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樂音止息。(ww.xiZiLO.Co)
仿佛害怕里面的美人悄然離去,幾乎是笛音一止,那陰柔秀美的青年也不管身前尊貴的兄長,腳步一提,便匆匆沖了過去。
他撞開房門,人進去了才大聲笑道:“好你一個高長恭,我的宴會你不參加,卻與美人兒在這里嬉玩。”
嘴里說著話,他目光急迫地尋向張綺。不過早在房門破開時,張綺已急促一個旋轉,如風一般飄入了內室中。他哪里看得到什么?
蘭陵王緩緩放下玉笛,帶著酒意的嗓音中有點不愉,“高湛!這是我的寢房!”
高湛放聲一笑,毫不在意地說道:“知道這是你的寢房啊。”說到這里,他朝內室昂首看去,砸著嘴巴巴地說道:“長恭,聽說你得了一個絕代佳人?叔叔連自家的宴會也懶得耍了,便是想過來看看。去,把她叫出來讓叔叔看一眼。”
他說得嘻皮笑臉,語氣頗為不恭。也是,身為蘭陵王的叔叔輩,他真沒有必要對這個比自己卑微得多的侄兒客氣。
他的話一說完,卻見蘭陵王臉一沉,眉宇是戾氣隱現。難得看到這樣的高長恭,高湛又是一陣大笑,也不等他再說什么,甩了甩衣袖便退了出去。
把房門一關,高湛對著站在臺階的俊雅青年拱手道:“九兄,你知道長恭那小子在干嘛嗎?他脫得光光的,喝得醉熏熏的,只著一件外袍,吹著笛,與那美人兒玩樂呢。”他大笑道:“真不愧是我高家的子孫,對尋歡作樂一事,教都不用教。”
俊雅青年靜靜地微笑著,聽完后,他輕呵道:“胡鬧!”目光一轉盯了一眼寢房中,他沉聲說道:“長恭從不飲醉,今日醉酒,定是心中無比歡喜——我們不必打擾他了走吧!”
說著,他衣袖一甩,帶著眾人提步離去。
他們一離開,張綺便從內室中走出。
走到蘭陵王面前,張綺盈盈跪倒,她仰著頭,雙手抱著他的膝蓋喚道:“長恭……”
“恩?”蘭陵王睜開迷離的醉眼,不解地看著她。見她似是冷得很,伸手把她提到膝上坐下,問道:“怎么啦?”
張綺抱著他的腰,把臉埋在他懷里,搖了搖頭。
方才在內室,她聽到高湛的笑聲,不知怎么地有點害怕。
要是以往張綺害怕了,會自己一個人躲起來,而不是如現在這般跑出來抱住蘭陵王……
讓張綺沒有想到的是便這么幾天,似乎整個晉陽人都知道了,蘭陵王新得一個寵姬,愛之珍之,天天只想守著她,與她一道玩樂。
一時之間,蘭陵王都給傳成了一個癡迷女色的人。
不過高湛說得對,這尋歡作樂,對高氏子弟來說實在不算什么。因此蘭陵王沉迷女色,也沒見什么人指責他罵他倒是半個月后,皇帝下旨,允許他的私兵增至一八百。
同時,也因為蘭陵王對新得愛姬的極度重視,那些蠢蠢欲動,頗想一睹美人風采的權貴官宦也都安靜下來。
—蘭陵王深得新帝愛重,又是個有才華的宗室,再加上他身邊只有這個婦人。他的女人便是最美,也犯不著這個時候去冒犯。
日子這般一天天過去了。
在一種極致的寧靜中,張綺甚至沒有機會見到陳使,更無法知道蕭莫阿綠等人的情況。她只是日復一日的與蘭陵王在府中廝玩,嘻鬧。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到得這時,晉陽正式進入了冬天。在寒風呼嘯中,蘭陵王帶著張綺,駛向了宜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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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月后。
不過,這一次他們回的不是晉陽,而是齊國的都城鄴城。
再過幾天,張綺便滿十五虛歲了。
十五歲的張綺,身段如柳條般又抽高了一截,舉手投足間,屬于婦人的嫵媚和少女的空靈明透交融在一起,已是真正的傾城佳人。
十五歲的張綺,已不是前一世時,被下了絕子藥的那副破敗身子。這由里到外的健康愉悅,令得她的人如春花盛放,于妖媚中有著勃勃生機,靈氣逼人。所以,也不是前一世時,那種有點病態,有點頹廢的美麗,而是更美,更靈透。
這幾個月里,發生了一些事。如,周陳兩國的使者在春暖花開前,已經起程離開。如,蕭莫留了下來。因才華橫溢,處事干練,令得有心一統天下的皇帝高演極度看重。如今已是大齊正三品的吏部尚書。
在這么短暫的時間內,便當上了正三品的大官,蕭莫的才華,已超過了張綺的預料。
便是對漢家子頗有微詞的婁太后,對蕭莫也是認可的。畢竟他是來自陳國高門大閥的天之驕子。他能留在齊地,本身便是齊國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同時,張綺也知道了,阿綠并沒有隨陳使回國,而是與蕭莫一道留在了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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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王歸來日,官道上空空蕩蕩,不見迎接的人。
望了望漸漸可見的城門,蘭陵王策馬靠近馬車,早就換了一襲便裝的他,面容越發沉肅。
他看著大掩的車簾,聲音有著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輕柔,“阿綺,要進城門了。”
聽著馬車中傳來的靡軟輕應聲,他低嘆道:“阿綺,你怎地不曾有孕?”
馬車中的人一僵。
直過了好一會,張綺才喃喃說道:“便是有孕,又能如何?”
若是有孕,我許能以我已有子嗣,婚事無需著緊的名義,再拖上一陣。當然,只是也許。
蘭陵王看著搖晃的車簾終是沒有回答。
沉默了一陣后,馬車中,張綺再次低低地問道:“長恭,若是有孕又能如何?”她的聲音有點顫,含著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期
蘭陵王嚴肅地眺向遠方,許久才道:“沒什么,我們常自歡愛,也該有了。”
馬車中,張綺恩了一聲似帶著隱隱的失望。
正在這時,一個黑甲衛叫道:“有人來了!”
蘭陵王抬起頭來。
這一看,他眉頭一鎖,徐徐說道:“是蕭莫!”
出現在他們視野中的,確實是蕭莫,已是三品大員的他,依然是一襲白衣,長發用玉冠束起。饒是坐在馬背上他也是一派閑適都雅,風姿翩翩。
張綺遠遠地看到束了發,似是長高了些·明顯成熟了的他,不由奇道:他好象還沒有到二十啊,怎么就戴冠束發了?
轉眼,張綺明白過來。蕭莫與她一樣,已是無家族的漂零人,這二十而冠的舊習,也就沒有必要守了。他戴冠束發,是在告訴自己,自己已是一個成年人,從此后·寵辱獨擋,盛衰自取吧?
一騎卷著風塵急馳而來。
一直來到隊伍前二十步處,蕭莫才一聲輕喝,勒停了奔馬。
他的身后沒有隨從。
昂著頭,蕭莫瞟過蘭陵王,然后轉頭看向張綺的馬車。望著那飄蕩的車簾·他垂了垂眸。
又轉過頭來,蕭莫朝著蘭陵王拱了拱手,微笑道:“去時冬雪霏霏,來時楊柳依依,郡王,好久不見了!”
聲音低啞中,帶著濃濃的思念。
他思念的,自不會是蘭陵王。
他的聲音一落,蕭莫突然放聲一笑。
他的笑聲,于放曠中有著清亮。大笑中,蕭莫拱了拱手,“當得的,當得的!”
他含著笑,認真地盯向張綺的馬車,也不看向蘭陵王,徐徐說道:“半載期限快過了······想來過不了多久,郡王便會議親吧。”明明是跟蘭陵王說話,他卻是目光直直的,瞬也不瞬地盯著張綺的馬車,聲音已微微提高,“你們齊地的習俗,蕭某是知道的。蕭某此來只是為了跟郡王說一句,馬車中的婦人,你若是護不了,蕭某愿意接手!”
說著這么斬釘截鐵的話,他的態度他的笑容,卻悠揚自得,渾然一派名士風流的派頭。
這種根于他骨子里的風度,在齊地難得一見。張綺從縫隙中看著他,竟是想道:難怪他不管是到了周地,還是在這齊地,都能很快就與眾漢家的世家子弟打成一片,有執牛耳之勢。
蕭莫說出這席話后,見到蘭陵王臉色沉了下來,不由仰頭一笑。大笑聲中,他朝著蘭陵王再次拱了拱手,雙腳一踢,驅著馬掉了個頭,轉眼間馬蹄噠噠,又朝著來路奔回。
這人風塵仆仆,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便是為了說出這通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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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蕭莫的身影剛一消失,城門的方向,又駛來了好幾輛馬車。馬車還沒有靠近,一陣嬌瀝瀝的女子聲音混合著清亮的少年聲便爭先恐后地傳來。
亂七八糟地叫喚聲中,一聲叫喚特別不同。
“長恭······”大掀的車簾中,笑得甜美而又燦爛的,正是許久不見的鄭瑜。這次的她,已完全掃去了數月前的陰霾,甚至比張綺初見她時,笑得更燦爛,更美好。藕荷爾色的褙子,襯得她臉蛋白里透紅,真真面如桃花。
鄭瑜笑盈盈的,歡喜無限地看著蘭陵王,脆生生地喚道:“長恭,你回來啦。”她的眸光且羞且喜,整個人卻落落大方。
什么時候,她也改了稱呼了?
在張綺的詫異中,七八張少年男女圍上了蘭陵王,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好你個小子,一出使便是經年。”“長恭,好久不見了,怪想你的。”“聽說你得了一個絕色的姬妾?在哪里,亮出來讓我等瞅一瞅?”“我特意趕到晉陽過元正,滿以為朝會中會看到你,卻不料你竟然去了宜陽。”
笑鬮聲中,鄭瑜伸出頭,笑盈盈地打斷他們的話,“好了好了,安靜一些。”然后,她抬頭看著蘭陵王,聲音一提,認真地說道:“長恭,陛下有令,要你入了城不忙著回府,直接去皇宮見他。”她嘴角一揚·輕快地說道:“對了·你那姬妾在吧·?陛下也要gLgL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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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眾少年男女團團圍住蘭陵王,令得張綺都沒有與他交流的機會。
在他們的籌擁下,車隊很快便進入了鄴城。
鄴城,自古為帝王之都。這樣陽春三月,抬頭處處可以看到盛放的桃花梨花。不管是桃花還是梨花,都是在干禿禿的樹干上結出一個個花朵,很少看到樹葉。
街道上有點臟,顯然不久前剛刮過一陣風沙。
張綺注意到,一到鄴城,蘭陵王的臉上便露出了一抹喜悅,顯然,能夠回到家鄉,他是很期待的。
可她,并不期待。張綺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不知怎地有點悶。也許在她下意識中,曾經希望過,一旦情形不對,他能與她一道離開這里
在鄴城,也有專門的蘭陵王府。這可不是建在晉陽的,那種暫居之所。
馬車經過蘭陵王府時,并沒有停留,而是直接朝皇宮駛去。
不一會,眾少年的嘻笑聲漸漸止息,轉而代之的,是安靜沉悶的馬蹄聲。
進入宮門了。
當馬車停下時,蘭陵王跳下馬背,朝著馬車中的張綺伸出手,“下來吧。”
張綺低應了一聲,仲手扶住了他的手,走了下來。
眾少年少女,連同鄭瑜在內,都目光賊亮地看著這個方向。待見到張綺,他們同時感覺到了失望。
—特意面見君王,她居然還戴著帷帽。
到得這里,眾少年少女已不能同行了,揮別過后,蘭陵王牽著張綺,在太監地帶領下,來到陛下的書房外。
剛剛站定,陛下儒雅清亮的聲音傳來,“長恭來了,進來。”
“是。”
蘭陵王應聲入內,而張綺,也摘下紗帽,亦步亦趨地跨入了書房
兩人一進去,連頭也沒有頭便同時行禮,便沒有注意到,書案后,年輕的陛下正抬著頭,他的目光掠過了蘭陵王,正在認真地打量著張
端詳一陣后,高演的唇角彎了彎,溫和地笑道:“不必多禮,長恭,過來坐。
“謝陛下。”
蘭陵王坐好后,做為他的姬妾,張綺便跪坐在他的身后側。
剛剛坐好,張綺便感覺到,一道目光又盯向自己。
……才剛進來,他就盯了好幾眼了!還盯得這么認真。襦裙下,張綺雙手交叉,不安地扭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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