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陽豪站到臺上，與舒宇對視。
雷陽豪的表情嚴肅而端凝，舒宇的唇畔帶著淡淡微笑，眼神卻是鄭重的。
主持人帶著非同一般的熱情，開始介紹兩人，當然重點仍然放在了雷陽豪身上。
舒宇不動聲色，聽得卻很認真。
“即將登場的雷陽豪，外號‘石人’，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白銀級選手！他參加里格賽兩屆，打倒對手七十八人。看似不多，但他的對手無一在七級以下，也就是說，他所有的對手都比自己的等級高！他最輝煌的戰跡是，曾經在S級黃金級選手‘血龍星’手下生還！”
下面的觀眾有人開始竊竊私語：“生還算什么本事？”
另外有明白的人解釋：“你不知道，血龍星是什么人，S級選手，下手極其狠辣，對他對戰的選手，尤其是九級以下的，幾乎死絕了！現在他還只是黃金級，就因為里格賽主辦方不敢隨便給他安排比賽。把對手全玩死了，里格賽也就沒得舉辦了……”
先前的人“啊”了一聲，說：“也對，差了這么多個級別，能活下來的確了不起的。”
“那是，超厲害的！”
舒宇把下面的對話一一收在耳里，看向雷陽豪的目光又鄭重了幾分。
他自己的真正實力是S級，當然很清楚S級對九級以下的對手，是怎樣的一種壓制情況。能在這種絕對的壓制下活下來……
果然是個好對手啊。
開始下注了。上一次比賽的第三場。舒宇的對手雖然是個八級進化者。但兩者的注數也幾乎持平。
而現在，對面的雷陽豪不過是一個七級進化者，他卻再現了頭兩場比賽的情況——下給他的人只有兩三個，其余的，全部壓在了雷陽豪身上！
一個聲音悄悄進入他的耳際：“對不住啦，藍展哥哥，我也下給對面那個石頭叔叔了！”
舒宇若無其事地轉動目光，看向臺下。蔥蘭擠在人群里，向他擠了擠眼睛，頑皮地一吐舌頭。
混帳丫頭……
蔥蘭的聲音又道：“誰讓你壓制自己等級。肯定打不過人家嘛，我的錢也是辛苦唱歌賺來的！”
雷陽豪發現了舒宇的心不在焉，仍然不動聲色，眉毛卻是微微一擰。
護罩升起。戰斗開始，雷陽豪用力一踩地板，合身撲上前，掄起右拳用力砸下！
他這套動作與當時舒宇對付拓拔仁的頗有相似之處，但威勢何止猛烈了十倍！
他看似沉默穩重，這一動起來，卻像烈火猛焰一樣，狂烈地席卷而來，帶著一往無回的氣勢！
他撲上來的那一瞬間，舒宇腿腳一動。想要躲閃。但他一閃念間，竟然穩穩站在原地，一樣揮拳，格向對方的拳頭。于是，兩人的小臂就這樣格擋在了一起，就像兩塊石頭用力相撞一樣，發出沉悶而宏亮的聲音！
一陣劇痛從小臂上傳來，好像胳膊骨折了一樣。舒宇悶喝一聲，不退反進，再度握緊拳頭。像顆炮彈一樣撞向對方！
雷陽豪沉喝一聲：“來得好！”
這一次，兩人的拳面正面相撞，都是一陣呲牙咧嘴。
下面的觀眾也全部一陣呲牙咧嘴。這一撞，放在普通人身上，大概五根指頭得一起折斷吧？即使是強化過的進化者。這一下想必也是疼痛非常。
兩人面上的痛苦之色一閃而逝，接著。就像摒棄了痛感一般，再度撞擊在了一起！
這場戰斗，兩人都沒有表現出奇特的異能，純粹就是用堅硬的進行對抗。每一個回合，兩個人都結結實實地正面相抗，與直接發生重擊，就像兩個石人在搏斗一般，打擊聲穩定而沉悶地響徹整個大廳。
漸漸地，觀眾們的聲音消失了。他們沒有歡呼，沒有鼓勁，甚至一句話也沒說。整個大廳里只有相撞的聲音，一下接一下，驚心動魄。
聲音漸漸變調，不再那樣沉悶結實，卻是帶上了一些濕潤濺水的聲音。
這兩人再怎么強化，仍然還是血肉之身。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正面對抗，兩人終于開始皮開肉綻，鮮血從綻開的傷口濺出，或噴、或滴、或流，落到了地面上。兩人的皮膚上、衣服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液，擂臺上的地板上也變得濕滑，濺滿了紅色！
場面開始變得十分慘烈！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蔥蘭臉上的微笑就已經完全消失了。她緊緊握著手，望向臺上。
在飛濺而起的血水與汗水間，舒宇的眼睛還是那么亮，不，比剛才更亮了。他的唇畔仍然帶著笑意，如今，這笑意更加濃烈，更加興奮，在這一刻，充滿了無比激昂的戰意！
他的對手竟然也是一樣。那張嚴肅端凝的石頭臉上竟然也掛上了笑意，目光同樣明亮！
明明是這么慘烈的戰斗，明明已經鮮血橫飛，但這兩個人就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好像完全被內心的火焰點燃一樣，只知道揮拳、揮拳、再揮拳！
兩人的臉孔開始變色，開始劇烈地喘息，但他們踏出的步伐、揮出的拳頭卻還是一樣堅定，一樣堅硬，毫無退縮之意！
“咚、咚、咚、咚！”
伴隨著沉悶卻震動人心的對抗聲，觀眾們的聲音漸漸由小變大，震驚與畏懼再度被充溢內心的狂熱所替代，他們揮舞著拳頭，狂呼起來！
“雷陽豪、雷陽豪、雷陽豪！”
“藍展、藍展、藍展！”
不知不覺中，叫喊兩人名字的聲音竟然變得一樣洪亮。
雷陽豪之所以能獲得這么高的人氣，并不完全因為他的戰績，更多的是因為他毫不退縮，剛猛狂烈的戰斗風格！而如今，他們從另一個人身上看到了這樣的戰斗風格！兩個同樣的人揮拳戰斗，讓所有人心里的膽怯、懦弱、猶疑全部吹飛。仿佛只是看著這樣的戰斗，就能讓人生出無比的勇氣——永不退縮的勇氣！
整場戰斗，從頭至尾，兩個人都沒有躲閃的意思。有時候，明明已經知道對方揮來的拳向，明明能夠輕易躲開，但兩人都只會選擇更笨拙、更直接的方法。
傻嗎？愚蠢嗎？也許。但正是這樣的傻與愚蠢，卻讓這場戰斗成為了里格賽歷史上的名局之一！
漸漸地，兩個人的手臂和腿腳同時開始顫抖。
兩人都是進化者，但也都是血肉之軀，長時間這樣的戰斗磨礪著他們的戰斗意志，讓他們的內心無比狂烈。但他們的身體卻再也無法支撐它繼續下去。
最后一擊，兩人的拳頭同時擊上對方的下頜，把對手擊飛出去！
兩人各倒在擂臺的一邊，失去了動靜。
觀眾們一愣之后，顧不得看輸贏結果，馬上沖上前去，第一時間關心他們的死活。
這在里格賽歷史上極為少見。要知道，大部分觀眾來這里，都是為了看到鮮血與死亡，對于他們來說，選手的死，比活更有價值！
這還是第一次，他們打從心底覺得，這兩個人要活著，必須活著！
蔥蘭沖在最前面。她的動作非常靈巧，瞬間就看準了觀眾們之間的空隙，靈活地竄過去，頭一個到達了靠近舒宇的擂臺旁邊。
舒宇躺在擂臺上，胳膊向上搭在眼睛上，一時間仿佛沒有了呼吸。
蔥蘭心中一緊，正準備放開感知。
舒宇突然一動，他沒有放下手，而是張開嘴，哈哈大笑起來。他中氣已經不太足，笑聲中帶著一些虛弱，聲音里卻充滿了喜悅與快樂。與此同時，擂臺的另一端也響起了同樣的笑聲，兩人的笑聲回蕩交織在一起，響徹在里格賽大廳的每一處！
護罩解除，主持人鉆到擂臺上，分別問道：“你們還能起來嗎？”
兩人虛弱地倒在臺上，掙扎一番，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主持人向外招呼了一聲，迅速有兩個人——并不是機器人上來，小心將兩人托起。
主持人大聲宣布：“里格賽歷史上少見的情況發生了！兩人同時倒地，無法再起，這場比賽最終被判定為——平局！兩人不分勝負！”
平局極為少見，這種情況，所有人都將得不到賭金，莊家通殺。不過這時候，觀眾們關心的只有這兩人的生死。在主持人宣布兩人的傷勢無礙生命時，觀眾們一下子沸騰地歡呼起來。他們取下頭上戴著的帽子首飾之類，用力扔到天上，表達心中的歡悅。
整個里格賽大廳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蔥蘭看著被一個巨人小心托走的舒宇，直起身子，嗔怪地低語：“男人都是……瘋子！”
說完，她也大笑兩聲，與旁邊的陌生人擁抱在一起，大聲說：“打得好！我們要的就是這樣的比賽！”
大廳陰暗的角落里，閻左聽著耳麥里萬一穩定的回報，告知他雷陽豪和藍展都已經被送入身體修復艙，很快就能完全恢復。
他舒了口氣，取下耳麥，看著大廳里難得一見的場面，眼睛向下一瞟。
身邊的小桌上，放著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無數條款。他笑了笑，拿起筆劃去幾條，又增加了幾條。
“真是，意外地揀到了寶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