戰斗,感受著內心余存的火熱,問道:“雷哥,你一直都是用這種方式戰斗嗎”
“嗯”
“這樣的戰斗……”
涼風吹過,舒宇漸漸冷靜下來,皺起了眉頭。對于自己來說,這樣的戰斗方式是一種鮮血的磨礪,但是對于沒有倚仗的七級進化者雷陽豪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搏命
只有徹徹底底地置生死于度外,才能揮出這樣的拳,實現這樣的戰斗
從觀眾們的反應來看,他一直都是這樣戰斗的,一直都是這樣無視自己的性命的。
他看了看雷陽豪的側臉,輪廓堅硬,即使像這樣跟朋友一起坐在街邊的路燈下,他也是一副毫不動搖的姿態。
你為什么參加里格賽你追求的是什么
舒宇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他有心想問,又隱約覺得那是一片不可輕易冒犯的禁地。
他微微一笑,說:“雷哥,認識不久,不過你有什么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
雷陽豪轉頭過來看他,凝視片刻,又轉回頭去,輕輕點了點頭。
他點頭的動作非常輕微,舒宇看見了,笑了起來。
他仰頭望向天空,透過路燈的光亮,只有少數的星子在閃爍發光。
三個人坐在冰涼的地面上,一片安靜,卻有隱約的情誼,無形流轉其中。
“感覺很羨慕啊……”
回去的路上,蔥蘭小聲對舒宇說。
“羨慕什么”舒宇則有些漫不經心。
坐了一陣子之后,舒宇就和雷陽豪道別了。雷陽豪并不是長春領附近的人,這次是另外有事路過,特地受里格賽主辦人邀請,前來與舒宇一戰。他沒辦法在長春星停留太久,于是與舒宇約定了有機會再見。
銀河系這么大,萍水相逢,默契于心,下次見面也不知會是什么時候。
但兩人心知肚明,這一戰之下,朋友就是實實在在的交下了。
蔥蘭仰頭望天:“男人的情誼,真是讓人搞不懂。明明打得你死我活,打完就是朋友,肝膽相照……女生再怎么樣,也沒辦法有這樣的友情啊。真令人羨慕。”
舒宇笑了笑,說:“朋友,是看人的。你會做什么樣的事,會遇到什么樣的人……能遇到這樣的朋友,對誰來說,都是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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