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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許跨境剿匪的旨意下達后,立刻震動了北方各郡,有的郡歡喜,有的郡擔憂,強郡可以爭奪資源,擴大地方利益,而弱郡只能受制于人,而飽受匪患的各郡卻紛紛表態支持
但不管是支持也好,反對也好,絕大多數郡都按兵不動,誰都不愿做第一個領頭羊,保持觀望態度,而第一個提出跨境剿匪申請的郡卻是齊郡。圣堂.
齊郡太守張須陀在旨意下發三天后,便正式向兵部提出了跨境剿匪的申請,兵部當即批準了張須陀的申請,準許他跨境剿匪。
十一月下旬,張須陀親率一萬郡兵進入了濟北郡境內,展開了冬季攻勢,在陽谷縣以東的魚山,張須陀一戰擊潰了盤踞在濟北郡的亂匪頭子韓進洛軍,斬首萬人,俘獲三萬余人,韓進洛率領數千殘軍越過黃河冰面,倉惶北逃。
張須陀并沒有追趕敗軍,十一月底,張須陀率一萬軍隊進駐壽張縣,這里距離東平郡的邊界只有十五里,而距離東平郡亂匪聚集的梁山,也只有三十里。
此時正是寒冬時節,黃河南岸也是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由于連年匪患,濟北郡內百里荒蕪,滿目瘡痍,官兵剿匪不利,屢戰屢敗,只能龜縮在城中,鄉村基本上已拱手讓給亂匪,那里也無人居住,家貧之人或死或逃,或入匪為寇,家境稍微寬裕的人則逃進縣城,一座座村落都已是斷壁殘垣,野狗橫行。
張須陀的軍隊駐扎在壽張縣東,由幾百座大帳組成,此時,張須陀騎馬來到軍營西面的一座小丘上,望著遠方被白雪覆蓋的丘陵和森林。
張須陀今年已經五十歲,歲月已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但他的目光依然嚴峻、冷靜和陰郁,一如十九年前他第一次和楊元慶見面時的目光。
數十年的抑郁不得志,已磨去了他的青春,使他生命中的激情隨歲月而消亡,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五十歲時,命運之神終于青睞了他,楊積智被調去弘農郡,而他因剿滅長白山之匪有功被升為齊郡太守,加封銀青光祿大夫。(《網》.)
其實他也知道,這是他徒弟楊元慶給他力爭而來,張須陀平生只感慨兩件事,他娶了一個好女人,與他患難與共,風雨同舟,他收了一個好徒弟,年輕有為,視師如父。
這次他跨境剿匪的真正目的,便是受楊元慶之托,剿滅東平郡的梁山之匪,楊元慶給他說得很清楚,梁山上的盜匪其實并不是亂匪,而是他父親楊玄感秘密招募的私兵,楊元慶不愿他父親造反,可是又勸不了他,只能用跨境剿匪的辦法毀掉楊玄感的根基,使他無法造反。
張須陀很理解楊元慶的痛苦和無奈,在家族和大隋之間,楊元慶難以選擇,他既不愿毀掉家族,也不愿背叛大隋,這讓張須陀十分感動,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成全徒弟的名聲,令他忠孝兩顧,無論如何,他絕不愿意自己徒弟背上一個反叛大隋的千古罪名,
“師父,我們什么時候發動進攻?”張須陀的另一個徒弟羅士信在一旁小聲問道。
“等待斥候的消息!”
張須陀話音剛落,一名親衛指著遠處大喊:“太守,斥候回來了!”
只見幾個黑點出現在遠方白雪皚皚的曠野之上,格外清晰,黑點越來越近,正是幾名斥候,向這邊風馳電掣而來。
片刻,幾名斥候奔進,他們翻身下馬,向山崗上奔來,一名斥候隊正在張須陀面前單膝跪下,“參見太守!”
“可探到梁山情報?”
“回稟太守,梁山有隊伍下山,向巨野澤方向轉移!”
張須陀冷笑一聲,這是梁山之亂匪要逃跑了嗎?
張須陀回頭喝令道:“秦瓊何在?”
幾名偏將中,秦瓊催馬而出,在馬上抱拳道:“卑職在!”
“我給你三千人馬,你率軍去巨野澤長生島,島上是亂匪糧倉,你可直接占領!”
“末將遵命!”
秦瓊催馬飛奔而去,張須陀對眾將令道:“傳令起兵,殺向梁山!”
幾名將領皆道:“太守,梁山是東平郡,我們能去嗎?”
“怎么不能去?”
張須陀厲聲道:“我奉旨跨境剿匪,兵部并未限制我的范圍,無論是濟北郡的魚山之匪,還是東平郡的梁山之賊,皆是我的剿匪范圍,爾等不必擔憂,出兵!”
一萬軍隊兵分兩路,秦瓊率三千人直接南下,直奔已結冰的巨野澤,而張須陀則率領七千軍隊,向三十余里外的梁山殺去。圣堂.
冰天雪地的鄆城縣,人的思維也仿佛被凍得凝固住了,不愿過多考慮即將發生了變化,對一般民眾而言,這并沒有什么影響,不會妨礙他們的生活,但對于一郡太守的楊玄感,他的反應稍微遲鈍,就會使他付出慘重的代價。
一名騎馬飛奔而至的報信兵,給他帶來了一個危險的信息,齊郡太守張須陀率領一萬軍隊一舉殲滅了濟北郡的亂匪韓進洛軍,齊郡軍隊正浩浩蕩蕩向壽張縣方向殺來。
這個消息足足讓楊玄感愣了一盞茶的時間,張須陀是齊郡太守,他怎么能來濟北郡剿匪?
半晌,楊玄感才忽然轉身,在桌上一堆文書中手忙腳亂地翻找,前段時間,他好像收到過一份朝廷牒文
翻找半天,他找到了,是十幾天前朝廷送來的一份牒文,牒文上還貼著一張標簽,表示他還沒有看完。
記得當時是他的次子楊嶸得了一個兒子,這個消息使他歡喜異常,便沒有來得及把這份朝廷牒文看完,后來牒文和其他文書混在一起,他便忘記了,他依稀記得上面好像有‘跨境剿匪’四個字。
楊玄感翻看著牒文,坐了下來,這種牒文實際上是很多朝廷圣旨的匯總文書,定時發往各地郡縣,就像一本文件匯編,里面什么都有,有需要的信息,更多是不相干的東西。
楊玄感翻到第七頁,他看到了,跨境剿匪的旨意,允許各郡跨境剿匪,楊玄感的心儼如墜進了冰窟,一旦允許跨境剿匪,那他在梁山的私軍就失去了他的保護。
“明公!”
李密如一陣風似的沖進房間,急得滿頭大汗,“明公,快派人去阻止玄敬,不準他下山。”
“法主莫急,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李密急得一跺腳,“不是我急,再不阻止就來不及了。”
李密克制住內心的焦急道:“剛才我接到王伯當的消息,說玄敬率領大軍下山,向巨野澤方向去了。”
楊玄感也吃了一驚,“我并沒有下這樣的命令,他為何要率軍離開梁山?”
李密不知該怎么說,他最后嘆口氣道:“估計是張須陀的大軍到來,給他的壓力太大,他只得棄山而逃。”
楊玄感默然無語,盡管他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他的從弟玄敬能力較差,連兩萬人都統帥不了,之所以讓楊玄敬負責梁山的軍隊,也是因為玄敬是二叔的嫡長子,而二叔掌控著楊家財權。
“明公,現在當務之急是讓玄敬立刻率軍返回梁山,他下了梁山便會給張須陀可趁之機。”
楊玄感點點頭,隨即叫來一名心腹,給他一件信物,囑咐他道:“你立刻趕去梁山,在半路上截住楊玄感的軍隊,告訴他,就說是我的命令,讓他立刻率軍回山,不得下山。”
心腹接過信物便匆匆去了,楊玄感又嘆了口氣,“法主,我估計這條路也走不下去了,你看著這個!”
楊玄感將牒文遞給李密,李密看了看內容,他又看看日期,竟然是半個月前的牒文,怎么現在才注意到。
李密沉默片刻道:“其實也未必,關鍵是要沉默,不能讓外面人知道梁山有多少軍隊,像王伯當,手下有五千軍隊,可外面根本不知,知道的也以為他只有兩三百軍隊,只要秘密保守得好,跨境剿匪也不用擔心。”
李密剛說完,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奔跑聲,楊積善疾速奔來,“大哥,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楊玄感心中有點不安地問道。
“我剛剛得到消息”
楊積善上氣不接下氣道:“玄敬的軍隊被張須陀騎兵追上,玄敬大敗,被殺者、投降者不計其數,一萬五千人全軍覆沒。”
楊玄感聽得血脈賁張,眼睛驀地變得血紅,半晌,他‘啊!’地一聲大叫,一腳將他的桌案踢翻,文書亂飛。
李密還算冷靜,他將楊積善拉到外面,連忙問他,“那玄敬呢?”
李密唯一擔心的就是楊玄敬,如果楊玄敬被抓,那么楊玄感的秘密就泄露了。
楊積善搖搖頭,苦笑一聲,“聽說是他先逃了,張須陀的騎兵還沒有殺到,他便丟下軍隊先逃走,軍隊無主,才這么容易被擊潰。”
這時,又奔進一名軍士,躬身道:“稟報都尉將軍,巨野澤內傳來消失,梁山盜匪在巨野澤長生島的倉庫被齊郡軍隊占領,據說有糧草無數。”
李密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看了一眼楊玄感的房間,他不知道楊玄感聽到這個消息后,會有什么反應?
李密不由嘆了口氣,近一年的心血,就這么付之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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