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列寧格勒日光酒店始建于19世紀,原本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的行宮之一,十月革命后蘇維埃將行宮收歸國有,原本作為高級干部的大型會議中心,斯大林去世后改成對外營業的賓館。
七十年代提倡干部終身制的勃烈日涅夫執政時期,日光酒店進行過大幅度的裝修,恢復營業后成了當時全蘇條件最好的頂級賓館之一。
雖然梁海平這幾年走南闖北眼界大開,不過依舊為眼前客房的豪華程度驚嘆不已,整套客房打通了兩個樓層,房間的客廳是貫通了兩層樓的挑高樣式,兩根天青色和兩根草綠色畫著宗教故事的圓柱支撐著客廳的圓弧狀頂棚,頂棚上布滿了帶有繁雜曲線格子樣式的包金欄桿,一盞宛若流淌中星河的水晶大吊燈從天井上低垂下來,數張雪白的北極熊皮隨意的搭在布藝沙發上,地下是紅棕色的長毛地毯……。
“中國同志遠道而來一路辛苦,我就不打擾了,有什么需要用電話隨時通知服務人員就好了。”普京用極為流利的德語說道。
梁海平熱情的把普京送出客房,梁遠隨手把皮箱扔在墻角,然后把自己放在那張最大號的北極熊皮毛上。
“小叔,這東西要是能帶回國就好了。”看著送走的普京的梁海平好笑的看著自己,梁遠在熊皮上翻了個身懶洋洋的說道。
“如果修建購物中心,別說熊皮。就算是熊我估計你也能帶回去幾頭的。”梁海平笑著說道。
梁遠嘿嘿一笑,從滿是皮草的沙發上坐起,說道:“小叔,我們先去大使館報個道。”
這次來蘇聯,梁遠名義上打著為空軍聯合航空換飛機的幌子,雖然此時共和國和蘇聯仍然沒有恢復真正的大使級外交關系,不過寧雷還是以空軍的名義把梁海平赴蘇考察的事宜通知了共和國駐蘇名義上的大使館,希望使館給予語言上的支持。
“那里還能叫大使館么,我看應該叫代辦處才更合理。”限于年齡,在梁海平的認知里可沒有蘇聯老大哥這一說。接受的都是蘇修亡我之心不死之類的教育。
“沒聽我爸說過么。我們和蘇聯老大哥的關系源遠流長,早晚會升級成真正的大使館的。”梁遠擺出一副中蘇友好萬歲的嘴臉。
兩人拿著莫斯科的旅行地圖,從服務臺值班人員打聽到共和國領事館的準確地點,婉拒了賓館派汽車的提議之后。在服務人員滿面笑容的目送下離開了日光賓館的大廳。轉上通往領事館的列寧大街。
“小叔。一會翻譯來了,我們先去逛逛商店,看看老毛子到底窮成什么樣子了。”還沒超過五分鐘。某人就把老大哥變成了老毛子。
“我剛才還納悶呢,你在房間里怎么擺出那副模樣,難道……。”梁海平用十分驚訝的目光看著梁遠,臉上就差明寫著隔墻有耳幾個大字了。
“去年年末在東德時,我跟著安吉姐姐在東德轉了一大圈,聽到了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事實,民主德國的國家安全機構已經關注我們好久了,不過限于我們的身份無法深入調查罷了。過年那會寧叔就提醒過我,遠嘉現在在零售行業的地位對于民主德國來說已經有些礙眼了,若有可能盡量不在國外的建筑里談論公司的核心業務。”梁遠用最簡潔的語言,把事情的由頭推到了安吉麗娜和寧雷身上。
嚴格地說,梁遠沒有忽悠梁海平,安吉麗娜確實憂心忡忡和梁遠提過民主德國國家安全機構對東德遠嘉的重點關注。
不過除了安吉麗娜這種在諜報戰線上的菜鳥,梁遠踏上民主德國土地的第一天起,就沒想過自己的所作所為能瞞過東德聞名天下的國家情報機構史塔西。
梁遠在民主德國肆無忌憚的壟斷經營、擴大業務規模,根本就是欺負“史塔西”時日無多,雖然沒有任何一家國家安全機構是善男信女,但遠嘉規模聲勢搞得越大,民主德國短時間內就越不好下手,時限一到大浪襲來,無論多么強勢的東德國家機構也只能是昨日黃花。
但是梁遠可以把史塔西當成空氣視而不見毫不理會,換成克格勃可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好比梁遠一直想把后世俄羅斯最具魅力的男人弄上天,除了這類強人在歷史上向來都是開掛般的bug存在,其身后克格勃那如深淵般的陰影也使得梁遠在動不動手這個問題上糾結無比,無論是打虎不死貽害無窮,或是面臨克格勃的瘋狂報復都是梁遠頭痛欲死的問題。
對于某人來說,007那玩意看別人干當然是過癮無比,真換成自己變作主角那才叫徹頭徹尾的慘劇。
“以遠嘉在民主德國的影響力和所作所為,我想蘇聯人對小叔到底能不能來投資,或是抱著什么樣的目的赴蘇投資一定是十分感興趣去的,我才不信蘇聯的國家安全機構沒在房間里弄花樣,寧叔可是說過,國家安全機構里有著無數普通人想象不到的玩意。”梁遠攤手說道。
“所以你為了弄塊熊皮連蘇聯老大哥都搬出來了?”梁海平哭笑不得的看著梁遠。
“我只是試探下蘇聯人到底有沒有在房子玩花樣罷了,小叔這種大老板好不容易來蘇聯一次,我估計表達兩國人民友誼地久天長的禮物應該是不能少的,與其讓他們頭痛送啥還不如我們自己說來。”梁遠十分不著調的說道。
兩人邊走邊聊,梁海平無奈聽著自己這個侄子,最終把這件無比嚴肅的諜報問題弄得面目全非。
列寧格勒日光酒店位于莫斯科著名的紅場東側,而共和國駐莫斯科的領事館,在紅場西側的莫斯科大學對面,兩人步行到共和國領事館剛好要路過紅場。
莫斯科紅場被譽為俄羅斯民族的精神家園,周邊佇立著克里姆林宮、列寧墓、瓦西里大教堂,朱可夫元帥雕像等一系列歷史的見證,這里不僅是蘇聯的象征,也是這個星球上權利最大的兩個核心之一,哪怕是幾年后蘇聯轟然解體也沒能改變這種事實。
莫斯科紅場雖然只有共和國廣場五分之一大小,不過在這顆星球上的影響力遠超后者,直到共和國進入的第一個十年之后,廣場才有了和紅場并駕齊驅的聲譽。
梁海平和梁遠慢悠悠的沿著紅場邊緣繞著彎子,不過兩個人一個接受的是蘇修亡我之心不死的教育,一個更是目睹了俄羅斯民族一落千丈的窘迫,因此兩人神情都是平淡無比,到是和其他旅行者打扮人士面帶激動的模樣明顯不同。
“嗨,是來蘇聯做生意的吧?”一句極為純正的東北話在梁遠耳邊響起。
看著眼前這位擁有淺藍色眼睛,淡金色短發的三十多歲男子說著流利中文和自己打招呼,無論梁遠還是梁海平都是微微一愣。
“呃,你怎么知道的?”轉眼間回過神的梁海平就順著桿子爬了上去。
“看兩位的神色就不像來紅場游玩的。”中年男子笑著說道。
“我叫安德烈基里連科,大哥叫我安德烈好了。”
“這位……,你的中文真流利。”看著眼前這位滿身活力的中青年,梁遠終究沒把大叔叫出口。
“小兄弟,人在江湖各論各的,叫我大哥好了。”很明顯這個叫做安德烈男子,對共和國的國情了解精熟,轉眼就猜到了梁遠含糊稱呼的因由。
這個安德烈的漢語水準絕對完爆那個說相聲的加拿大“大山”,梁遠看著滿嘴飄著大茬子味的的安德烈,用地道的東北土話和梁海平介紹著自己的身世。
安德烈出生于共和國的哈爾濱,六十年代末期才舉家遷移到蘇聯,父親是蘇聯人,母親確是土生土長的哈爾濱姑娘,算是中蘇兩國的混血。
“海平大哥帶了多少貨過來?都是什么種類?”自報家門后,安德烈有些熱切的問道。
“我們帶了六包風衣,兩包羽絨服,總共四個款式,三個花色,男女樣式各半。”梁海平眼睛都不眨的跑著火車。
“我全要了。”安德烈神情一震,也不問價,興奮的說道。
“大兄弟,這個……”梁海平用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
“現在人民幣兌美元是一兌九,大家都是老鄉,風衣我給你們200塊一件,羽絨服400塊。”安德烈豪爽的說道。
由于一直盯著安德烈的表情,梁遠敏銳的察覺到,安德烈在說出報價之前又用眼睛掃視了一下梁海平和自己的衣著打扮,然后才說出了收購價格。
風衣在國內的進價是二十元一件,羽絨服四十出頭,十倍的利潤,換成一般的中蘇倒爺肯定會對這個價格大為滿意,不過作為綏芬河大市場的創立者之一,梁海平確清楚的知道,綏芬河大市場風衣在蘇聯遠東市面上的零售價格高達五十盧布,以美元為參考換算成此時的人民幣,用中蘇兩國民間公認的匯率衡量就是1600元一件。
當然這種涉及到走私、貨幣地下兌換等見不得光的買賣,也只能用螞蟻搬家之類的倒爺手段完成,若是綏芬河大市場親自出手規模化運作,絕對是自尋死路,中蘇兩國高層都會在第一時間被驚動的。
眼前這個混血毛子果然深得中華文化的部分精髓,老鄉坑老鄉真是毫不手軟,利落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